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天焦还是怪声怪气:“原来是不兴这个,但现在是兴了。您是谁啊?岭南道肃政使崔青天呐!虽然你人品不咋的,但我们曹家是平头百姓家,无权无势的,怎能见崔大人而不拜呢?”
什么叫人品不咋地啊?
崔耕听得出来这老东西话里有话,道:“咱们之间说话也别藏着掖着的。有话你直说,我哪儿就人品不好了?”
“你……”曹天焦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出口来,闷哼了一声:“你自已心里清楚!”
“我不清楚,今天你要不给我说个……”
咣当~~
正在这时,二楼的门开了,曹月婵俏生生地小脸上满面寒霜,冷冷说道:“崔二郎,你若是来找我的,那就别跟我爹斗气了,上楼来吧!”
咦,这小娘皮也是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啊!
崔耕发现这父女俩的态度是一个比一个不对头,这是出了什么幺蛾子?
他满腹狐疑,迈步上楼。
刚刚一坐下,曹月婵就开门见山道:“不知崔御史今日前来,是为了公事呢?还是为了私事?”
“嘿……你们父女俩能不要这么阴阳怪气的吗?”崔耕终于忍不住发飙了,“公事怎么说?私事又怎么说?”
“若是公事,二郎你请讲当面。若是私事么……嘿嘿,崔御史,咱们两个没什么好聊的?”
这话就更奇怪了。
公事,就称崔二郎。私事,倒是称起崔御史了,这不是反着来的吗?
曹小娘皮完全是拒人于千里外的节奏啊!
不过霜冷之下,曹小娘皮倒是别样的俏美啊!
崔耕不由莞尔,口花花道:“月婵,咱能不能不要这么说话,怪累的,先不说别的……咱俩可是有婚约的,我这么长日子在外头风吹雨打,奔波劳累的,好不容易大老远回来一趟,你就不能对我多笑着点,多说点软乎乎的话啊?”
“婚约?”
曹月婵眉角轻轻扬起,娇哼一声,道:“崔御史跟妾身有婚约?你没记错吧?我怎么听说你跟潮州司马家的卢小娘子有婚约呢?你崔御史莫不是要身背两道婚约,占尽两家便宜吧?”
唔,这话有股子醋味儿~~
崔耕回过味儿来,对这爷俩突然态度大变有些恍然大悟过来,忙不迭地解释道:“月婵你误会哩,我和潮州司马的女儿那事儿,八字没一撇呢,就是有人乱传。你秀外慧中,总不会相信这种谣言吧?”
一句“秀外慧中”,好歹是让曹月婵的心里舒坦了一些。不过她嘴里却是依旧不饶人,“哼,秀外慧中?小女子可当不起。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本姑娘就是个傻丫头,要不然你怎么敢睁着眼骗我呢,是么?崔飞将?”
“崔飞将?”崔耕愕然,“你给我新起的诨号?怎么个出处啊?”
曹月婵语含讥讽道:“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单使卢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这不是你的定亲诗吗?外面都传你是崔飞将哩,怎么?男子汉大丈夫,还敢做不敢当了?”
好家伙,原来是这么个出处啊!
“月婵,这事儿你可真是冤枉我了!”
崔耕赶紧把当初去卢雄府邸上的经过解释了一遍,而且再三强调,那日卢丽华的丫鬟来邀一首情诗,他偏偏做了这首行军诗,正是想堵住悠悠众口,让那些嚼舌头传谣的人不往儿女情长那方面浮想联翩。
这倒好,还是有人拿着这首军旅诗,将他和卢家小娘子大做文章!
一通掰扯下来,他最后说道:“月婵,你本地宿儒佟老爷子的关门弟子,那绝对是有大学问的,你这清源城出了名的才女,会品不出来这就是一首简单的军旅诗?这世上哪有用行军诗来做定亲诗的?你且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第186章 难解女儿心
曹月婵嘴角微翘,眼中飞快闪过了一丝笑意,犟道:“那可说不好,谁知是不是你崔大御史别出心裁呢?”
