“正是如此。”崔耕介绍道:“本王虽然控制着剑南道,但剑南道交通闭塞,自成一体,人力和物力,难为我所用。安南都护府更不用提,还需岭南道支援。本王所能动用的实力,无非岭南道一地。而岭南道地广人稀,本王所能赖以和朝廷抗衡者,不过是海贸而已。请问林老爷子,咱们与扶桑、新罗的贸易,在整个贸易中占了几成呢?”
“大约……一半吧!”
从总价值上来讲,其实岭南道和新罗、扶桑的贸易,并没有一半那么多。南洋诸岛盛产香料,大食有汗血宝马、大马土革刀,珍珠宝石,林邑、真腊等国盛产沉香、黄金,都是能赚大钱的。相对而言,新罗、扶桑就没那么大利润了。
但是,这两国距离岭南道最近,可以输入的大宗货物最多。从军事角度来看,这两国的价值又占岭南道海贸价值的一半以上。
所以,林知祥含糊得说了个一半左右、
崔耕道:“还是的啊!这些年,金宪英和扶桑斗而不破,迫于扶桑的压力,一直对我岭南道的海贸动手,至于扶桑更不必提,本王已经忍无可忍。现在我岭南道和扶桑、新罗的海贸几乎断绝……扶桑的海路太过遥远,本王没有什么把握。新罗与我水陆皆可通,不打他,本王还留着过年啊?”
“可……可是……咱们不能联合新罗的金宪英,对付扶桑吗?呃……恐怕不行。”
林知祥话刚出口,就马上闭嘴。
崔耕若是不管金重庆的死活,帮着扶桑野种金宪英打扶桑,那他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这事儿只能暗地里干,而且,这也正是金宪英希望的。
只要岭南道不大举出兵,这新罗就是他说了算。打退了扶桑之后,金宪英成为了新罗的大英雄,他那点黑历史已经无关紧要了。
到了那时候,新罗还会对崔耕俯首帖耳?嘿嘿,唐高宗的教训就在眼前啊!
退一万步说,崔耕就是彻底不要脸了,派大军进入新罗,和扶桑开战。
战后新罗就对崔耕感恩戴德?那怎么可能,恐怕在新罗人的眼里,扶桑人和唐人没什么差别,还是得做过一场。
崔耕道:“怎么样?老爷子想明白了吧?咱们这次要么不打,要么就给新罗个狠的,借机震慑扶桑,甚至是给攻打扶桑练练手!攻打新罗,势在必行!”
林之祥仔细谋划道:“就算要打,新罗乃是大国,直接攻打,没那么容易。咱们是不是先与金宪英虚与委蛇,骗他和扶桑人决裂。然后,再来个额蚌相争,渔翁得利?”
崔耕苦笑道:“我岭南道连年用兵,府库枯竭,海贸必须尽快恢复。想挑拨新罗和扶桑彻底决裂,哪有那么容易?时间不等人啊!再说了,金重庆还能活多久?没了他,咱们占的大义,最少得损失一半。另外,金宪英又不傻,不到万不得已,怎么会跟扶桑开战。恐怕他现在最想做的,是左右逢源。”
“我军粮饷枯竭,那就更不能用兵了。您……”
林知祥想说,您数次出使,将他国搅了个天翻地覆,这次何不故技重施?
不过,话刚到嘴边,就马上咽了下去。
无它,崔耕去过新罗,而且是以圣僧的名义多次出现于大庭广众之下,新罗人认识他的太多了,此行太过危险。
但话说回来,新罗固然不敢和岭南道硬肛。岭南道跟新罗硬肛,、粮饷不足,只能求速胜。即便考虑上金重庆这个因素,也很难实现。即便胜了,恐怕也是惨胜,到时候李隆基又趁机使坏怎么办?
打新罗不大好,不打新罗又错失了机会,这可怎么办?
林知祥眉头紧皱,道:“小老儿总觉得,总觉得,呃……”
蹬!蹬!蹬!
话刚说到这,忽然间,一阵急剧的脚步声传来。
宋根海在门外,道:“启禀王上,府门外有一位自称故人的人求见。藏首露尾,不肯报出真正身份,您到底见是不见?”
