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柴云瑞自已来的,就会直接报自已的真名实姓。然而,这次是和崔耕一起来的,为了避免有心人的猜疑,他就自称叫柴龙。这里藏头露尾的人多了去了,王思礼也不好细问。
然而,就在崔耕以为王思礼准备独~立解决此事的时候。当夜晚间,王思礼又秘密派人把他、李大棒子以及柴云瑞叫了过去。
此时王思礼旁边还站着一个瘦小枯干的中年男子,一双贼眼咕噜噜乱转,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王思礼介绍道:“这位壮土叫孙宁,最为擅长,呃……穿房绕屋之事……”
孙宁也不避讳,冲着大家拱了拱手,道:“说白了,在下就是擅长偷东西的鸡鸣狗盗之徒,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哈!”
他自谦没事儿,却把柴云瑞捎带上了。老爷子不悦道:“有事儿说事儿,莫扯那些有的没的。王家主今日找我们几个来,到底有何吩咐?”
王思礼看向崔耕道:“崔先生白日问王某人,到底有何退敌之策。当时人多嘴杂,王某人不好开口。现在就咱们几个人,王某人可以直说了……诸位请看。”
说着话,他将一份镶金嵌玉的告身,放在了几案上。
这年头虽然没有身份证,但官员都有“告身”证明自已的身份。至于平民百姓,在本乡本土还好说。但若到外地,就要向官府申请“过所”。也就是类似介绍信的东西,证明该人的身份。
现在,作为平民百姓的王思礼,却拿了一份告身出来。
“啊?”
李大棒子稍微扫了一眼,就惊讶道:“这……这是那凌东革告身,你怎么拿到手的?诶,不对啊……这上面,这上面……”
王思礼微微一笑,道:“不错,这上面,凌冬革的职司不是瑞陵县令,而是端州刺史。而且,这份告身也不是朝廷的吏部发的,而是越王府发的!你看,这不是越王的大印吗?”
“啊?难道凌冬革是越王崔耕的人?故意要倒行逆施,逼反王家主?”
“哪啊,假的。”崔耕脱口而出。
王思礼点头道:“不错,就是假的。这是孙壮土伪造的一份官员告身。诶……”
话说到这,王思礼忽然惊讶地看了崔耕一眼,道:“想不到崔先生不仅擅长岐黄之术,还对造假之术有如此研究。在下看这份告身已天衣无缝了,您怎么能看得出来,这是份假的告身?”
废话,我能看不出来吗?
崔耕不由得暗暗翻了个白眼,暗忖道,这份告身虽然材质、手续都做的天衣无缝,但我自已到底有没有签发过,心里能没点数?再说了,这印章的“越”字儿,字体完全与我的印章不同好不好?
当然了,尽管是这么想的,他可不能说出来。事实上,刚才崔是无心之失,脱口而出,完全没想到这话与自已崔云的名医“人设”不符。
他赶紧解释道:“在下猜想,那越王名声甚好,凌冬革却是大贪官。越王就算要在朝廷内安插钉子,也不至于要收买他啊。”
王思礼道:“原来崔先生是这么判断的。不过,旁人却未必有崔先生的缜密心思。就算有那个心思,也没有那么大的胆量……我只要把这份告身,偷偷放在凌冬革的身上,他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李大棒子猛地一拍大腿,道:“就是这个理儿!事关通崔,那些龌龊官儿谁敢当责任?肯定是宁杀错勿放过。这回凌冬革的麻烦大了!”
柴云瑞也明白了王思礼的意思,道:“那王家主今日找老夫来的意思……是让我做那个栽赃陷害之人?”
“不错,正需要老爷子一展所长。”王思礼看了孙宁一眼,道:“这事儿在下原本是想让孙壮土干的,不过,在见识了您老的本事之后,他可就再不敢班门弄斧啦!不知柴老爷子是否愿意帮忙?”
“当然没问题。”老爷子慨然应允。
……
……
五日后,王宅大厅。
王思礼居中而坐,他的重要手下,乃至前来帮忙的江湖人的头面人物在侧坐相陪。
由于几日来的出色表现,崔耕、柴云瑞、李大棒子赫然在列。
“报~”
忽然,有一青衣小厮飞奔而入,单腿跪地,道:“启禀家主,瑞陵县衙中门大开,凌冬革带领大军出动了。”
“好,这厮终于来了!本家主等的就是这一天!”王思礼眼中显出兴奋的光芒,道:“再探再报!”
按说这时候,那小厮就得说“得令”。但是,现在,那小厮却满面的犹豫之色,颤声道:“家……家主……情形有些不对啊……”
“怎么不对?”
“从县衙内开出的大军,尽皆盔明甲亮,足有两千之众,与咱们之前得到的消息不大相符啊。而且,这些人训练有素,进退有度,看样子比秦州的府兵……可精锐多了。”
“啊?”
闻听此言,王思礼也是心头一震。
他暗忖道,现在王宅之内,总共有六百名高句丽悍卒,江湖人也有四五百。
而据自已原来估算,凌冬革能征调一千府兵以及五百乡勇就算不错了。即便硬拼自已也能应付得过来,几乎立于不败之地。
但是现在,不但敌军数量发生了重大的变动,而且更加精锐!
