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
“现在最好的法子,就是不管鉴真给宫子太后开的方子有没有效果,咱们都让他非但无效反而有毒!”
一股不祥的预感,用上了青衣老尼的心头,为难道:“莫非橘大人是想……”
橘诸兄道:“当初师太给本官的须臾百年毒,无色无味儿,易溶于羹汤之中,给本官解决了无数的麻烦。可惜为了对付崔海,我已经自承其罪,向天皇陛下禀明了真相。所以,这次已经不能再用须臾百年毒。师太不仅武艺高强,还精通医理擅长用毒,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款类似的毒药呢?”
所谓须臾百年毒,就是害死玄昉和大伴家持的毒药。百年者,百岁也。天花又有“百岁疮”之称。这毒药起名“须臾百年”,就是暗示此毒的症状跟出天花非常类似,而且发作于须臾之间。
青衣老尼连连摇头,道:“不妥,万万不妥啊!当初我惠慈庵被长屋王派兵围剿,庵中姊妹大多壮烈圆寂。贫尼仗着有一身武艺,勉强带着少部分人杀出重围,幸得橘大人庇佑,才幸免于难。那时候橘大人和长屋王势同水火,贫尼为了给庵中姊妹报仇,才向大人献出了须臾百年毒。没想到,最终此毒没有在对付长屋王的时候发挥作用,却反而被大人用来害了许多无辜之人。贫尼早就后悔不已,现在又怎能向大人提供另外一种毒药?”
橘诸兄面色一沉,寒声道:“哦?看来师太是不想给本官这个面子了?莫忘了,你惠慈庵还有不少女尼在本官的掌握之中呢。如果我不庇佑她们,一群美貌的女尼势单力孤,就算没了长屋王打她们的主意,也会有其他的贵人向她们动手!”
“你……”青衣老尼一阵气结。
橘诸兄站起身来,深深一躬,道:“我也是迫不得已!师太,对不住,刚才本官的语气太严厉了一些。但是明日之事关乎到本官的身家性命,我不得不慎重以待。这样吧,只要你今日帮了本官这个忙,就算还了我的救命之恩了,以后咱们就两不亏欠,我再也不强迫师太做不愿意做的事情。”
“这样啊……”
那青衣老尼眉头紧皱,起身在房间内来回踱步。
最终,她驻足道:“好,为了报答橘大人的救命之恩,贫尼就再帮您最后一次。”
说着话,她从袖兜内掏出来一个小瓷瓶,道:“就是此物了。”
“这是什么?”
“刹那千年药!此药似毒非毒,人吃下去之后,会很快的头发发白,形容枯槁,好像老了几十岁。但几个月后,药效一过,人就又可以恢复正常。想来此药,足够橘大人明日达到目的了。”
橘诸兄眼前一亮,道:“刹那千年药?还有这种药物?!好啊,这药比须臾百年毒强。它不是几个月后就会自然康复吗?本官还可以借着进献名医的机会,在天皇陛下面前立一大功……诶?”
话说到这,橘诸兄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问道:“这刹那千年药是师太您的独门秘药吧?会不会还有其他人知道?”
青衣老尼想了一下,道:“刹那千年药乃是我师门独门秘药……当初长屋王围剿惠慈庵,贫尼和师妹惠良兵分两路突围,如果惠良师妹现在没死的话,她也应该知道。”
橘诸兄高兴地道:“这回我就放心了,另一队突围的女尼早已全军覆没,只是师太你一直不肯接受这个现实罢了。呃……明日还有一件事,本官要麻烦师太。”
“什么事?”
