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拉倒吧!人家那么多人,你们东升客栈住的下吗?不客气地说,在咱们鹿桥镇,也只有我们鑫盛客栈,才能招待得下这么多人。”
“诶,我说张七郎,你说话亏心不亏心啊,我们聚财客栈不比你们鑫盛客栈小吧?再说了,我们客栈就在镇子边上,出入非常方便,你们比得了吗?”
一句“出入方便”,引动了那个壮汉的心思。略微谈了几句之后,就跟着那伙计到了聚财客栈。
聚财客栈果然不小,不仅招待这两百人有富裕,还有不少外地的客商。
那壮汉自称叫侯刚,要了几个院落,住了下来。不过,他们渴了饮河水,饿了吃自带的干粮,连马匹的粮草都有准备,从不要客栈任何吃食,哪怕是一滴水。
聚财客栈只能赚个住宿钱,气的那伙计直想骂娘。
与此同时,聚财客栈的另外一个院落中。
崔耕道:“骆前辈,你肯定英国公是在这支队伍里边?”
“错不了。”骆宾义笃定地道:“王弘义想玩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把戏。明着是让英国公从扬州上船,走大运河,直抵洛阳。暗中却押着英国公,从这里走扬子江,入渤海,在定州绕一个大圈子。”
顿了顿,骆宾王又得意道:“他这套把戏瞒得了人,可瞒不了我!我就认准一件事,他王弘义在哪里,英国公就在哪里!”
“骆前辈怎么知道王弘义在这支队伍里的?”
“赶巧了,丽竞门中混有一个英国公以前的部属,这次出行,他也跟在其中。”
听了这话,崔耕又是一阵犯嘀咕,妈的,怎么哪都有跟徐敬业的旧部属啊?
他琢磨,骆宾王昨天说的一百五十七人,估摸着还是打着许多埋伏,还有隐瞒没报的人数。这俩老货鸡贼的很。
跟他们牵扯在一起,就算渡过了这一关,崔耕还是觉得,相当于时刻背着一颗不知什么时候响的炸弹啊。
正在崔耕胡思乱想之际,聚财客栈的掌柜王德海走了进来。
据骆宾王介绍,这位掌柜也是徐敬业的暗桩,草!崔耕服了!
掌柜愁眉苦脸地将侯刚不要食水的事情说了一遍,后叹了口气道:“下毒肯定是不成了,现在唯一的法子,就是趁夜突袭。到时候能不能救得了英国公,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这还真是个问题。
王弘义带的人可不少,那些车上也未必没有藏着甲胄,真硬拼起来,人家纵然不敌,还不会突围吗?
骆宾王沉吟了半晌,道:“强攻总是下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搞清英国公在哪辆车上。只要把他救下来,王弘义的死活并不重要。你找个合适的机会,找一下秦五郎,让他想想办法……”
“是。”
大约过了一刻钟后,掌柜王德海回来禀报,道:“打听清楚了,英国公在甲申房,周围有二十四名精锐悍卒轮班看守着。”
“这样啊……”骆宾王看向崔耕道:“崔县令,你饥饿的该如何破这个局?”
崔耕微微一笑,冲骆宾王努努嘴,道:“骆前辈你心里都有定计了,干嘛还来考校我?这样,不如咱们一起说出来,看看是不是英雄所见略同,如何?”
“呃,好吧!”骆宾王也很讨厌凡事被崔二郎看穿的这种感觉。
第294章 小舅子驾到
“明修栈道!”
“暗度陈仓!”
崔耕和骆宾王相顾一笑,达成了共识。
当然了,戏法人人会变,但各有巧妙不同。这条计策该具体如何实施,还得仔细琢磨。二人各抒已见,互补所长,功夫不大,一个周密的计划就此诞生了。
……
……
蹄声隆隆,一支盔明甲亮的骑兵飞驰而至,在聚财客栈前勒住了缰绳,翻身下马。
为首一人看年纪不到四十岁,肤色黝黑,满面虬髯,眉如板刷,眼赛铜铃,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聚财客栈的伙计赶紧迎了上去,道:“各位官爷,小店客满,你们还请高升一步吧。”
“客满了?”那黑大汉脸上泛起了一股狞笑,道:“客满了让他们腾地方也就是了。”
伙计麻着胆子道:“不是……小店开的是买卖,总得分个先来后到不是?官爷您多担待……”
“去你妈的,哪那么多废话?”
黑大汉抄起马鞭,冲着伙计劈头盖脸地抽了过来,道:“先来后到?先来后到?爷爷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先来后到!”
“哎呦,哎呦,哎哟呦~~”
伙计发出一声声惨叫,脸上迅速泛起了几道血印子。
掌柜赶紧带着几个伙计迎了出来,连连道歉,好话说尽。
但是,黑大汉油盐不进,依然坚持要求客人腾地方。无奈之下,掌柜的也只能宣布房钱全免,让那些散客全部搬。
可这支骑兵有一百多号呢,就算把散客们的房子们全占了,依旧住不下。
最终,黑大汉将主意打到了侯刚的那支押囚队伍上。
掌柜的这回可倒了血霉了,两边传话,双方都不肯退让,甚至把他当成了出气筒。
聚财客栈里的十几个伙计更倒霉,那黑大汉嚣张跋扈之极,稍一不满,就拿鞭子抽人,每个人脸上都挂了彩。
侯刚见不是事,直接走上前来,沉声道:“不知这位官爷姓字名谁,官居何职啊?”
