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说,三个月以前,法莲寺就准备叛变北禅宗了?就为今天这一举,所以才大肆囤积冰块?
可神会知道,三个月前,慧明小和尚还没来扬州弘法啊。
真是令人费解!
而且还有一个最关键的地方,因为他知道藏冰的成本不低,现在二月下旬又非炎热之季。为何那些百姓买起这这劳什子的佛冰来,简直跟不花银子一样,如此踊跃,不甘人后?
神会脸色微变,对身后和尚低声吩咐道:“觉迁,你去探探这佛冰的底细。”
“是。”
觉迁虽然佛法学的不怎么样,但口舌便给机灵通达,的确是闲云寺中处理这种外事的不二人选。
“各位施主让一让,让一让……”
觉迁很快就挤进了人群,不一会儿,就抢购到了几支所谓的“佛冰”出来,道:“五文钱一支。”
神会砸吧了一下嘴,道:“虽然不算贵,但也不是很便宜啊,怎么那么多百姓肯花钱买这玩意儿?”
觉迁道:“小僧尝过,这佛冰里面加了灰糖的。就是吃这么一杯糖水,也得花几文钱呢。所以五文钱,倒也不算贵。”
神会沉吟道:“灰糖再加上藏冰,只卖五文钱……那法莲寺不是要赔钱吗?”
“不会赔钱。”觉迁和尚细说道,“弟子打听清楚了,这佛冰不是冬日的藏冰,而是人家这法莲寺现制出来的。”
“什么?现制出来的?”神会和尚大为诧异。
“大和尚,这佛冰啊,还真是现制出来的。”正在这时,不远处走来了一个华服公子,身后还跟着二三十个孔武有力的伴当。
神会定睛一看,非是旁人,正是当日在归仁酒楼见过照面,说话挺惹人厌的王大中。
白~兔御史王弘义之子,王大中。
神会见是他,便问道:“听王公子这话,莫非是知道这佛冰的门道?”
王大中道:“当然,据本公子所知,法莲寺不但能春日生冰,还能夏日生冰呢。而教给他们这般本事的……正是那惹人嫌恶的崔二郎。”
他啐了一口唾沫在地,狠狠踩了一脚,又继续道:“当初我爹劝般若寺别搬家,可你们北禅宗的本因和尚呢?非要和崔二郎搞什么赌约。最后好不容易赌赢了吧,又被他三言两语忽悠地自个儿主动搬家了,怎么样?现在傻眼了吧?这就叫养虎遗患。”
“难得王公子能把话说得如此明白。”卢若兰翻了翻白眼,道:“最后这段话,不会是你爹教你说的吧?”
“你怎么知……呃,这些话都是我自已想出来的。”
王大中往前凑了凑,腆着脸讨笑道:“卢小娘子,我看这神会和尚靠不住,你最好离他远一点。”
卢若兰俏脸上生起一抹嫌弃,后退两步,蹙眉道:“妾身跟谁走得近,就不劳王公子操心了。”
“本公子可是为了你好。”王大中却又逼进卢若兰两步,继续凑上前去说道:“崔耕和法莲寺是穿一条裤子的,他要是想在这里对小娘子不利,这神会和尚又老又笨的能砍什么大用,到头来不还得指着本公子保护你周全吗?”
卢若兰:“……”
这白痴混账讲得是什么混帐话?难不成崔耕堂堂的六品县令,还会在光天化日之下绑票啊?
分明是这厮没安好心,想随意找个由头,跟自已套近乎!
她不愿与其继续纠缠,强忍克制着自已的小脾气,道:“多谢王公子的好意,妾身心领了。”
随后,往旁边轻跨了一步,欲要离去。
可王大中就跟附骨臭虫一样又跟了上来,拦在自已前头将双手一伸,笑道:“卢小娘子别走啊,你不是要逛庙会吗?本公子对着法莲寺熟稔的很,不如给你当个向导?”
“不必了。”
“卢小娘子真是不识好人心,本公子和你亲近一下又能如何?”
说话间,王大中一使眼色,那些伴当往四下里散开去,竟将卢若兰等人隐隐围了起来。
卢若兰终于不再克制脾气,娇斥道:“王大中,你好大的狗胆!光天化日乾坤朗朗,你想干什么?”
王大中嘴角一抽,阴恻恻道:“不干什么,就是想和卢小娘子同游法莲寺。别那么不给面子嘛。你舅父邹昉再有钱,也不过是一个商人而已。我爹乃当朝侍御史,借他邹驼子一百个胆儿,敢得罪了我爹?”
随即,这厮一番威胁后,又故作风度地将右手一伸,请道:“卢小娘子,请吧。”
正在这时,不远处响起一道令卢若兰大呼及时的声音:“卢小娘子,你在这呢。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哈哈!”
王大中循声望去,亦是面色一变,咬牙切齿,骂道:“日你仙人板板的,我是挖你家祖坟了,还是抱你家孩儿跳井了?崔二郎!你怎么老是喜欢搅和本公子的好事!”
第262章 寺内品佳肴
“二…崔县令!”
