爨土龙暗暗嘬了一下牙花子,眼中一股阴霾闪过。
终于,他看了旁边的爨归王和爨日进一眼,点了点头,下定了决心。
待人们的声音渐低,爨土龙轻咳一声,道:“越王千岁既赐我爨部盐井,又教给我部先进的汲取卤水之法,对我爨部真是有着天高地厚之恩啊!我爨部欲报答一二,不知越王可否应允?”
“嗯?报答?”崔耕道:“本王欲亲率大军征伐南诏,只要你们爨部帮本王把安宁城和步头路看好,就是最好的报答了。”
“呃……越王千岁这么说,也把我爨部看得太小了吧?”
忽地,爨土龙跪倒在地,正色道:“看守安宁城和步头路算什么功劳?我部欲派军五万,随您出征南诏,还请越王千岁允准。”
爨日进和爨归王也跪倒在地,道:“还请越王千岁允准!”
众爨人更是齐声道:“愿为越王效死!这次出征,就带上我们吧。”
“南诏人算什么东西,我们爨人一个打俩!啊,不,是以一当是十!”
“活捉阁罗凤,报答越王千岁啊!”
……
爨人们吆喝声声,土气高涨之极。
然而,作为“被帮助”的崔耕,却是眉头微皱,一阵犹豫。
第1589章 降威给越王
崔耕的犹豫当然是有原因的。
打仗这种事,并不是人越多越好,得考虑各种因素,综合决定。
比如这次攻打南诏,岭南道可出兵二十多万,剑南道也可出兵十数万,再下令蛮人各部出兵,凑个四十万大军绝无问题。
但问题是,这么多人,吃啥喝啥?后勤问题根本就没法子解决。
所以,崔耕最终决定,自已亲征,从岭南道出兵十万,经安南都护府、步头路,攻入南诏境内。
另外,命剑南道出兵五万,由鲜于仲通统领,经清溪关、雟州、姚州等地,攻入南诏境内。
总共是兵分两路,十五万大军。
这么多人,已经是后勤所能支撑的极限了。
爨部勉力的确能凑出五万大军,但军队中加入他们,崔耕的直辖兵马就会减少,战力降低。
而且,这回征南诏要算政*治账。
崔耕自已的兵马攻入南诏境内,可以军令森严,秋毫无犯。他有于诚节在手,有其余五诏的配合,跟在主场作战差不了多少,无非是和阁罗凤硬碰硬而已,胜算还是很高的。、
但带上五万蛮兵,这些人烧杀抢掠,他怎么管?管得轻了没什么效果,管得重了容易引起爨部的反弹。
若因为爨部做的太过分,把六诏之地的百姓,都逼到阁罗凤那边,崔耕上哪哭去?
所以,崔耕根本就不愿意增加爨部大军,这么一个不稳定因素。
但话又说回来了,人家爨部一片好心,崔耕一味拒绝,也是寒了爨人之心。毕竟,他还指望爨人替他守护好步头路和安宁城呢。
“这个么……”
崔耕想了一下,字斟句酌地道:“不妥吧?爨部贵人和南诏王族通婚之事甚多。本王若是征发爨兵,不就相当于让你们自相残杀吗?”
“越王千岁,话可不能这么说。”爨土龙解释道:“不错,我们爨部是和南诏王族通婚。但是,您这次是打阁罗凤啊。阁罗凤只是皮逻阁的养子而已,跟南诏王族有什么关系?”
爨归王道:“而且,咱们这次保护着于诚节,夺回南诏王位,名正言顺之极,根本牵扯不到自相残杀之事。”
爨日进有些不悦道:“难道越王千岁是不信任我们爨部,认为我们爨部会为了几个女子,和南诏人暗通款曲,甚至背叛您么?既如次……我等愿意杀女明志!”
爨日进的哥哥爨崇道附和“对,把那些南诏贵女都杀了,让越王看看我们爨人对越王的赤胆忠心!”
“诶,别……别……别……千万别杀人!”崔耕赶紧把他们拦住了,道:“本王从没怀疑过,尔等对本王的忠心。只是觉得,你们都算南诏的亲戚,我征发爨兵有些不合适。这样吧,本王同意爨部出兵了,但是五万人马太多,具体征发爨部多少兵马,咱们从长计议。”
“谢王上!”
征发不征发爨兵是态度问题,但到底征发多少爨兵是崔耕这个君主的权力,爨部众人就只有听从的份儿了。
……
……
当夜晚间,爨部,一间竹屋内。
爨土龙、爨日进、爨归王、爨崇道四人,围拢在一个竹桌前,一阵阵愁眉不展。
爨崇道是爨日进的哥哥,只因他是庶出,才无法继承陆良县鬼主之位。不过,爨崇道的实力绝不在爨日进之下,所以被允许参加这场会议。
爨崇道轻轻一拍那个竹桌道:“那崔耕真够奸猾的,咱们给他灌了那么多迷魂汤,他硬是不准许咱们爨部五万大军随他出征南诏。”
爨土龙点头道:“是啊,咱们不能随军出征,又怎能在关键时刻反水呢?到时候,南诏一灭。崔耕可从南诏、剑南道、安南都护府,三个方向进攻我爨部。而我爨部,被步头路完全贯通,再加上安宁城这颗硬钉子,可就太危险了。”
爨日进也附和道:“还有,分盐井那事儿,是咱们故意让崔耕露脸。但那汲卤水的桶子,却是只有崔耕能想得出来,和咱们完全无关。你看族人今日那眼神儿,恐怕崔耕真把爨部一口吞了,他们都毫无怨言。”
“可不是吗?崔耕既是大唐越王,又是蛮王,他想吞并咱们爨部,完全占着大义,咱们根本就反抗不得啊!”爨归王也开口了。
……
四人议论纷纷,总而言之一句话,就是要想方设法地打入唐军中做内应,关键时刻反戈一击,让崔耕葬身于南诏。否则地话,爨部势必难以保全。
但到底该如何劝说崔耕,收下这五万爨军呢?