崔耕眉头微皱,道:“故人?让他进来。”
“是。”
功夫不大,宋根海领着一个黑纱遮面的黑袍人走了进来。
那人直到见到崔耕,才将这身行头撤下,露出了本来面目,道:“越王千岁,多日不见,别来无恙乎?”
崔耕面色骤然一变,喃喃道:“怎么是你?咱们俩……不熟啊……”
与此同时,他心里咯噔一下子,暗暗寻思:恐怕攻打新罗之事,得因为此人……拖后了!
第1422章 隆基擅甩锅
出现在崔耕面前之人,正是渤海国乞乞祚荣之二公子,大门艺。当初在李隆基的封禅大典,以及和契丹的盟亲之礼上,大门艺和崔耕见过两次,没什么交情。
不过现在,他却理直气壮地道:“越王千岁,这就是您的不对了不是?什么叫不熟啊?当初在封禅大典上,我可是给足了您面子。难道您就不该投之以李桃,报之以琼瑶?”
崔耕多他丝毫不假以辞色,冷笑道:“少来这一套!大门艺,你要是真想活命,就跪下来,叫声叔叔。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我勉为其难地保你不死。但是,你要是再给本王装这个大瓣蒜,搞什么君子可欺之以方的话,你的事儿我可就不管了。”
“啊?您都知道了?”
大门艺先是面色骤变,紧跟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道:“小侄参见叔叔,叔叔啊,您就是我的亲叔叔,您可得给我做主啊!”
“嗯,起来吧。”崔耕更是感到一阵腻歪,道:“到底怎么事儿,说说吧。”
“您不是都知道了吗?”
“嗯?”
“好吧,我说。”
事实上,崔耕的知道,和大门艺所谓的知道,完全不同。如同知道李可折很容易被劝降一样,崔耕是根据历史的记载。
在渤海国开国之祖乞乞祚荣死后,国位由长子大武艺继承。
当时渤海国掌控政~权的是粟末靺鞨,另外还有大量的汉人、奚族人、契丹人、高句丽人、突厥人,乃至一些处于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叫不出名字的小部族。其核心人口靺鞨族,占全国人口的比例并不高。
这样,渤海国就看上了同出一源的黑水靺鞨,想将其并入渤海国。但是,黑水靺鞨独~立地好好的,也不乐意自已被人吞并啊,就和大唐眉来眼去的。
最终,在渤海国的逼迫下,黑水靺鞨族派人向大唐朝贡,并且请求册封。
这样,李隆基封黑水靺鞨之主倪属利稽为黑水都督府大都督以及黑水国王,黑水国各部首领皆为一州刺史。
眼瞅着煮熟了的鸭子要飞,大武艺可受不了了。宣称黑水国瞒着自已去觐见李隆基,就是为了和大唐一起,夹击渤海国。当即,派自已的弟弟大门艺与舅父任雅一起发兵征讨黑水国。
大门艺性子绵软,害怕得罪唐朝,反对出兵。但大武艺一意孤行,演变成一场冲突,最后大门艺逃往大唐避难。
大武艺不依不饶,直接上表,向李隆基要人。
李隆基不想和渤海国发生冲突,一方面对渤海国使者宣称大门艺已经死了,一方面让大门艺前往安西任职。
没想到,这事儿被渤海国使者知道了,直接向李隆基要人。李隆基没办法,只得宣布要把大门艺流放到岭南道。
大武艺得到消息后大怒,和大唐开始了连绵数年的战争,甚至派刺客到洛阳刺杀大门艺。李隆基大怒,这回也不让大门艺去岭南道了,直接封他为左监门卫大将军,就在朝廷任职。
不得不说,李隆基这事儿办的太不地道了,堪称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你要是真有大唐天子的气度,人家大门艺是因为忠于大唐遭难的,你就应该下旨斥责渤海国,甚至让大门艺代替大武艺为王。至不济,严辞斥责大武艺,高~官厚禄封赏大门艺也成。
你要是怕了渤海国,就把大门艺宰了,也免了连绵数年的战争、
这回可好,面子全丢了,里子也没有保住。甚至说,大武艺因为李隆基的软弱应对才有了侵唐的想法,也不为过。
今天崔耕一见大门艺,就想到了这档子事儿,猜测是不是大门艺和他哥闹矛盾了。
一问之下,果不其然。
自已死而复生,乞乞祚荣年岁大了,受得惊讶不轻,没多久就撒手人寰,长子大武艺继位。
大门艺因为黑水国之事,和哥哥大武艺争执。大武艺欲杀大门艺,大门艺逃亡大唐。
大武艺派遣使者,要李隆基交出大门艺。
从这里以后,历史发生了点小小的变动,李隆基既不想得罪渤海国,又不想不顾脸面的把大门艺交出去,就给大门艺出了个主意,让他赶往岭南道,投靠自已。
并且,在大门艺走了三天后,毫不犹豫地,把这事儿通报给了大武艺。
现在大武艺的使者,恐怕就在前往岭南道的路上。
擦!擦!擦!