“按规矩,所有为天皇陛下、太后熬药、传药之人都必须是宫中女官,而且她们在熬药、传药之前,都必须经过严密的搜身,不可能下毒。所以,咱们唯一的机会,就是在现场临时将这刹那千年药,交给某个女官。本官虽然在皇宫内有个内线,叫千叶艾子,但这传递刹那千年药之事,还要麻烦师太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刹那千年药”交给某个女官,一般人可办不到。
那老尼看起来人畜无害,实际上又武艺高强,正适合干这件事。
青衣老尼虽然不愿意,但“刹那千年药”已经给了,也就不差这一回了,只得点头应允。
就这样,橘诸兄这边定下了瞒天过海下毒计,崔耕定下偷梁换柱陷害方。
双当各展奇谋,等待明日的到来。
……
……
第二日,扶桑皇宫。
崔耕一行,以及扶桑有头有脸的贵人们一起,齐聚在花信宫外,等待圣武天皇夫妇的到来。
花信宫既是宫子太后的寝宫,又是她的幽禁之所。自从宫子太后犯病之后,就被幽禁于此,未出过宫门半步,也未曾和亲生儿子圣武天皇见过面,距离现在已经三十余年了。
这次圣武天皇对鉴真的信心相当足,准备和扶桑诸贵人一起进花信宫,观看鉴真的为宫子太后诊病的过程。
作为扶桑的最高领导,他当然得最后一个才到。
“嗯?”
正在这时,忽然间,橘诸兄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儿传来。顺着香味儿的来源的方向望去,他更是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鉴真身后的一个护法的僧帽下面,有一缕青丝垂了下来。
难道这和尚是女的?
橘诸兄心中狂跳,再仔细看去,但见那身形瘦削手若青葱的小和尚,竟然没有喉结!
“哈哈!”
他大笑出声道:“鉴真啊鉴真,想不到,你表面上道貌岸然,实际上却是贪花好~色的霪僧一名。已身不正何以正人?今日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我看你有何面目,再担任我扶桑的大僧都!”
第1733章 卖你个破绽
说着话,橘诸兄快步向那护法走了过去,厉声道:“把你的僧帽摘下来!”
“我……我不。”那护法弱弱地道。尽管他极力掩饰,但人们若仔细分辨,还是能听出这声音是女子的。
橘诸兄的心中更加笃定,伸手向她的头上抓去,狞笑道:“这可由不得你!”
“啊!”
那护法伸手欲拦,却抵挡不住橘诸兄的大力,被橘诸兄稍微一扒了,就往旁边倒去。
尽管他顺势抓住了橘诸兄的衣衫,没有彻底倒地,但那僧帽已然打落,垂下了满头的青丝。
“啊?此人真是女子。她叫什么来着?对了,好像叫崔方!”
“诶,还别说,虽然这崔方在脸上涂了油彩,但看那身材和露在外面的肌肤,恐怕长得相当不错呢。鉴真大师艳福不浅啊!”
“艳福是不浅,但这仕途之福恐怕就不那么顺了。谁叫他是专管僧人戒律的大僧都呢。大僧都身边带着一个美貌女子,又如何教训其他僧人?”
……
崔秀芳的帽子落地,真有如一时卷起了千层浪。扶桑贵人们议论纷纷。
没办法,虽然娶妻生子的和尚大有人在,但鉴真这个大僧都,带头违反戒律,并被人抓了个正着,也太骇人听闻了。
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鉴真的脸上并没有多少惊慌之色。
待大家的声音渐低,他双手下压,道:“阿弥陀佛!好吧,贫僧承认,这崔方护法确实是女子。但是,本座留她在身边,绝不是为了霪邪之事。”
人群中有个好事人之人讥讽道:“把一美貌女子留在身边,担着那么大的干系,却不是为了霪邪之事,这话说出来,鉴真你自已信吗?”
鉴真道:“贫僧当然信。实不相瞒,这崔方原本乃是崔海护法的妻子。当初贫僧念了一段经文,他们夫妻二人就愿意拜在我的门下,皈依我佛。唯一的条件就是夫妻二人不得分离。贫僧左思右想,最终还是答应了他们这个要求。”
佛门各宗对戒律的要求并不相同,若说某个僧人一定得遵守不得娶妻的戒条,也是不正确的。
扶桑人将鉴真请来担任大僧都,就是因为他乃戒律宗高僧,对佛门各宗的戒律非常熟悉。
鉴真这么说,众人一时之间还真难以反驳。
橘诸兄却忽地眼前一亮,道:“好啊,鉴真和尚,你脑子转的还真快啊!的确,不是你而是崔海,与这崔方有染,就对你的名声全然无碍了。但是你莫忘了,唐人有规矩,同姓不婚。崔方和崔海既是同姓,又怎能结为夫妻?”
