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耕有些不耐烦地打断道:“莫扯那些有的没的。你就说说,那和尚究竟干了什么?”
肖力道:“当时小的不知道,那和尚是我的同行。我还以为他是此间主人呢,就赶紧躲了起来。然后那和尚进了那房间内,也翻箱倒柜起来。最终,他找到了一本书,高兴地道‘我找着了,我终于找着了。’”
崔耕突口而出:“那本书是《金乌玉兔集》?”
“是不是《金乌玉兔集》,小的没看清。不过那和尚的话音刚落,此间主人,一个文弱书生就进来了,喝道:“大胆的贼人,竟敢偷到了我柳家的头上!””
“然后呢?”
“然后那和尚一脚把柳剑川踹倒,从书房逃走了。”
说到这里,肖力着重强调道:“我当时那个气呀,趁着和尚心神慌乱的时候,用匕首划了他衣裳的一角。什么人啊,做贼还保持风度,对得起祖师爷吗?知不知道自已是干什么的?”
崔耕道:“莫避重就轻,你快说说,你究竟是怎么把柳剑川害了的。”
肖力道:“就是那衣裳撕破的声响,让柳剑川发现了小的。待那和尚逃走后,他又来找小的的麻烦。我们二人争执之下,小的一不小心,匕首插进了他的胸口,把他杀死了。”
说到最后,肖力忙不迭地将手伸进袖兜内,扯出一块布条来,双手高举,道:“这块布条就是小的从哪和尚身上扯下来的。由此可见,小的和柳主事其实是一头的,我杀了他,完全是误杀,误杀啊!”
崔耕接过那布条仔细端详,除了发现这布条料子不错之外,什么也没看出来。
再者,杀柳剑川的人是谁非常重要,偷《金乌玉兔集》的人到底是谁就不那么重要了。
崔耕随手就要将布条往旁边的废纸篓扔去。
可正在这时,窗外有一个声音弱弱地响起:“等等,越王千岁。这布条好像有问题。”
“嗯?”
窗子是开着的,崔耕循声望去,却见风间芳子俏生生地站在窗外。
崔耕问道:“这布条有什么问题?”
“您……奴家也不大确定,您再把那布条拿给奴家闻闻。”
崔耕忽然想到,风间芳子曾经自称过她的鼻子比狗还灵,随道:“那你进来吧。”
“是。”
风间芳子依命走进了屋内。
李隆基不满道:“一个布条还能闻出什么东西来?如此郑重其事,越王,你也太宠这小妮子了吧?”
那暗含之意就是讽崔耕贪花好~色。
崔耕却道:“陛下这就有所不知了,芳子乃是来自扶桑的奇人异事。她的鼻子比狗还灵敏,对于破案大有帮助哩。”
“果真如此?”
崔耕耸了耸肩,大大方方地道:“陛下不信的话,稍后可以尽情验证。微臣总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儿说谎吧?”
崔耕名声甚好,他既然这么说了,大家也不得不信。
李隆基道:“好吧,看来是朕错怪越王了。既然如此,就请这风间芳子小娘子来闻闻布条,到底有什么古怪吧。”
“是。”
风间芳子将布条拿到鼻旁仔细闻,忽地眼前一亮,道:“我闻出来了,这……这……这是玉辟邪的味道。”
“嗯?玉辟邪?”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向李隆基看去。
众所周知,天下总共有两只玉辟邪,一只在王维那,一只在李隆基那。
王维一个无权无势的文弱书生,总不会是那偷《金乌玉兔集》的主使之人吧?既然如此,那小贼的幕后主使简直呼出欲出了。
李隆基老脸一红,道:“都看朕看什么?不……不错,当初李光弼丢的那玉辟邪的确后来又被朕找回来了。但是,朕因为这玉辟邪,显些害死了忠良,一怒之下就把它砸碎了。并且,朕早就让于朝恩把那碎末扔了,这事儿跟朕有什么关系?”
其实李隆基这话是半真半假。
玉辟邪被砸碎了扔了的事儿是真的,但不是因为李光弼被冤枉,而是李隆基在回纥人的威胁下,不得不和崔耕妥协,释放了李光弼。事后李隆基一怒之下,失去了理智,砸碎了玉辟邪。
崔耕想了一下,道:“玉辟邪即便被砸碎了,浓烈的香味也应该还在。如果陛下能问问于朝恩,究竟把玉辟邪扔哪了,兴许就能找到那偷《金乌玉兔集》的人。”
偷《金乌玉兔集》的人是谁并不重要,就连《金乌玉兔集》本身也算不得多么重要。但若牵扯到李隆基跟前的宦官,就是李隆基都不敢掉以轻心了。
他命令道:“来人,速传于朝恩过来!”
“遵旨!”
功夫不大,于朝恩就被大理寺的衙役带了进来。
于朝恩见了屋里的状况也腿发软,跪倒在地道:“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不知陛下招奴婢前来,到底所谓何事呢?”
李隆基面色冷峻,沉声道:“朕和诸位宰相乃至越王千岁,想问问你,那玉辟邪的碎屑……你究竟是扔到哪了?”