黑大汉轻哼一声,道:“不怕告诉你,本官乃扬州大都督府果毅校尉孟元常!”
“孟元常?没听说过。”侯刚摇了摇头。
黑大汉胸脯一拔,傲然道:“没听说过本官不要紧,你可听说过张刺史新纳的小妾孟莲儿?告诉你,那是我亲妹子。”
侯刚疑惑道:“孟莲儿不是一个妓子吗?听说她八岁那年就被家里人给卖给陈三娘了,怎么……”
“嗯,对啊!”孟元常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道,“当初我爹娘就把莲儿卖了,按说她跟我没多大关系了。但她现在不是攀上高枝了吗?那我就得把这门亲戚给续上,要不然也当不上这果毅都尉啊。怎么的,不行吗?”
侯刚被他的无耻震得一愣一愣的,只得干笑摇头道:“行,当然行。在下的意思是,我们这队伍的人和货太多,搬起家来不方便。要不……孟都尉开开恩,高升一步,去别地投宿?”
“哦,你小子的意思是说,你们不方便搬家啊……”
说着话,孟元常说变脸就变脸,张嘴斥道:“那关老子屁事!一句话,你是搬还是不搬吧?乖乖搬家,算你们有眼色。要是执迷不悟的话,儿郎们!”
“有!”众骑兵山呼道。
“给本都尉将他们打出去,真出了什么漏子,我妹夫顶着!”
“喏!”
那帮土兵毫无顾忌地抽出腰刀,齐往上闯。
这下,侯刚顿觉为难了。
要是真碰上什么正儿八经的官员,他总有话搪塞下去。但很明显,这孟元常就是一个混人,丝毫不讲道理啊!
为了这么点小事儿跟大都督府的府兵硬拼一场,那也太不划算了!
没办法,此次任务艰巨而且重要,出不得半点纰漏,所以他只得暂时忍让了,“好吧,我看您这边还有二三十人没有安排住宿,这样,在下给孟都尉腾出俩院子来!”
孰料,孟元常得理不饶人,道:“要是你刚才也这么知情识趣的,本官也就不跟你计较了。但是,现在服软,晚了!告诉你,姓侯的,今天你们这伙子人都得搬走,一个也不能留!”
作为丽竞门的人,向来都是侯刚欺负别人,哪里会像今天这般受气受辱?
孟元常这狗杀才简直欺人太甚!
侯刚忍耐到了极限,寒声道:“孟都尉,你以为我等真是普通商贾?”
“就算你们是官又怎么样?”孟元常满不在乎道:“整个扬州,乃至淮南道,就没有我妹夫摆不平的事儿!在淮南道,你官再大,能大得过我妹夫?他乃扬州大都督府长史,督七州军政。又兼着扬州刺史。呵呵,你算老几?”
“那可不一定!孟都尉,你看看这是什么?”
说着话,侯刚从袖兜中掏出一面金牌,四周花纹繁复,中间四个大字在火光照耀下皑皑生辉。
孟元常大黑脑袋一晃,道:“这是啥?”
“上面有字儿,你看不清楚?”
孟元常理直气壮地道:“俺不认字儿!”
侯刚:“……”
妈的,真是碰到浑人了!
侯刚被这个奇葩气得一阵无语,只得耐心解释道:“我乃丽竞门副总管,因无朝廷官职,陛下特赐金牌一面,以慑宵小!孟都尉,你确定你要违抗陛下的旨意?”
“啥?陛……陛下?”
霎时间,孟元常脸上的倨傲之色消失,变脸之快让侯刚咋舌,只见这厮赔笑道:“敢情您是丽竞门的侯总管啊。孟某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错把真金当黄铜。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小的一般见识,俺……俺给您赔罪了!”
咚咚咚~~
这黑厮也真能拉的下脸来,马上就推金山倒玉柱,连磕了几个响头!
侯刚拿这浑人还真没啥好办法,摆了摆手,道:“行了,起来吧。不知者不怪,本总管可以既往不咎。”
“谢侯总管。”
本来侯刚以为,孟元常起身之后,就会主动告辞。
没想到的是,人家孟元常非但没走,反而主动往前凑合。
他满脸都是讨好的笑意,“侯总管,咱们这可真是不打不相识。这样吧,今天晚上,在下摆上一桌酒宴,我们哥俩好好的喝一顿,不醉不归。”
侯刚婉言谢绝道:“不好意思,本总管重责在身,不敢饮酒。”
“那咱们不喝酒光吃菜总可以吧?我再找上几个美貌的小娘子,给侯总管好好地解解乏。”
“多谢孟总管的好意,本官心领了。”
接连被两次拒绝,孟元常的脸上可挂不住了,干笑道:“看来侯总管还是在记恨本官啊!”
“不是,孟都尉误会了!”侯刚摇头道。
孟元常大手一挥,道:“既然不忌恨,那啥也别说了,我都明白!这事不怪您,当然了,也不能怪我,要怪就只能怪……”
说着话,孟元常猛然转身,举起马鞭,冲着掌柜的和伙计们劈头盖脸地抽去,道:“就怪你们这帮狗日的!侯总管在这的事儿,你们怎么咋不提前告诉我?”
掌柜的和伙计们遭了无妄之灾,既不敢还手,也不敢争辩,只能是抱头鼠窜!
侯刚明白,这孟元常看似迁怒掌柜的和伙计,实则有隐隐对自已示威之意。
他有重任在身,不愿意节外生枝,当即也不阻拦,笑吟吟地看着孟元常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