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正在这时,角门处,忽然有个声音传来。那声音不大,大家却无比熟悉,直如同寒冬腊月一盆凉水兜头而下,人人面色一顿,喊声嘎然而止。
只听那个声音道:“不错,不错,军心可用嘛!”
第1598章 真正的叛徒
说话的不是旁人,而是崔耕崔二郎。
以此同时,他身后无数甲土各持利刃,从角门处蜂拥而入,将全场围了个针扎不偷,水泄不通。
阁罗凤此时简直如坠梦中,他是多么希望,自已揉一揉眼睛,眼前的唐军就消失不见啊。
然而,没有。
崔耕的大军确确实实、清清楚楚地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用手点指着崔耕,道:“你……你……你们究竟是怎么进的太和城?难不成……是飞进来的吗?”
这话问的有道理。
阁罗凤自认为,太和城的各城门都是自已的亲信把守,即便有人背叛,那也是少部分人。怎么可能是如此无声无息地进来啊?
崔耕拍了拍手,道:“进来吧,让阁罗凤死个明白。”
“是。”
功夫不大,有个宦官出现在了阁罗凤的面前。
阁罗凤越发不愿意相信自已的眼睛,道:“是……是你?嘉实腊?怎……怎么可能?你为什么要背叛本王?”
嘉实腊冷哼一声,道:“怎么?想不明白吧?我既然是背叛了于诚节,将太和城献给了你。又怎么可能,再背叛你,投到于诚节那边去呢?”
“对……对啊。”阁罗凤连连点头。
嘉实腊道:“其实,这是你钻了牛角尖了。某的数次背叛,不是为了荣华富贵,而是我河蛮的血海深仇。所以,怎么对削弱南诏有利,我就怎么干。当初背叛于诚节是如此,今日被判你阁罗凤,也是如此。”
阁罗凤腿一软,坐回到椅子上,道:“本王和吉顼商议之事,你都听着了。我们的计划……一直都在越王的掌握之中?”
“不错,正是。”嘉实腊道:“不过,也没你想的那么早,这么大的事儿,我不敢派人去送信。所以,越王知道了也没多久。、”
宋昊康道:“诶,不对啊!就算你背叛了王上,你一个阉人又没兵权,怎能放崔耕等人进城?”
“那就更简单了。”嘉实腊道:“这太和城乃我河蛮人所建,里面有条秘道,可以通到太和城外。越王只要带兵从那条秘道入城即可,根本就不需要强行攻打。”
“这样啊……”
阁罗凤面若死灰,道:“如此说来,崔耕早就可以通过秘道破我的太和城。我所为的一切,在崔耕的眼中,都如同跳梁小丑一般?”
“嗯,你可以这么认为。不过……越王胸怀天下,他的目的,却不是为了看你出丑呢。”
阁罗凤心中一凛,道:“你是说……吐蕃?”
崔耕接话道:“不错。单凭南诏,无论如何,都不是我大唐的对手。你们所仗恃的,无非是联合吐蕃。如今吐蕃这二十万大军,差不多相当于吐蕃的倾国之兵了。本王这就趁机歼了他这二十万大军,彻底打断吐蕃人的脊梁!”
“好……好啊……”
事到如今,阁罗凤反而出奇地冷静下来。
他轻叹一声,道:“我阁罗凤往常自视甚高,以为虽然南诏国家小,但只要我励精图治,纵横捭阖,定能将天下英雄玩~弄于股掌之间,将南诏发扬光大。没想到啊……在越王的眼中,某不过只是一个诱饵而已。”
崔耕真想告诉他,其实,你真是想多了。我一直当你是生死大敌,现在弄了这一出,只是随机应变而已。
不过,现在正是招降南诏人的关键时刻,这话崔耕还真不能说。
崔耕耸了耸肩,道:“你明白就好。”
阁罗凤凄然一笑,道:“其实,本王落到这个地步,也算不错。败于名扬天下的越王之手,有二十万吐蕃军陪葬,我这辈子,也算是值了。”
锵凉!
说话间,阁罗凤抽出腰中的宝剑,横于脖颈,道:“南诏国小,大唐力强!若有来生,希望能与越王,公平……比斗!”
然后,他猛然间一用力,血光崩现!
噗通!
阁罗凤尸横就地。
崔耕心中五味杂陈,吩咐道:“终是做过南诏国主的人,把他葬了吧。”
于诚节恭恭敬敬地道:“是。”
又小心翼翼地看向崔耕,道:“有道是国不可一日无君,您看儿子……我一向孝顺……”
“这个简单。”
崔耕看向四周道:“于诚节乃皮逻阁的亲子,本王的干儿子,更是做过南诏之主,可惜被阁罗凤夺了王位。现在,他要重新为南诏之主……谁赞成,谁反对?”
利刃环绕之下,谁敢反对啊?
群臣纷纷跪倒在地,道:“参见国主!”