崔耕听完了大门艺的介绍后,鼻子险些没气歪了。
他暗暗寻思,李隆基啊,李隆基,你也太能甩锅了吧?好么,契丹的事儿你甩给我,新罗的事儿你甩给我。到了现在,好么,渤海国的事儿你也甩给我!
到底你是大唐天子,还是我是大唐天子啊!你特么的有点骨气好不好?
林知祥见崔耕面色难看,却有些误会他的意思,道:“是了。渤海国要跟咱们生了龃龉,高仙芝那五万军就面临腹背受敌之境。咱们办那件事儿,可就更难了。”
所谓的那件事儿,当然是崔耕征新罗之事,当着大门艺的面儿不好明说。
崔耕苦恼地道:“是啊。看来,要办那件大事儿,得先把渤海国的事解决好。只是这军费……那不就更超支了吗?”
大门艺赶紧道:“大唐乃天朝上国,叔叔更是我靺鞨族的神使,可千万不能受了我哥的逼迫,把我交出去啊!”
崔耕傲然道“放心,本王丢不起那个人。哼,相当初乞乞祚荣都在本王面前安安分分的,现在大武艺竟然敢捋本王的虎须,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正是!”大门艺拱火道:“渤海国撮尔小国,怎能当越王一击!我那哥哥忤逆大唐,实在是自不量力。”
“诶,慢来!慢来!”
林知祥见二人越说越热烈,赶紧劝阻道:“与渤海国开战,关系重大,越王还请慎思之啊!”
崔耕疑惑道:“嗯?就算本王做那件大事,把握不大。难道连渤海国,都打不了?”
孰料,林知祥却郑重地点了点头,道:“就算不是打不了,也绝对算不得好打!越王千岁,您仔细想想,陛下刚刚封禅过后,大武艺就以兵力威胁,这口气他能咽得下去?为什么他不但咽下去了,还向您求援呢?”
对啊!
崔耕骤然想到,在历史记载中的此时此刻,李隆基连败吐蕃、突厥,泰山封禅实至名归。在那种情况下,他都对大武艺委屈求全,进退失策,究竟是为什么呢?总不能是李隆基天性犯贱吧?
想到这里,崔耕正色道:“到底这渤海国有什么难打的?还请林老爷子给本王解惑。”
林知祥整理了一下思路,缓缓道:“渤海国兵精将勇,暂且不提。岭南王可曾听说过大唐三大海寇?”
第1423章 大唐三海寇
崔耕摇头道:“本王还真没听过。难不成,这所谓的三大海寇,真的实力非凡?本王没听说过,他们劫掠客商啊!”
“嗨,人家这三海寇发财的路子,并不在劫掠客商,您当然没听说过了。不过,他们的实力,确实是想当不一般。”
“哦?到底怎么个不一般法?这三大海寇,指的又是何人?”
“所谓三海寇,指的是振州冯若芳,贼和尚吴令光,以及番寇张文休……”
然后,林知祥将这三大寇,简要地介绍了一遍。
冯若芳的关系最简单,他是振州的大土豪,手下海贼千人,奴婢万人。
他手下这些海贼,并不全靠劫掠过活,主要依靠的这些奴婢的出产。至于这些奴婢,也不是买来的,而是劫掠而来。
每年冯若芳扬帆出海三次,捕上一艘波斯大海船就回返振州。不但船上的财物就归其所有,就是船上的船长、乘客、水手,都成了他家的奴婢。
所谓振州,就是后世的海南三亚,天高皇帝远。又因为冯若芳只劫掠波斯人,不劫掠唐人,官府对他的种种行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