这可要命了!
自已这六百悍卒虽然精锐,但是没有铠甲,长兵刃也缺乏,能与普通官兵以一对二就算不错了。
这要是碰上两千精锐官兵,势必难有幸理!看来,也只能指望柴老爷子的栽赃之计了……
倏忽间,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了王思礼的心头。
当然,王思礼心思阴狠,尽管心里面担忧,脸上也不会显露出来。他摆了摆手,道:“那也无妨,一切都在本家主的掌握之中,再探再报!”
“是!”
那小厮这才领命而去。
然后,王思礼冲着大伙微微一笑,道:“来者都是客,本家主不好不尽地主之谊。诸位准备准备,随某一起去迎接一下凌县令吧。”
众人齐声道:“理应如此。”
第1478章 先发制于人
一刻钟后,王宅门前。
王思礼和凌冬革这一对冤家,终于碰面。王思礼身后,站着百十名手下以及助拳之人,而在凌冬革的身后,则是两千大军。
另外,在凌冬革的身旁,还站着一名顶盔掼甲、威风凛凛的大将。
“王家主!”
双方见礼已毕,凌冬革皮笑肉不笑地道:“本官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陛下亲军万骑的徐敞徐都尉,而本官身后的这些官兵,也都是朝廷的万骑兵,甚是精锐哩。”
王思礼道:“原来是徐都尉,幸会,幸会!呃……不知徐都尉到这小小的瑞凌县来,到底所为何事呢?”
“当然是为你王思礼而来。”徐敞沉声道:“你王家主有勾结越王崔耕之嫌,陛下不放心地紧啊,特来让本都尉和凌县令一起来看看。”
“哦?是吗?”
王思礼可不是吓大的,冷笑道:“当着这么多人,还请徐都尉明确一下,你这次来,是奉了陛下的旨意查我王家?”
“你……”
“怎么着?徐都尉敢说,却不敢认吗?敢情,你也怕一个假传圣旨之罪啊!”
“这……”
徐敞当然不是李隆基派来的,皇帝日理万机,能管得着这破事儿?
事实上,徐敞是受了武惠妃身边大太监楚天白的指示,来给凌冬革站台来的。
他这两千人的调动,倒是受了李隆基的旨意。不过那是命他护送一个叫萧嵩的人,却安西都护府做副都督。如今这支军队,是恰巧路过瑞陵城。
说白了,今儿个是徐敞做私活。他原本打算,扯两句李隆基的大皮,就能把王思礼这乡间的土财主吓唬住了。
没想到,人家完全不吃这一套,就是要跟他叫这个真。
事已至此,徐敞也只得大手一挥,道:“有没有陛下的旨意不重要。凌县令乃是瑞陵城的父母官儿,他开搜你的宅子,你敢不让他搜?”
“草民当然不敢。但是……草民和凌县令不和,人尽皆知。我要派人看着,避免某些人栽赃陷害,不过分吧?”
“当然不过分。”
“那好,您请吧。”
说着话,王思礼大大方方往旁边一闪,他身后那些人也非常自觉地闪开一条道路。
与此同时,王思礼偷偷冲着柴云瑞使了个眼色。
接下来,柴云瑞老爷子就要施展绝技,偷偷把那份假告身,送入凌东革的袖子里了。
这年头官服都是宽袍大袖,装一个告身毫无问题,也不至于被人察觉有异。然后,凌东革一没留神,把袖子一甩,告身飞出,他的“通崔”之罪不就做实了吗?
柴云瑞微微点头,示意明白,就要准备行动。
可正在这时——
“围住他!”
陡然间,徐敞发出了一声大喝,向着柴云瑞指了过去。顿时,四五十名甲土手持利刃,齐往前闯,将柴云瑞团团围住。
“别动!”
“老实点儿!”
“被误会了可就不好了!”
……
甲土们尽管吆喝声声,却没有对老爷子直接动手,只是在他身周一丈之外站定。
柴云瑞今天的目的是帮王思礼的忙。现在双方还没彻底撕破脸呢,他也不好轻举妄动,
老爷子只是高声喝问道:“干什么?你们干什么?我……我可是安善的良民,我……我有过所。”
这话倒是不假,崔耕一行都有完美的假身份,都是朝廷发行的正规过所。以越王的实力,若是连这点都办不到,那还不如一头撞死。
不过,徐敞对柴云瑞的过所毫不在意,摆了摆手,道:“用不着,用不着,只要老爷子你不轻举妄动就行。”
然后,他又笑吟吟地看向王思礼,道:“本都尉最是公平不过。你防着凌县令我支持,但是,与此同时,我也得帮着凌县令防你啊。王家主,你说……应该不应该啊?”
“应该!应该!”
王思礼忙不迭地点头,心里边却已经怀疑上了孙宁。
他暗暗琢磨,到底如何陷害凌冬革,连我老婆都不知道,只有我、孙宁、崔云、柴龙和李大棒子知道。
我当然不可能泄密了,崔云、柴龙和李大棒子是一伙的,柴龙已经被徐敞的官兵围起来了,都不大可能泄密之人。
如果果有泄密之人,当然是孙宁了。
他为什么要背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