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不会,崔耕要是敢拿这事儿造假,绝对得名声臭了大街。既然韦后之死没造假,他凭什么不露面?完全没有正当理由啊!最后,崔耕都那模样了,他的孩子们争才是正常,不争才是不正常。”
李隆基听完宇文融的分析后,稍微想了下,很快就高兴地道:“哦?如此说来,崔耕是“多行不义必自毙”了?”
“那是自然。陛下鸿福齐天,崔耕跳梁小丑,多行不义必自毙!”
“哦?是吗?那还真是借先生吉言!呃……”李隆基越看宇文融越顺眼,道:“那依宇文先生之见,咱们该如何应对呢?”
“这个么……”宇文融想了一下,道:“当然是在岭南道周边囤积兵马,只待崔耕一死,就趁着岭南道主少国疑之际,发动雷霆一击!”
“某却以为不然!”
说话的正是李林甫,他凭着“倒崔”之计飞黄腾达,眼瞅着有人从自已的锅里舀饭吃,当真是气的肝儿颤。
李林甫望了一眼显得有些意气风发的宇文融,冷笑一声,道:“什么叫主少国疑?敢问宇文相,如今岭南道已经自立一国了么?”
崔耕现在当然相当于自立一国,不过,话却不能那样说。这是极大的政治不正确,让李隆基的脸面往哪里搁?
宇文融面色微变,赶紧跪倒在地,把头磕得梆梆直响,连声求饶道:“微臣出言无状,微臣死罪,死罪啊!”
李隆基现在心情甚好,非常大度地摆了摆手,道:“无妨!无妨!宇文爱卿不过是一时口误而已,算不得什么罪过。”
然后,又看向李林甫,有些不满的道:“现在就莫抠字眼儿了,李相你就说说,宇文爱卿的对付岭南道之计,到底可行不可行吧?”
“当然不可行!原因有三……”
当即,李林甫不急不缓的抛出了三个理由,将宇文融驳斥了个体无完肤。
第一条,未虑胜,先虑败。如今崔耕病入膏肓不假,万一人家又挺过来了呢?那就只能撤军。朝廷的兵马调动不用钱啊?朝廷的威信,不得维持啊?岭南道放那里又跑不了,崔耕的孩子三五个月的时间也长不大,与其在众多不确定因素的情况下动兵,还不如等崔耕死了再调动兵马。
第二条,官渡之战后,袁绍病死,三子争位。曹操却没有马上调动大军,攻打河北,而是暂停了攻击,结果三子征战不休,实力削弱,曹操轻取河北。但若是曹操在袁绍刚死了就动手呢?袁绍三子感到巨大的威胁,停止内斗,这事儿就没那么好办了。
第三条,正所谓哀兵必胜。崔耕新死,朝廷就发动大军讨伐,岭南道群情激愤,未必就能打下来。相反地,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等崔耕死了,朝廷过些日子再动兵,土卒门的那股子哀兵之气,也泄了。
这三条都非常有理,毫无牵强之处。
李隆基听完了,之前露出的不满之色很快就变得欣喜如狂,甚至忍不住拍打着几案赞道:“好!说得好啊!李爱卿所言,真是深合朕意。来人,赐李爱卿玉如意一对,以咨嘉奖。”
“谢陛下隆恩。”李林甫连忙跪倒谢恩。
他得了彩头,那当然就是说宇文融的建议不靠谱了。宇文融的目光充满仇恨,投射到了李林甫的脊背上。
李林甫似乎有所察觉,往后面扫了一眼,给了宇文融一个灿烂的笑容。
他心中却是想道:这厮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简直跟我的性格完全一样,看来……不可留啊!
……
……
南诏,太和城,王宫内。
阁罗凤志得意满,望着跪在自已面前的群臣,道:“岭南道的事儿,大家都听说了吧?到底如何应对,不知大家如何教我?”
