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江韦就把拍卖会的请帖送来了。宣称拍卖会会在五日后开始。不过,场地有限。崔耕若想带属下参加,只能带两个人。
“两个人?”崔耕摇头道:“这场拍卖会,势必得带上江壮土你。那岂不是说,本王只能再带一个人了?”
江韦道:“那地方龙蛇混杂,如果王爷不愿意冒险的话……”
“哈哈!”崔耕连连摆手,道;“本王带着两个伴当闯室韦,连语言都不怎么相通,就能据地称王。这次去一个小小的拍卖会,又有什么不敢的?”
说着话,崔耕拍了拍江韦的肩膀,道:“本王的意思是……江壮土你好好做,这次若真能找着林闯的罪状,就是大功一件,本王定当不吝赏赐。”
“谢王上。”
江韦偷眼看向崔耕的面庞,暗暗寻思,恐怕这就是擅泳者溺吧,崔耕啊,崔耕,你自恃英雄盖世,却绝想不到,在这阴~沟里翻了船。
然而,崔耕心里想的却是,本王不是对你有信心,而是对猛将辛承嗣的勇力有信心,对本王的大军有信心。我倒要看看,你能给我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
……
五日后,崔耕带着江韦和辛承嗣入端州城,来到了仁义巷。
将请帖递上去,很快就到了会场。
里面的人并不多,大约是五六十号,但个顶个的穿绸裹缎,气宇不凡。
眼见崔耕进来,人们齐齐注目,一阵窃窃私语。
“这是谁啊?
“没见过啊,不像是本地人。”
“这赵五郎是怎么搞的?如此秘密的场合,怎么让个外人进来?泄露了消息怎么办?”
“赵五那人办事儿一向牢靠,兴许是这位值得信任呢?”
……
崔耕听到这,又有些奇怪了。
按说,如果这拍卖会有端州刺史林闯的背景,这些人在端州城内,不至于如此胆小啊?
“诶,这位兄台请了……”崔耕冲着一个中年胖子微微躬身,道:“在下崔端,是从北方来咱们端州做生意的。不敢请教您贵姓高名?”
“不敢,免贵,在下姓张,叫张璞,在端州开几个绸缎庄,勉强混口饭吃。”
“原来是张兄,我向您打听一下,咱这拍卖会,真有上好的端砚卖?
张璞做嘬了一下牙花子,道:“这可说不好,按说,那赵五郎应该不敢骗人,尤其是一下子骗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但是,话说回来,这可是上好的端砚啊,他从哪来得呢?”
崔耕道:“不是说,这事跟林刺史有关吗?”
“嗨,你听他吹牛。”张璞连连摇头,道:“林刺史出身泉州林家,能看上这三瓜俩枣的?再说了,林刺史和越王是什么关系?越王已有严令,限制端砚每年开采三十六枚,林刺史能故意跟越王过不去?简直是无稽之谈。”
辛承嗣冷笑着插话道:“不见得吧?林刺史若是看不是端砚的利润,岂能看得上括田令的利润?我可是听说,他的括田令,执行的相当不错呢!”
孰料,那张璞满脸地惊讶之色,摇头道:“什么括田令?我没听说过啊!怎么咱们端州还施行括田令了?”
“擦!这还能做得了假?那因为括田令刺杀越王的陶三妹,不就是端州小陶庄的吗?”
“你说这个啊!”张璞坚道:“那是下面的小吏借了括田令的名目胡作非为,林刺史知道后,已经将其查办了,那些田地也完全还了回去。”
……
……
辛承嗣和张璞几乎鸡同鸭讲,崔耕听了暗暗皱眉。
他暗暗寻思:张璞总不会是林闯找来,特意为林闯说话的吧?怎么听他的意思,林闯似乎洁白如莲花呢?
如果他所言为真……这可跟自已的猜想大不相符!或者说……这端州的水,比自已想象中要深得多呢。
“端州城的诸位贤达,请了!赵五郎这厢有理了!”
正在崔耕胡思乱想之际,两名男子走到了会场前面站定,这场拍卖会正式开始。
第1462章 林闯终现身
最左边那个,贼眉鼠眼,瘦小枯干,满面带笑,正是刚才张璞所言的赵五郎。
右边那个则是个满面虬髯大汉。身形高大,胡须扎里扎叉,都让人认不出本来面目了。
赵五郎指着那虬髯大汉,介绍道:“诸位,知道这是谁么?此人就是咱们今日拍卖砚台的主人,胡大元。今日拍卖会上的这些端砚,都是他的,小的我就是个中间人。”
有人不耐烦地道:“我们管这端砚的来路如何呢?更没兴趣认识这端砚的主。现在就是问你一句话,到底有没有货?”
“有货,当然有货了!”