……
……
有了白日之事,一般的军民百姓还以为阁罗凤的本意就是投降呢。阁罗凤一死,贵人们也没了其他想法。所以,整个收复太和城的过程,非常顺利,波澜不惊。
接下来,崔耕的重点,就是消灭吐蕃的二十万大军了。
第1599章 蜀中无大将
时间回到半个时辰前。
一弯新月高悬天空,点点清辉落下,照亮了崎岖的山路。
山路之上,浩浩荡荡,一支万人的队伍,正在人衔枚马裹蹄,隐秘疾行。
在他们身后二十里,还有十数万的主力部队,在徐徐跟上。又有数万兵马殿后,整支大军整齐有序,展现了极高的军事素养。
这正是深夜来袭崔耕的,吐蕃二十万大军。
吐蕃赞普尺带珠丹如今已然长大,身量颇高,眼神敏锐,尤其引人注目的下颌那缕长髯。这长髯又黑又密,长达三尺,凭空给他增加了几分威严。甚至有僧侣认为,尺带珠丹这超乎常人的大胡子,是天神子嗣的证明。
现在吐蕃国内已经有人准备给他上尊号了,号曰“梅阿迥”,意为“胡须先祖王”。
但是,一把超长的胡子,又怎敌得过战败越王崔耕威风?又怎能比得上吞并六诏之地的功业?
此时此刻,尺带珠丹坐在马上,兴奋地有些发抖。
他看向身旁的吐蕃大相韦乞力徐尚,道:“大相,你觉得咱们这回出兵,到底有几成胜算?”
韦乞力徐尚轻叹一声,道:“兵凶战危,谁敢言必胜?不过,老臣以为,此行我军的胜算当在九成以上。要不然,老臣也不会同意,您以倾国之兵来击唐军了。”
尺带珠丹当然也懂这番道理,说白了,这次就是吐蕃的国运之战,胜了,吐蕃扬眉吐气,可与大唐一争雄长。
但若是败了……不,甚至不用败,就是不胜,吐蕃也就只能指望崔耕的仁慈,来苟延残喘了。
要不是这次胜算太大,就是他再渴望建功立业,也不会铤而走险。甚至就算他同意,吐蕃贵人们也会拼死反对的。
尺带珠丹有意给自已打气儿,道;“原来大相说过,我军有三胜,唐军有三败,本赞普有些记不清了,请大相再说一遍吧。”
“是。”
韦乞力徐尚抖擞精神,道:“其一,我吐蕃和南诏以及爨部联军加到一块儿,将近五十万之众。而崔耕带的军队加到一起,不超过二十万人。我军以众击寡,焉能不胜?唐军以寡敌众,焉能不败?”
尺带珠丹道:“那其二呢?”
“其二,此地乃是南诏境内,我军多次在此地驻扎,爨部的气候和此次类似。所以,此地乃是我军主场。但是,唐军劳师远征,水土不服,就是客军了。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我军焉能不胜?唐军焉能不败?”
“还请国师再说说第三点。”
“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三军易得,一将难求。崔耕的手下却没有什么人才了。”
说到这里,韦乞力徐尚的眼中闪现出了的睿智的光芒,顿了顿,继续道:“当初崔耕为了刺杀大食名将阿布,将其手下的猛将全带上,往高昌一行。结果阴差阳错之下,他靠着这些人打下了一个大大的岭西联邦。不过……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崔耕为了安抚这些猛将,让他们尽皆在岭西为王。现在可好,等他征伐南诏时,根本就无将可用。”
尺带珠丹道:“现在的崔耕,就像是蜀汉后期的诸葛亮,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
“赞普英明。”韦乞力徐尚高兴地道:“微臣听说,崔耕饥不择食,把一个从桂州城里逃出来的,叫何履光的游击将军提拔为先锋官。这可不就是蜀中无大将吗?哈哈!”
“所以,咱们这次必胜无疑?”
现在韦乞力徐尚也不说什么“九成”的判断扫兴了,凑趣道:“对,我吐蕃武运长久,必胜无疑!”
其实,还有句话他没说出来。
崔耕手下没有出彩的将领是不假,但吐蕃,自从悉诺逻恭禄死后,也没什么大将了。
此次和崔耕打仗就是菜鸡互啄,凭借人多欺负让他少。
如果崔耕手下陡然冒出什么能征善战之将……恐怕吐蕃军危矣!
……
……
二人说话间,吐蕃的大军已经距离唐营不远。
有探马来报,前方五里就是崔耕的大营,到底如何处置,请赞普定夺。
五里地,对于两支军队来说,就相当于两个人拿着匕首决斗,相向而站了。即便有夜幕遮挡,也是非常危险的距离。
尺带珠丹令全军止步,和韦乞力徐尚一起,登高观瞧。、
但见远方唐军的营地内灯火通明,顺着飘来的阵阵清风,甚至能隐隐约约听到唐军的喧哗之声。
尺带珠丹道:“我军抵近如此之近,唐军都全然无觉。这是天神在上面,保佑我军啊!”
韦乞力徐尚道:“不仅仅是天神保佑,还是崔耕自作孽不可活。哼,他被阁罗凤的花言巧语迷惑了神智,以为胜券在握,放松了警惕。”
“有道是骄兵必败,这回唐军死定了。那咱们……”
“等!”韦乞力徐尚道:“只要咱们二十万主力在,胜利之后,定然能拿所有战利品最大的一块,国主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尺带珠丹并非庸主,知道韦乞力徐尚的看法是对的,强按住内心的躁动,道:“对,咱们是被南诏人请来的,何必为了他们火中取栗?”
话虽如此,他眼中尽是跃跃欲试之色。
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