宰相张俊乔道:“上次崔耕出事儿,万国伐岭南,结果却是崔耕的一个将计就计。要不是于诚节利令智昏,攻打岭南道,王上恐怕入不了太和城。这次虽然不似作假,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依微臣之见……不若镇之以静。”
“不妥!”另一位宰相莫扣托道;“我南诏发展到现在,欲要扩张,必然会和岭南道发生冲突。如此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绝不能错过。至于于诚节的前车之鉴,哼,他能和王上比吗?”
“莫和托,你这个奸臣!我看你分明是借着议政的机会,拍王上的马屁!你费尽心思讨好国主,眼里哪里还有半点南诏国政?”
“哼,我是奸臣,你才是奸臣呢!”莫和托反唇击,道:“你一心求稳,我南诏何年何月,才能成为当世大国?我看你是胆小如鼠,置国家兴亡于不顾!”
“我若是胆小如鼠,那你就是胆大包天,万一又是他们的计谋,你将咱南诏的将土们至于何地?”
……
就这样,双方唇枪舌剑,吵个不停。
直到双方吵累了,声音渐地,阁罗凤才轻咳一声,道:“讨论国政就讨论国政,两位爱卿莫做义气之争。呃……关于两位爱卿的意见,本王认为都有道理。”
“啥?都有道理?”莫和着急道:“国主,这件事上可不能和稀泥。咱们到底是出兵,还是不出兵嗯?”
“兵当然是要出的,却不是像于诚节那样,兵伐岭南道。”阁罗凤胸有成竹地道:“本王的意思是……咱们陈兵两国边境之畔,讨要叛臣于诚节。”
“妙啊!”宰相张俊乔听后不由得赞叹道:“岭南道若是屈从了压力,那就是无力应付咱们南诏。王上得了于诚节,就可趁势进攻岭南道!”
莫和托有些担心的说道:“若岭南道非常强硬呢?”
阁罗凤觉得莫和托的话有道理,沉思了一会才缓缓说道:“那本王就不冒这个险,暂且坐山观虎斗。若岭南道被朝廷夺了泉州,咱们再趁机咬下岭南道一口肉来。”
张乔和莫和托对视一眼,齐声道:“如此一来,我南诏进可攻,退可守,王上高见。”
阁罗凤站起身来,高兴地道:“好!既然两位爱卿都没什么意见,咱们就依计行事。”
……
……
新罗,兵部令府。
扶桑人大岛弥生一阵冷笑,道“金宪英,现在越王崔耕将死,大唐内斗就在眼前,再也顾不上我扶桑吞并新罗之事了。所以,你最好聪明一点,积极配合!配合得好了,天皇开恩,你少不得公卿之赏。”
金宪英的面色无悲无喜,淡淡道:“我身为扶桑人,当然愿意为扶桑人效力,只是,若我因为能力有限,配合得不怎么好呢?”
“那样么……”
大岛弥生起身,非常无理的来到金宪英的面前,盯着他的眼睛,道:“放心,你不会想知道的。”
“你……”金宪英先是大怒,然后又迅速和缓下来,深吸了一口气,道:“是,宪英明白了!”
“你明白就好。”大岛弥生背过身去,暗示道:“金宪英,你好自为之吧!”
然后,施然走出了门外。
他刚出门不久,大厅内影壁后面闪出一个人来,正是金宪英的生身之母金永泰。
金永泰叹了口气,道:“我的儿,甘蔗难有两头甜。到底是做个扶桑人,还是做个新罗人,你可决定了吗?”
“我……”金宪英长叹一声,心情低落的道:“孩儿还没有决定,不知母亲大人,有什么想说的没有?”
金永泰缓缓摇头,语气无奈的说道;“我一个弱女子,又能提出什么高明的建议呢?不过,我可以提醒你一件事。”
“什么事?”金宪英听到金永泰的话,眼前突然一亮,连忙问道。
“高仙芝!高仙芝手下聚拢了一批原来高句丽的故人,所谋者大。新罗之争,大唐不插手,高仙芝却未必不会插手!”