“啊?玉辟邪的碎屑?”
于朝恩闻听此言,面色骤变,连连磕头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怎么了?”
“奴婢……奴婢一时贪财,将那玉辟邪的碎屑,卖给太子爷了。”说到最后,于朝恩跪倒在地,浑身颤抖。
啊?这个案子还牵扯到太子?
群臣面面相觑,都预感到,太子的位置恐怕要不稳了。
第1687章 鱼传尺素书
大家之所以有如此预感,当然是有原因的。
《金乌玉兔集》讲的是什么?堪舆风水之说。如果这个案子果真跟太子有关,那太子派人偷《金乌玉兔集》,不就是想研究堪舆风水吗?
太子本身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再研究风水堪舆之术的目的,简直昭然若揭——登上那至尊之位。
李隆基面色铁青,道:“你果真将那玉辟邪的碎屑卖给了太子?到底卖了多少钱?”
于朝恩道:“不敢欺瞒陛下,奴婢总共卖了三千贯钱。”
“三千贯钱也很不少了。”李隆基咬着牙道:“这逆子可真大方啊。”
张九龄微微一躬身,谏言道:“即便太子殿下买了那玉辟邪的碎屑,也并不能说明贼子身上的玉辟邪就是太子给的。兴许……兴许是那贼子在阴差阳错下沾惹到的呢?”
李隆基想了一下,道:“所以,问题的关键就在于《金乌玉兔集》。如果《金乌玉兔集》在太子东宫,那逆子就罪无可赦。如果不在东宫……那也只能找着那个和尚之后,才能真相大白了。”
李林甫道:“不知陛下准备派谁去搜太子东宫呢?”
李隆基哼了一声道:“还用派谁?咱们一起去。至于此事的主持之人嘛……”
说着话,他往四下里看了一圈,道:“于朝恩,就你了。你私卖玉辟邪碎屑,本就罪无可赦,现在朕法外施恩,准许你戴罪立功。在太子东宫内找着了《金乌玉兔集》,还则罢了;找不着《金乌玉兔集》……嘿嘿,朕要你的命。”
“是,是。”于朝恩死里逃生,连连磕头。
……
……
李隆基下旨,羽林军、万骑兵齐齐出动,功夫不大,就把太子东宫围了个针扎不透,水泄不通。
然后,他才和诸位重臣一起,往太子东宫而来。崔耕带的众护卫,当然也紧随其后,风间兄妹也在其中。
崔耕心中怜惜,对风间兄妹道:“你们混到后面的队伍里去,莫抛头露面的。毕竟这案子牵扯到太子,若找不到《金乌玉兔集》,太子无恙。他报复不得陛下,报复不得本王,难道还报复不得你们兄妹吗?”
“是,多谢越王千岁关心。”
风间兄妹领命,往后面走去。
……
……
简短截说,李隆基一行来到太子东宫。
冒牌李子峤带着东宫内的文武官员跪倒在天井当院,道:“臣等恭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隆基没有让他们起来,冷哼一声道:“朕听说,朕的太子,对什么《金乌玉兔集》甚感兴趣,不知可有此事啊?”
冒牌李子峤满脸地茫然之色,道:“冤枉啊!什么《金乌玉兔集》?儿臣莫说感兴趣了,就是连听说都没听说过。”
李隆基阴恻恻地道:“最好是如此。但是,你到底是真的不知道《金乌玉兔集》还是假不知道《金乌玉兔集》,得朕搜了东宫再说。”
随后扭头道:“于朝恩,开始吧。总而言之,今天不是你死就是太子死,你们俩总得死一个!”
“奴婢遵旨。”
……
随后,于朝恩主持,羽林军开始大搜太子东宫。
当然了,太子现在仍然是储君,必要的体面还是要给的,没有发生什么打砸东西,乃至侮辱女眷之事。整个搜查的过程,堪称有条不紊波澜不惊。
眨眼间就是一个时辰过去,众军土没有任何发现。
眼看着东宫就要搜完了,于朝恩的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层细密的冷汗。
“这可怎么办?搜不出来《金乌玉兔集》,杂家就得死啊。”
“不行,杂家不想死,一定得把那妖书找到了!”
“对了,那帮子羽林军搜查不尽心,还是我自已去看。”
……
于朝恩嘟囔着,招过来一个羽林军小校,问道:“现在还有哪儿没搜查?”
那小校答道:“只有厨房还未搜查了,兄弟们正在抓紧。”
于朝恩道:“那你快带杂家去厨房,杂家要亲自搜查。”
“是。”
……
于朝恩随着那小校来到太子东宫的厨房,一见之下,可傻眼了。太子东宫有上千号人,厨房能小得了吗?
其实这厨房是一个三进的院子,大大小小几十个房间。光他于朝恩自已查,得查到猴年马月去啊。但不自已细查,他还真是不放心。
这可怎么办?
于朝恩着急的原地乱转,道:“那……那你们可得给杂家仔细地查,详细地查,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