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巡也不反抗,闭目待死。
可正在这时——
“住手!”
崔耕终于出声了。
他沉声道:“张巡坐下,这种场合,哪有你一个小小的真源县令,说话的余地?”
张巡道:“可……可是……我若不死,回纥人就会攻打大唐啊!”
崔耕不屑道:“借他们俩胆儿!为了一个狗屁盟兄弟就兴兵犯唐,回纥部民都明白这是借口,更别提别人了。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回纥人必败无疑。”
药罗葛骨力裴罗眉毛一挑,道:“哦?如此说来,越王是要兴兵助唐了?就是不知大唐朝廷,准许不准许你的军队过境呢?”
“为什么不准?”崔耕淡淡道:“华南金是我杀的,这事儿本来就是我的事儿。”
“什么?你杀的?”药罗葛骨力裴罗简直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道:“他不是……他不是……”
“哦?你听说,是扶桑人干的吧?”崔耕慢条斯理地道:“那是假的。当时的情况是:我正在追求薛瑶英小娘子,嗯,也就是现在被封为真源长公主的那一位。结果,华南金竟然将薛瑶英掳进了他家的密室之中……我带人就救回薛瑶英后,一怒之下,就把华南金杀了。怎么?我的所作所为,有何不妥之处?”
“这……”药罗葛骨力裴罗无言以对。
崔耕继续道:“难道药罗葛骨力裴罗王子,想杀了本王,给华南金报仇吗?尽管来,本王接着。”
那药罗葛骨力裴罗哪敢啊?
说白了,现在天下的局势是:崔耕的实力天下第一,大唐和大食并列第二,回纥充其量是第四。
他之所以敢敲诈大唐,主要是大唐怕崔耕得利,而不是真的怕了回纥。
当时真源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已经无从考证。但是,崔耕、薛瑶英都在现场是可以肯定的,华南金掳走了薛瑶英关在密室中,也是事实。
仔细想来,崔耕的解释,比自已道听途说的说法,还要可信一些。
更进一步说,到了现在,事实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说出事实的人。
天下人还是相信名声甚好的崔耕。
好么,真源县土豪华南金,把崔耕的老婆、大唐的公主薛瑶英掳入了密室中。崔耕找到薛瑶英后,一怒之下,把华南金宰了,过分吗?
一点都不过分!
崔耕没把华南金千刀万剐,已经算是宅心仁厚了。
现在可好,回纥竟然打着为华南金报仇的名号,兴兵犯唐。这完全不占理啊!
这完全是在蹬鼻子上脸,欺负大唐朝廷和崔耕啊!
大唐朝廷和崔耕哪怕只是为了面子,也得联合起来,对付回纥。
天下第一和天下第二联合起来打天下第四,弄不好,回纥就有灭国之忧了。
哦,敢情药罗葛骨力裴罗不远万里来到长安,就是给回纥招灾惹祸的啊!
药罗葛骨力裴罗心里电转,顿时面上的笑容和煦如春风,灿烂似朝霞。
他大手连挫道:“这话是怎么说的?这话是怎么说的?事情原来是这样,小王完全是误信了人言啊。”
崔耕笑眯眯地道:“哦?如此说来,王子殿下是不准备给华南金报仇了?”
“不报仇了,不报仇了,他完全是罪有应得。”
“那你们的兄弟之情怎么办?”
“什么兄弟之情?那玩意儿我们从来就没有过,不过是互相利用而已。”
“那对于张县令呢?”
“哎呀,我完全是错怪了张县令啊。”
药罗葛骨力裴罗倒也光棍,愿赌服输,来到了张巡的面前,深施一礼,道:“小王一时鲁莽,让张县令受委屈了,还请张县令见谅啊!”
张巡的眼圈儿有些泛红,道:“好说,好说”。
冒牌李子峤也非常高兴,道:“如此说来,华南金的事儿,就算彻底解决了?”