“高……仙芝?”金宪英猛地一拍大腿,满脸兴奋的说道“对啊,我怎么把他给忘了呢!关键时刻,这就是一招奇兵啊!不用问,他乃高句丽王族之后,也想着趁乱恢复故国。现在的关键……就看他是在我和扶桑之争中,倾向哪边了。”
金永泰道:“看来我儿心意已决。”
“那是自然。”金宪英轻轻捋着自已的三缕短墨髯,道:“唐人有句话,叫做宁为鸡首,不为牛后么。”
……
……
崔耕身处室韦,消息闭塞,却不知外间已经发生了如此多的变故。
原本崔耕打算,打败了突厥之后,对室韦略做安排,就赶紧赶回岭南道。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室韦二十五部酋长,给他建造王宫,不断劝进。崔耕总不能在大家伙兴头上的时候,一走了之。要不然,等他再回来,室韦落入何人之手,可就不好说了。
等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人心也安抚的差不多了,崔耕却又迎来了一个特殊的使者。
“参见室韦大都督,如今我黑水国都城黑水城,城破在即。您可一定要不吝发兵,救我等一救啊!”
第1440章 兵发黑水国
崔耕眉头微皱,道:“嗯?黑水国?打你们的是渤海国?”
“正是。”
“不对吧,黑水国人乃是黑水靺鞨族,男子尽皆健壮勇敢,英勇善战。就算人少些,也不是那么好吞下来得吧?”
那黑水国使者听后满脸苦笑道:“那个……我们黑水土兵,当然是当世最精锐的土兵了。不过,当初黑水国能保持独~立,主要还是因为大唐在牵制着渤海国的部分兵力。现在渤海国以倾国之力伐我,我们黑水国当然抵挡不住了。”
“那为什么现在大唐无法牵制新罗的兵力了呢?”
“您还不知道呢?”黑水国使者解释道:“因为越王崔耕,他快死了啊,大唐朝廷无暇他顾。”
噗!
崔耕刚喝进口的一口水,直接喷了出来,一脸惊讶的表情问道“崔耕快死了,我怎么不知道?”
那黑水使者却不疑有他,道:“你们室韦消息闭塞,这也不怪您。告诉您,出大事儿了……”
然后,他简要地介绍了外界的传言,比如韦后之死啊,崔耕病入膏肓啊,高仙芝和岭南道貌合神离啊,乃至于阁罗凤向岭南道讨要于诚节啊,等等都一一简单的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
崔耕暗暗寻思,这回可不大好办了。道理很简单,自已现在活蹦乱跳的回去,固然能吓退心怀叵测的各路大军,也能安定岭南道的内部,但是,这就完了么?
人们就会问了,你丈母娘的丧事,你怎么没出现啊?哦,敢情是为了将室韦国收入囊中啊!行,越王千岁不愧人称崔青天,为了国事,连丈母娘都顾不得了,佩服啊,佩服!
到时候,自已的脸往搁?
这可怎么办?
诶,有了。
室韦国太过偏远,人们听了不以为然,都以为,我是利欲熏心之途!
但是,假如我把渤海国,乃至黑水国都收入囊中呢?如此功业,应该能抵得上韦后之丧了吧?
想到这里,崔耕看向室韦群臣,道:“黑水国到底发生了什么,刚才大家已经听说了吧?到底如何解决?议一议吧。”
诺骨非常痛快地道:“帮黑水国,也不是不行。但是,不能白帮。不知黑水国,会给我军什么谢礼呢?”
巴雅尔训斥道:“你的目光咋那么短浅呢,黑水国的国都丢了,还能拿出什么好东西来。关键是那个唇……啥寒!这话怎么说来着?大都督教过的。”
崔耕道:“唇亡齿寒。”
“对,就是唇亡齿寒。那渤海国野心勃勃,吞了黑水国之后,就该打咱们的主意了。”
诺骨满脸不屑的道“打就打呗,咱们突厥人都战过了,还怕他小小的渤海国不成?总而言之,白干活,我觉得有点亏得慌!”
巴雅尔怒道:“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呢?真是鼠目寸光!”
“啥?我鼠目寸光?我看你才是慷他人之慨,是标准的伪君子一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