呼~好险!
崔耕察言观色下,心知这关算是过了,遂嬉皮笑脸道:“就算要别出心裁,也得对着月婵你啊,咱们才是正儿八经的有婚约哩。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咱们可是至少占了一半了。”
“行了!”
曹月婵骤然俏脸一板,道:“你崔御史公务繁忙,这大老远地跑来,总不会是专门为了说这些不着调的话吧?说吧,到底有什么正事儿?”
擦!这事儿不是你先提的吗?咋还反咬一口了涅?
崔耕白眼一翻,有点小不爽,道:“什么叫不着调的话?这婚姻大事还不是正事儿?”
“对对对,是正事儿,二郎说得对!”
嗯?
谁在搭腔?
崔耕飞快起身,把房门一拉!
噗通~
曹天焦本来趴在房门上,一个收势不急,侧摔倒地。
“爹!”曹月婵霞飞双颊,娇嗔道:“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听墙角呢?”
“哎呦呦~~”
这下子可真把曹天焦的老胳膊老腿摔了个不轻,好不容易才爬起来。
他脸上毫无愧色,理直气壮道:“什么叫听墙根儿啊?说得那么难听。这聚丰隆上下都是咱们自家的产业,你爹我随便走走,走累了靠一会儿还不行吗?只是恰逢其会地听到你们俩在说话而已。”
曹月婵:“……”
崔耕也对老曹的臭不要脸,再次狠狠点了一个赞!
既然已经来了,曹天焦索性直接拉了把竹椅坐下,继续起刚才的话题,“俗话说得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婚姻大事,可是一等一的正事。贤婿既然来了,咱们今天就好好唠唠。”
今天曹月婵小娘皮难得的吃醋了,崔耕忽然觉得俩人这桩婚事还是很有希望滴,毕竟相比于素未谋面,有点儿戏的卢家小娘子,曹月婵无论是容貌气质,还是长时间接触下来的印象,崔耕心里都对曹月婵都有几分惦念。
现在听老曹这么一说,他当即就有些意动,点头道:“唠唠?唠唠就唠唠!”
“好,你们唠吧。”
曹天焦和崔耕一拍即合,曹月婵却是霍然起身,道:“你们唠,我走!”
眼见她真要出屋下楼,崔耕赶紧起身相拦,道:“月婵你别走,我今天来是真有一件正事儿。关于咱们聚丰隆银号的未来前途。”
一提到聚丰隆,曹月婵顿时恢复了商场女强人应有的本色,驻足回望,眼神熠熠地问道:“关乎银号的未来?到底什么事,你说,我听着!”
“月婵你且坐下来听,此事可说来话长……”
很快,崔耕就将聚丰隆银号大开加盟店的构思,详细讲述了一遍,对其中的弊端也毫不隐瞒。
一番铺陈下来,老曹第一个大腿大呼:“这么好的主意,你咋不早说呢?现在你岭南道肃政使的任期还不到两个月了,还来得及不?”
“爹,你这话不对!”
不待崔耕回答,曹月婵便道:“他之前说了有什么用?那时候武三忠还是岭南道安抚使呢,出了泉州府,咱们聚丰隆开分号就是给人家送菜。”
崔耕点头道:“还是月婵想得周全看得透,老曹你可差远了啊!”
不等老曹争嘴,崔耕又问曹月婵,“那月婵你是同意这件事了?”