忽然,爨崇道猛地一拍大腿,道:“要想使人就范,无非是威逼利诱而已。现在咱们阿谀奉承不行,表忠心也不行,苦苦哀求也还不行……利诱这条路,已经完全走不通。既然如此,那也就只剩下威逼了。”
“切,威逼?”爨归王不屑道:“说得轻巧。人家是越王千岁,麾下几十万大军,跺一脚李隆基的皇位都得颤上三颤。威逼人家,你怎么想得来着?”
爨土龙道:“要是能威逼崔耕,咱们还用得着在这商议对策?真是无稽之谈!”
爨崇道却胸有成竹地道:“两位想左了不是?谁告诉你们,威逼只能以势相逼的?咱们还可以以情相逼啊?”
“以情相逼?”爨土龙心中一动,模模糊糊地好像意识到了什么,道:“到底怎么说?”
爨崇道招了招手,道:“诸位俯耳过来,咱们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不愁那崔耕崔二郎不就范!”
“爨崇道,我~日你姥姥!”
爨归王听完了,当时就窜儿了,道:“老子什么时候得罪你了?你竟然出这个馊主意?!告诉你,不成,绝对不成!”
“怎么不成?”爨崇道理直气壮地道:“为了咱们爨部的安危,你又何吝一女子?再说了,严格来讲,这女子又不是你的,那是南诏人。”
“放屁,她怎么不是我的?那是我明媒正娶的老婆?!”爨归王怒道:“你老婆也是南诏王族,你怎么不让她干这事儿?”
第1590章 阿姹跪床头
爨崇道双手一摊,道:“我倒是想,但是我老婆没你老婆漂亮啊。越王若是看不上,那咱们岂不前功尽弃?再说了,我的身份也不够啊,你是鬼主,这事儿只能她来办!”
“你……你这简直是强词夺理!”爨归王内心中觉得,爨崇道之计,是如今的唯一可行之计,不由得一阵语塞,半天才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归王老弟……”爨土龙也觉得这事儿甚有搞头,道:“大丈夫何患无妻?为了咱们爨部,你就牺牲这一回吧。事成之后,我……我把这个爨部之主的位置让给你!”
爨日进“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道:“咱们爨部传承千年,你就忍心让祖宗的基业,葬于咱们哥几个之手?为了我爨部,你就答应了吧。”
爨崇道也跪下了,道:“哥哥我也求你了,为了补偿你,我愿意赠你十名美人,就算不如弟妹,也差不了多少啊!”
“你……你们……”
爨归王面色难看,额头上汗水直冒,最后猛地一咬牙一跺脚,道“唉,这他娘的算什么事儿啊?我答应,我答应你们还不成吗?”
……
……
第二日,爨部众酋长为崔耕接风洗尘,崔耕有意拉拢他们,从中午喝到晚上,喝了个酩酊大醉。
半夜里崔耕醒来,直感到头脑浑浑噩噩,口中非常干渴,闭着眼睛叫道:“水……给本王倒水!”
“是,是,奴家这就去,且容奴穿衣。”
“快点,嗯?”
崔耕直感觉耳边春莺婉转,鼻前一阵香风扑面,用手一摸,温香软玉,滑腻异常。
“什么人?”
他猛然间睁眼看去,却见昏黄的灯光下,有一女子正悉悉索索。有些慌乱地穿衣。
虽然只看到了背面,却是此女身材婀娜,肤如凝脂,上演着极致诱~惑。
“掌灯!掌灯!你……你怎么进来的?”崔耕厉声喝道。
噗通!
那女子忽然转过身来,跪倒在崔耕的面前。
她娇颜如花,衣衫不整,露出雪白的一片,慌乱地道:“别!越王别喊人,您这一喊,奴……奴就没法活了。”
此时外面已经有人应声,道:“王上,是您要掌灯么?”
为了让崔耕睡好,屋内只有一点灯苗如豆。所谓掌灯,就是再点上几盏,让屋内亮堂一些。
崔耕见那女子眼含泪光,心中一软,轻咳一声,道:“没……没有……本王做了个噩梦,不关你们的事儿,退下吧。”
“遵旨。”
外面一阵寂然无声。
崔耕这次压低了声音,道:“你先把衣服穿好,再把灯……算了,就这么着吧。”
“是。”
那女子把衣服穿好,虽然没点其他的灯,却把那盏灯调大了一些。然后,又非常乖巧地跪在了崔耕的床前。此女的姿色相当不凡,更兼有成熟妇人的妩媚风情,崔耕灯下观美人,不由得心中一荡。
他勉强按住心猿意马,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因何出现在本王的床……那个帐中?”
那女子低眉顺眼地道:“不敢欺瞒王上,奴是爨归王的妻子,南诏王皮逻阁的女儿,阁罗凤的妹妹,阿姹。”
“啥?你……你是爨归王的老婆?”
跟下属的老婆有私情,那名声也太难听了。就算爨归王愿意,崔耕也不想担这个恶名儿。
此时此刻,崔耕的话都说不利索了,下意识地往墙角靠了靠,道:“你这是干啥?是……爨归王让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