“这……”
鉴真之前的说词,是昨日和法进、崔耕等人一起商量好的。
因为崔秀芳本来就是崔耕的老婆,大家就下意识地就把这个问题忽略过去了。
现在橘诸兄突然发难,鉴真仓促之间还真被问住了,难以想起合适的说词。
幸好,正在这时——
“天皇陛下到,皇后娘娘到!”
随着一声扶桑宦官的高呼,在宦官宫女的簇拥下,圣武天皇和皇后藤原光明子从远方走了过来。
“臣等恭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恭迎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回大家也顾不得继续为难鉴真了,齐齐跪倒在地。
不消一会,圣武天皇夫妇来到现场,双手虚扶道:“众爱卿平身!”
“谢陛下!”
人们刚刚起身,橘诸兄就迫不及待地道:“好叫陛下得知,微臣刚刚发现了一件稀奇事呢。”
“什么事?”
橘诸兄指着崔秀芳道:“鉴真大师的身边不光有男护法,还有如此婀娜多娇的女护法哩……”
他简要地将刚才事情的经过介绍了一遍。
最后,橘诸兄得意地道:“刚才鉴真大师一时情急,竟然说什么崔方是崔海的老婆,。哈哈,他为了狡辩,连大唐同姓不婚的规矩都忘了,您说可笑不可笑?”
熟料,圣武天皇听完了却眉头一皱,不悦道:“朕当是什么国家大事呢,原来是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儿!现在是给母后治病要紧,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
“呃……”
橘诸兄刚听这话,还真有些心中不甘。
毕竟,今天就算给宫子太后治病出了事儿,最终也只能砍崔海等人的脑袋。鉴真这个大夫只是医术不精而已,算不得什么死罪。他很可能在藤原光明子的枕头风下,卷土重来。如果能借此机会,彻底把鉴真搞臭就好了。
但橘诸兄转念一想,又明白过来了:是了,现在的圣武天皇,还要靠鉴真给他妈治病呢,又哪有心思管鉴真的品德如何啊?自已现在着急把鉴真批倒批臭,反而是得罪了圣武天皇,事倍功半。
想到这里,橘诸兄微微躬身,道:“是!陛下见教的是。”
圣武天皇这才面色稍霁,道:“很好,那大家就跟朕一起入花信宮探望母后吧,”
“遵旨!”
功夫不大,众人进了花信宮,见到了圣武天皇的生身之母,藤原宫子。
举目望去,但见一张木床上,有一衣着华丽的妇人,被绑在床上,四周都用黄绸固定。
提鼻子一闻,甚至有淡淡的尿骚味穿来。
母子连心,父子天性。
虽然没见过面儿,圣武天皇见了藤原宫子后,还是鼻子一酸,两行泪水滚滚而落,哽咽道:“母后,儿臣……儿臣不孝啊1”
“呜……荷荷……”
藤原宫子却不认得这个儿子,口中发出了类似野兽的叫声,用力挣扎着。
圣武天皇见了更加伤心不已,扭过头来对众人道:“母后生下朕不久就得了心疾,不仅神志昏聩,而且见人就打。为了朕的安危,父皇命人将她关在花信宫内,不许我们母子相见。最近几日,母后的病更加严重,她不仅乱打旁人,还开始伤害自已。没奈何,宫人们才将她捆绑了起来。现在母后这个样子,朕……朕真是愧为人子啊!”
话说到这,他已经是泣不成声。
“宫子太后之疾与陛下无关,陛下无须自责。”
“这不是有鉴真大师在吗?他定能让太后痊愈!”
“对,兴许是陛下的仁孝感动了佛祖,才派鉴真大师东渡扶桑,为太后诊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