“彻底解决了。”
“王子殿下到我大唐来,除了贺父皇的千秋节来以及这件事外,还有什么其他的事儿吗?”冒牌李子峤继续问道。
药罗葛骨力裴罗道:“当然,除了贺大唐天子的千秋节外,我们回纥主要还要办三件事。现在才是第一件哩?”
冒牌李子峤道:“那第二件事,又是什么呢?”
药罗葛骨力裴罗轻轻吐出了两个字,道:“和亲。”
第1658章 崔耕有疏漏
与很多人想象中不同,和亲不一定意味着屈辱。
比如,吐蕃就曾经将自家的公主嫁入小勃律,借以控制了小勃律的国政。再比如,大唐也经常将宗室女子嫁给羁縻州的酋长。总而言之,和亲是不是屈辱,主要看双方的实力,主要看是不是城下之盟。而不能一概而论。
崔耕道:“和亲是好事啊!不知你们回纥对这场和亲有什么章程没有?”
药罗葛骨力裴罗道:“当然有了。我们回纥人也知道,你们大唐经常将普通的宗室女子封为公主,糊弄我们这些外族。回纥乃当世大国,这次一定要娶一个真正的公主。”
崔耕冷笑道;“哦?挺有志气的嘛。从大唐建立到现在,还没有哪一个国家,包括吐蕃和曾经威震漠南漠北的突厥,娶到真正的大唐公主呢。我就奇怪了,现在的回纥,就能比得上当初的突厥吗?真是自不量力!”
凌十三在一旁插话道:“就是就是,你们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已配娶大唐公主吗?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出乎崔耕的预料之外,药罗葛骨力裴罗听了凌十三的话并没有多生气。
相反地,他微微一笑道:“诸位还请稍安勿躁,听本王子把话说完嘛。我说的这位公主可不是一般的公主呢。大唐用她和亲,对我们回纥,对大唐,甚至是……”
说着话,药罗葛骨力裴罗站起身来,看向崔耕道:“对越王,也是大有好处。”
崔耕还真是被他吊起胃口了,道:“哦,到底是哪位公主呢?说来听听。”
药罗葛骨力裴罗吐出了四个字,道:“金城公主!”
“啥?金城公主?”崔耕勃然大怒,咬着牙道:“很好,很好,药罗葛骨力裴罗你真是让本王刮目相看啊!好大的胆子,竟敢捋本王的胡须,这到底是你的意思还是你们回纥可汗的意思?真当本王灭不得回纥吗?”
不怪崔耕如此生气,金城公主就是他的逆鳞。
金城公主本名李奴奴,生父为邠王李守礼。当初,武则天怕自已百年之后,李奴奴受人欺凌,令李奴奴拜崔耕为师。
崔耕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为了李奴奴数次在朝堂上掀起波澜,甚至差点杀死了崔湜,还和李隆基数次斗法。
这件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药罗葛骨力裴罗现在还敢提起让李奴奴和亲,简直就是直接在挑衅崔耕。
药罗葛骨力裴罗依旧笑得那么云淡风轻,道:“实不相瞒,这既是父汗的意思也是本王子的意思。越王啊越王啊,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其实我们回纥根本没有任何恶意哩。”
“什……什么意思?”崔耕好像模模糊糊的意思道了点儿什么。
药罗葛骨力裴罗解释道:“俗话说得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请问越王千岁金城公主现在多大了?”
“这个……”崔耕弱弱地道:“应该不到三十吧?”
“还应该?还不到三十?越王你也真说得出口。金城公主二十大几了,还没成亲。知道的是越王保护她保护得好,不知道还以为你们师徒之间……嘿嘿嘿……”
其实这事还真是崔耕忽视了,李隆基数次因为金城公主被崔耕打击之后,也刻意避开了金城公主,才造成了现在这种状况。仔细想来,可不是吗?金城公主这么大了,不成亲,极不正常。
崔耕微微一躬身,道:“多谢王子殿下,要不是你今日指出金城公主之事,本王还要一错再错呢。”
药罗葛骨力裴罗眼前一亮道:“哦,如此说来,越王千岁是同意这桩和亲了?”