那赵五郎轻拍了两下手,就有十名伙计模样的人鱼贯而入。每个伙计端着一个托盘,以红绸遮盖。
将那红绸打开,但见可不得了了,每个托盘上,都有四方砚台。坚实、润滑、细腻、娇嫩,正是有“紫花夜半吐虹霓”之称的端砚。
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果真有端砚啊!”
“这回咱们可发达了,倒腾一块砚台,能顶一年的生意啊!”
“莫高兴的太早,谁知道人家出什么价呢?”
……
众豪商议论纷纷,尽皆露出兴奋之色。
然而,大家很快就高兴不起来了,胡大元一使眼色,赵五郎就轻咳一声,道:“既然大家都看了货了,那我就说说这拍卖的规矩。第一条,当然是价高者得。第二条,却是这些砚台,不单卖。这些砚台要么全部买走,要么,您一枚也别想要,”
“那怎么成?一枚砚台怎么也得价值千贯,四十枚,谁吃得下?”
“即便不能一块快得卖,怎么也得分个三四批吧?”
“你们卖这玩意儿是为了赚钱,这么一来,呃……”
……
赵五郎的话刚一出口,下面就炸了庙了。
不过,很快,大家就都安静下来。因为他们都想到了一个问题——我出不起价钱,别人也出不起啊!那岂不是说,我只要拼死一搏,就有可能以极低的价格,买上四十枚端砚?这种好事焉能错过?
眼见着大家的声音逐渐低微,赵五郎双手下压,道:“胡先生之所以这么卖,是为了细水长流。要不然,大家纷纷出售手中的货物,太容易被官府查到了。只有一家,才容易保密,咱们这个生意,也才能长久地做下去。大家就算这次没买着,也不必着急嘛,还有下次嘛。呃……现在我宣布,拍卖正式开始!四十枚上好的端砚,一万贯起价!”
“一万一千贯!”
“两万贯!”
“三万贯!”
……
马上大家的热情都被点燃了,直到四万贯,才停止不动。
不是这价格超出了大家的心里价位,而是手里实在没钱了。端州地处偏僻,顶尖富豪能拿出来四万贯钱,已经相当不易。
至于这批端砚的价格,当在八万贯以上,而且上不封顶。
对,端砚这玩意儿和玉一样,没个准数。“黄金无价玉无价”,端砚也是如此。正应了景儿,说它价值连乘也不为过。
唐高宗年间,中书令许敬宗之女嫁给岭南豪族冯盎之子冯玳,得冯盎赠了一枚端砚,加上其他礼品,被视为当时最奢侈的嫁妆,惊动朝廷要派御史调查。
武则天当政时,曾以刻有“明合璧,五星联珠”图纹的端砚赐给名相狄仁杰,以示荣宠。狄仁杰知道此宴的珍贵后,坚决推辞不要。
若这四十枚端砚中,出现类似的奇珍的话,那可就不仅是发家致富那么简单了。
此时叫出四万贯价格的人,正是张璞。
眼见无人竞价,他冲着四下连连拱手,道:“承让了啊,这次承让了啊,下次我姓张的就不跟大家争了,改天我请大家喝酒。”
这就完了?
崔耕怎么想也觉得,江韦极其背后的主使之人,得在这拍卖会上出点幺蛾子,没想到竟然波澜不惊。
不过,他转念一想,却是明白过来。那贼人知道我的身份,这是给我买下所有端砚的机会啊!
为了不被怀疑,他也只得高声道:“张兄,且慢!”
张璞道:“崔老弟,莫非你想和老哥哥我争一争么?”
“谈不上争,只是……价高者得么。”崔耕微微一笑,竖起了一根手指,道:“十万贯!我出十万贯!”
赵五郎道:“很好,这位老客出十万贯,还有人加价的没有?”
“……”
众人面面相觑,一阵沉默。废话,四万贯大家都拿出来费劲,何况是十万贯?看来这四十枚珍贵的端砚,要落入这来历不明的崔端之手!
嗯?来历不明?
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
“诶,我说赵五郎,咱们端州没崔端这号人物啊!”
“就是,你召集端州的富商竞价端砚,却准许一个外人来拍卖算怎么回事?”
“我们不服!”
“你赵五郎还想不想在端州混了?赶紧取消那什么崔端的购买资格!”
……
一时间,群情激奋,崔耕竟成了众矢之的。赵五郎愁眉苦脸,似乎渐渐地招架不住。
可正在这关键时,忽然间——
咚!
一个沉重的响声过后,会场的大门被人狠狠踹开,紧接着,一队队差人,手持锁链、戒尺鱼贯而入。
“别动!”
“都给老子坐好了!”
“轻举妄动者,以谋反论处!”
“竟敢拍卖端砚,胆儿挺肥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