崔耕这个及时雨一现身,卢若兰笑靥如花,灿若早霞,急急招手道:“快些过来,奴家正有事找你说哩。”
崔耕多伶俐的人?他一见眼前这状况,焉能不懂对方的意思,快步走上前来,也不看王大中,冲卢若兰笑道:“哈哈,那可巧了,本官也正有桩事情要和卢小娘子谈谈呢。”
说话的功夫,崔耕便冲身边人使了使眼色。
封常清和县尉雍光当即会意,并肩大踏步跃过崔耕,挤到了王大中与卢若兰的中间,刻意将二人硬生生地分隔开。
王大中当即气得脸如酱色。
主子受辱,他那二十几个帮当自然不能干,其中一个伴当也算孔武有力,跳脚上前骂道:“兀那腌臢汉子,好狗不挡道,滚开!”
“跳脚臭虫,这儿哪有你龇牙的份儿?”封常清冷笑一声。
雍光还自诩县尉身份懒得和个伴当计较,但封常清可不惯着他,猛地一伸手,径直那伴当的脖领子给薅住了,右手发力狠狠一甩,大喝一声:“滚你娘的,起!”
嘭!
那伴当汉子被掼出去了两三丈远,“跌落余地,“哎呦”连声,再也起不来了。
王大中平日就骄纵惯了,本来对崔耕突然出现搅和了自已的美事儿,就心中暗暗着恼。此时又见着自已的得力伴当,竟被崔耕手底下一个小小侍卫如此折辱,哪里还能咽下这口恶气?
这不是打他的脸吗?难道姓崔的不知道自已的父亲乃当朝侍御史,乃丽竞门江南道的新封总管?
曾几何时,他王大中在这小小扬州城,受过这份窝囊气?
随即,他振臂一呼:“本公子都被欺负到这个份儿上了,你们还傻愣着作甚?上,一起上,给公子狠狠地打!真出了什么乱子,本公子替你们兜着。”
“你兜着?凭你也配?”
苍啷啷~~
不等崔耕下令,封常清已经伸手将腰刀抽出来了,沉声喝道:“某家乃朝廷钦封宣义郎封常清,这位是江都县尉雍光,尔等当街殴打朝廷命官,难道是想造反吗?”
若是一年前,以丽竞门的嚣张气焰还真不在乎这个。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啰,第一酷吏红人来俊臣遭贬,侯思止和孟神爽被活活阴死,如今他们的胆子可不比从前了。
这些伴当虽是打手跟班,但不傻。他们都明白,别说杀人了,哪怕是把人家的衣服割破一个小口子,这封常清身后的江都县令崔耕就有理由调兵拿人。
到了江都县衙,不说其他,先给他们来上几十板子杀杀威,呵呵,前不久梁家祖宅前,梁有贵的前车之鉴不远呐!
顿时,伴当汉子们饶是王大中怎么喝骂,尽皆呆立不动。
这时,宋根海见着封常清在崔大人面前逞了好大的威风,自然不甘人后,哗啦一下将腰间锁链拿了下来,冲左右随行的捕快衙差们一挥手,涌了上去,大声道:“好胆,还要在这儿对峙造反?快些滚走!”
捕快衙差们纷纷出手,锁链铁尺,啷当作响。
眼瞅着只能挨打不能还手,谁也罩不住啊,伴当汉子们一时间抱头鼠窜,各自散走。
瞬间,王大中变成了光杆司令。
哗楞楞~~
抢了封常清一把风头的宋根海,又将锁链往王大中肩头一搭,哼哼道:“怎么着,王公子?还要继续留在这儿调戏良家女?识相的话,就哪凉快哪待着去,也免得受皮肉之苦。”
王大中就算再怎么绣花枕头,也看出眼前形势如何,再留此地肯定要吃眼前亏了。但他好歹也是有头面的人,自然就不能认怂,嘴上硬撑道:“我爹是侍御史王弘义,本公子就不信了,你还真敢打……啊!!!你他妈真敢打本公子?”
话还没说完呢,他就感到眼前黑影一晃,紧接着从头至肩,一股剧痛传来!
“你……”
啪!
第二下又至!
宋根海举着铁链,龇牙笑道:“怎么样?王公子,这第三下,你赌本捕头敢不敢再?”
“呃……本公子不跟你这小小捕头一般见识!”
王大中这回可不敢再死鸭子嘴硬了,转过身来,撒丫子就跑。
一直跑出了几十步去,与那些伴当汇合,他才猛然驻足,甩臂大叫道:“崔二郎,你等着!打了本公子,这事儿没完!”
崔耕耸了耸肩,冷笑道:“这话来俊臣说,本官倒信,至于你……封侍卫!”
“有!”
“亮亮你的拿手绝活,让咱们王公子好好清醒清醒!”
“是。”
封常清一伸手,取下背后背着的弓箭。
弓开如满月,箭发似流星!
噗哧……嗖!
一支雕翎箭不偏不倚地插在王大中的幞头上!
这只要再往下一点的话,恐怕就是……
王大中被吓得亡魂皆冒,瞳孔放大,嗓子发干,喉咙发紧,双腿发木。
滴答,滴答,滴答答……
一滩水渍,迅速在他的脚下成形。
“这位公子哥儿不会是吓尿了吧?”
前来法莲寺逛庙会的香客甚多,众人虽然不敢搀和这两家的事儿,但并不妨碍他们站得远远的看热闹。
顿时有眼尖的香客,察觉了这个情况。
一时间,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在场诸人都发现了王大中的窘状,一阵哄堂大笑!
王大中既羞又恼且怕,还不敢再说什么场面话,这心里面就别提多郁闷了。
只得招呼一声,带着伴当们迅速撤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