“这个……”曹月婵黛眉微蹙,缓缓道:“此事关系重大,我还要仔细考虑。”
“嗨!眼瞅着二郎任期将满,本来就时间不够用,你还犹豫什么啊?”曹天焦忍不住抱怨道:“开分号是这样,婚姻大事也是这样,你这闺女咋那么让人不省心啊,正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不过在银号经营这等专业问题上,崔耕还是相信曹月婵的判断的,他冲老曹说道:“小心驶得万年船,事关十几万贯的家财,当然要好好考虑。”
“家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倒是不急。”曹天焦记吃不记打,眼珠一转,提醒道:“但是婚姻大事可拖延不得,咱们还是得早点商量好。”
崔耕忍不住偷瞄了曹月婵一眼,但见佳人浅黛娥眉明眸皓齿,不由得心中一荡。不过貌似人家现在满脑子想得都是银号的事儿,压根儿就没听着老曹的话。
崔耕有心接曹天焦的话吧,又怕佳人发飙,连聚丰隆的事儿都不谈作罢了。
咚咚咚~~
正在这时,忽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曹天焦应了一声,房门打开,两个青衣小厮走了进来。
这俩人崔耕都见过,一个是聚丰隆的伙计曹大福。至于另外一个——
他惊讶道:“小九儿,你怎么来了?”
聚丰隆这摊子事儿,崔耕是全权交给曹月婵打理的。按说家里那些人应该跟曹家没有什么交集。所以,小厮初九突然到访,他有些惊讶。
小九儿草草行了个礼,道:“家里来客人了,夫人让小的叫二郎您快些回家,招待贵客哩。”
崔耕听了这话就更惊讶了,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回了清源?听你这话,二娘也知道我回来了?”
“那个客人自已说的。小的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二郎你来了聚丰隆。”
说到这里,小九儿脸上忍不住露出了古怪的笑意,露齿笑道:“二郎快些回府吧,人家千里迢迢的追来,有诚意的很呢。”
一旁的曹天焦在风月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察言观色地能力很强,当即就觉得很不对劲,道:“小九儿,你跟曹老爷说说,你家那个贵客,不会是个女的吧?”
小九儿讶然,脱口而出道:“曹老爷咋知道的哩?”
崔耕一听这话可着急了,这边好不容易把曹月婵安抚住,咋又闹出个没边儿的绯闻了呢?
他赶紧搪塞道:“女的?什么女的?我怎么会有女客人?小九儿,你雌雄不辨,莫要搞糊涂了!”
曹月婵轻笑一声,揶揄道:“你急什么?紧张什么?以你崔御史的风流,有女客追访到清源不也正常?这次又是哪家司马的女儿,还是什么刺史家的孙女呢?你还是快回去看看吧,别冷了佳人的一片芳心呢!”
“曹小娘子,你还真猜错了。”小九儿很快就帮崔耕解了围,据实报道:“寻访我家公子的不是什么司马大人家的闺女,而是一个寡~妇。”
曹月婵听完一愣。
倒是曹天焦听说是个寡~妇,可就来劲了,“臭不要脸的!这寡~妇还来勾~引我们家二郎!”
崔耕很快就明白过劲来了,解释道:“应该是泉州别驾张子瑞的未亡人。本来说好的,她送张子瑞灵柩回魏州之前,来拜望我一下。结果我心忧咱们聚丰隆银号的事儿,就把这事儿给忘了,没想到她追到这来了。”
“对,就是那个五姓七望女!”小九大声喊道,生怕屋中曹家父女听不见似的。
五姓七望的名号,大唐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家里来了王瑞月,小九儿深感与有荣焉,挺了挺胸脯,道:“二郎你就快些回家吧,二夫人在催了,她说莫被人挑咱们崔家的礼数。”
崔耕唔了一声,道:“好,我这就回。”
又转头对曹月婵道:“聚丰隆银号开加盟店的事儿,月婵你再好好地考虑一下,无论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
言罢,崔耕冲着曹天焦打了个招呼,就迈步下楼了。
望着他远去的背景,曹天焦又忍不住埋怨起来了,道:“女儿啊,不是我这当爹的说你,今天是多好的机会,你怎么就错过了呢?现在还有什么好矜持的?这还没怎么着呢,就又是司马的女儿了,又是五姓七望的寡~妇,再过些日子,还指不定出什么幺蛾子呢!”
曹月婵满不在乎道:“爹,你现在还不信女儿的判断?当初女儿怎么说的,崔耕和那潮州司马女的事儿成不了。哪有定亲诗写军旅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