“哪啊,你们想得美。”崔耕道:“你们回纥那点花花肠子本王还不知道?你们回纥真正希望得到的,不是什么金城公主,而是金城公主的大量陪嫁。”
崔耕这话不假,在历史记载中,回纥从大唐掠夺财富,主要有两种方式。
第一种,用马匹换钱,双方约定无论马的大小好坏都是四十贯钱一笔。回纥每年将几十万匹病、弱、小马卖给大唐,给大唐造成了沉重的财政负担。以至于,大唐常年拖欠回纥几百万贯的买马钱。
不欠不行啊!每当大唐把买马钱还清了,回纥就又运来大量的劣马,不把大唐的国库榨干不罢休。
当然了,这是因为回纥军力强,而大唐军力弱,不得不从。
回纥从大唐掠夺财富的第二种方式,就是要求公主和亲。而且必须是真公主。每次和亲,大唐的聘礼不会低于五百万贯。
当然啦,现在大唐的实力不弱于回纥,甚至犹有胜之,回纥不可能向大唐强索大量的陪嫁,但是崔耕和金城公主的关系人尽皆知,李隆基敢陪嫁少了吗?能陪嫁少了吗?
再说了,这不是还有崔耕这个便宜师傅吗?杂七杂八的加起来,恐怕金城公主的嫁妆能达到一千万贯以上。
崔耕怎么可能如此资敌,顿了顿崔耕又道:“还有,你们的回纥可汗今年没有六十也差不多了吧,半截棺材入土,还想娶我的金城公主?他怎么那么大脸呢?”
药罗葛骨力裴罗道:“可是……”
崔耕一摆手,打断道“行了,此事再也休提,如果你们回纥不想引起与本王的战争的话。”
“好吧。”
药罗葛骨力裴罗其实也没有真想娶金城公主,他这么说,无非是有枣没枣打三竿子罢了。现在见崔耕的态度如此坚决,也就缩了。
他继续道:“我们回纥敬重越王千岁,和亲的事儿就算了,但是,第三件事,越王可一定要给我们回纥面子哟!”
崔耕淡淡道:“那也不一定,你先说说吧。”
药罗葛骨力裴罗道:“我们回纥的第三个要求是大唐按照市价收购我们所有的羊毛,并且允许我们回纥的马匹自由买卖。”
这还真是风水轮流转。
在历史记载中,安史之乱后,回纥强把马匹的价格定位四十贯钱一匹,大唐苦不堪言,求得就是一个公平贸易,自由买卖。
现在却是回纥强烈要求自由买卖,为什么会产生这么大的差异呢。无它,国家的强弱而已。
崔耕看见冒牌李子峤道:“嘿嘿,太子殿下,你说呢?”
冒牌李子峤要是不知道现在怎么办,那可就真傻了。他坚定道:“这两个条件,我们大唐都不答应,买卖这种事嘛,得双方情愿,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哪有强迫的道理呢?”
唰!
寒光一闪。
药罗葛骨力裴罗把随身的配剑抽出来了,恶狠狠地道:“好!好!好!,你们大唐这是不给我们回纥活路啊。既然如此,咱们就拼了吧。不就是死吗?我们回纥不在乎。”
言毕,死死地盯着崔耕,道:“越王千岁,你们唐人有句话,叫做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难道就真的不怕我们回纥一怒,铤而走险,生灵涂炭吗?”
崔耕面色一冷,沉声道:“你威胁我?”
“不敢,本王子只是在说一个事实而已。”药罗葛骨力裴罗道。
旁边另一个回纥人也道:“我们回纥大老远的来一趟,却什么都得不着,这不是大唐的待客之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