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众人恍然大悟,看崔耕的眼光越发热切起来。
心思敏锐的商贾想着——完了,这保障湖的价格,还得在今晚的基础上,继续往上翻!
这年头要想得个好名声,不就是修桥补路吗?
你在别的地方修桥,也就是当地老百姓称颂,但在保障湖修桥,可就远非止于此了!
世人一听这首诗就会问了,怎么个“二十四桥”啊?就有人解释,这是保障湖上的二十四桥。其中有崔耕建的莲花桥,还有某某富商建的某某桥……
毫无疑问,随着这首诗流传天下,自已也会四海闻名,乃至万古流芳!
这么好的机会,焉能错过?
最关键的是,二十四桥啊,除了崔耕眼前这座“莲花桥”之外,就剩下二十三个名额了。在场可是有几百富商巨贾,这竞争得多么惨烈?
但是再惨烈,与名扬千古比起来,这钱也得花!
说实在的,到了现在,哪怕是崔耕自已站出来表示,自已的“二十四”桥不是这个意思,众豪商都得一边表示不信,一边想办法把他的嘴给堵住喽!
但还是有煞风景的。
一个穿绸裹缎地瘦细挑儿,高声道:“诸位,别高兴得太早了!前三句虽然都能解释得通,这还有第四句呢,玉人何处教吹~箫?这玉人又是指的哪位?”
“毛三郎,你他妈的少胡咧咧。”不等那俊美年轻人发言,已经有人骂道,“玉人还不好解释?咱们扬州青~楼甚多,说不定是崔县令的哪个相好呢,这有啥不好解释的?”
“崔县令的相好?不对!”毛三郎摇头,道:“以崔飞将的身份地位,他若与哪个妓子相好,还不得传得满城皆知?”
“呃……那还有一女子,叫崔秀芳的……”
崔秀芳为崔耕代持糖霜作坊、毡帽作坊的份子乃瘦西湖的土地,大家对她的身份并不陌生。
毛三郎继续否认道:“据在下所知,崔小娘子乃一江湖女子,擅长窜房跳屋打打杀杀,但要说她擅长吹~箫么……牵强,实在是太牵强了!”
有人猜道:“也许是崔县令以‘玉人’指代好友?”
毛三郎眉毛一挑,道:“崔县令擅长音律的好朋友?这倒是能解释得通。但不知此人姓字名谁?今年贵庚如何?家住哪里?做何官职啊?”
“……”
简短解说,毛三郎舌战群儒,在场之人,都驳了个哑口无言。
毛三郎最后得意地四下里扫视了一眼,道:“怎么样?完全无法解释吧?依我看,这崔二郎是指不定从哪抄了一首诗,在此欺世盗名呢!”
“哈哈!可笑,可笑!毛三郎,你完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这时候,俊美年轻人又说话了,“崔县令不开口解释,是因为‘玉人’涉及了一个美貌的小娘子,他不愿坏人名节。至于在场的诸君子不说,那是确实不知此事。”
毛三郎口中啧啧连声,道:“照你这么说,这个‘玉人’指代何人,岂不成了死无对证之事?小子,这个理由可难以服众啊!”
“哼,谁告诉你死无对证了?”那俊美年轻人道:“这个玉人指代的是谁,我知道!”
“到底是谁?”
“此女姓卢名若兰,出身于五姓七望……”
他将卢若兰与崔耕在扬州城相识相会的过程简说了一遍,最后着重叙述了,那次月下吹~箫弄舞之事。
毛三郎听完了,不由得一阵嗤笑,“小子,挺能编的啊。不过,我就奇怪了。那院里只有崔耕和卢若兰俩人,你是咋知道的呢?”
“因为……”
俊美年轻人猛地将胡须拽落,摘下幞头,三千青丝如飞瀑般披肩而下,“因为,本小姐便是卢若兰!”
第304章 国师来断案
卢若兰,再次出现了!
崔耕心神一振,道:“你怎么来了?”
卢若兰笑颜如花,微微一福:“二郎,刚才你那首诗是写给妾身的吧?真是应情应景得很呢,妾身很喜欢。”
崔耕还是有些疑惑,“我当日那样对你……”
卢若兰翻了个白眼,娇哼一声,道:“你以为自已那点小心思,能瞒得了妾身吗??我只是为了安你的心,才假装中计罢了。倒是那曹月婵……”
“我怎么了?卢若兰,你以为天底下就你一个人聪明?”
随着一声娇喝,又有一人去除了伪装,显出了窈窕的身形,正是曹月婵!
但她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看,“二郎,当初在荣归客栈,事出有因,妾身从未怪过你。但是今天做诗,为何只有她的,没有妾身的?”
“这……”崔耕一阵语塞,直感觉自已比窦娥都冤。
卢若兰却上前一步,将心上人又挡到了身后,道:“曹掌柜,这还用解释吗?说明我在二郎心目中的地位,远远比你高呗。”
曹月婵气道:“我跟二郎说话,你插什么嘴?”
卢若兰理直气壮道:“就凭他是我夫君!只要有了这首诗,我们就是天设的一对地造的一双,谁也别想把我们分开!”
曹月婵好悬没气乐了,道:“一首诗定终身?天下哪有这般道理?你们可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卢娘子,我提醒你一句,聘则为妻,奔则为妾!”
卢若兰笑着还嘴道:“虽无聘礼,却有……”
“行了!你们就别为一个死人,再争风吃醋了!”
一声刺耳的声音穿入人群中,打断了曹、卢的争风。
只见有个老者带着四个伴当越众而出,不耐烦地打断了二女的对话。
崔耕一见,又是这头老王八!
他神色一凛,问道:“如果本官没记错的话,没给你王御史发请帖吧?”
王弘义嘴角泛起狞笑,寒声道:“什么请帖?本官今天来,可不是参加什么月楼之会,而是想通知崔县令你一件事。”
崔耕道:“有屁快放!”
“你崔耕崔二郎,没几天好活了!”
他用手点指着卢若兰和曹月婵,恨恨道:“你们这两个贱女子,争什么争啊?难道想嫁给一个死人?”
“放肆!”
张潜实在看不下去了,道:“王御史,有话说话,难道老夫在眼中也是个快死之人??”
王弘义也没行大礼,而是草草行了一礼,道:“下官参见张刺史。”
“罢了!”张潜摆了摆手,道:“你刚才说,崔县令命不久矣,把话说清楚!”
王弘义面有掩不住的喜色,“下官是刚刚得知了一个消息……”
崔耕的官司一直悬着而未决,关键就在于那个面目模糊的尸首,到底是不是徐敬业的。
最近,王弘义提出了一个意见。
听闻国师神秀神通广大,能知过去未来。就算这个传闻打上几个折扣,判定这尸首的身份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对于“挺崔派”来说,要是在别的朝代,一句“子不语怪力鬼神”,就能把王弘义喷回去。
但是大周不同。
不光是武则天信这个,最关键的是,这是武则天皇位合法性的理论基础。
前几年,武则天宣称自已是净光天女转世,佛祖许诺自已为中土女皇。
要是有人敢宣称,国师连这点事儿都干不了,那不是等于打武则天的脸吗?
所以,这道奏折一上,“挺崔派”顿时就没词儿了。
在武则天的眼里呢?崔耕的案子根本就不值得花多大心思,但总拖着也不是个事儿,于是乎稍一考虑,就点头应允了。
她宣布,就在明日,由神秀大师来判明那具尸首到底是不是徐敬业的。
王弘义听说后,马上就迫不及待地来到月桥,幸灾乐祸地向崔耕通报了这一个“好消息。”
待听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在场几乎所有人都面色微微一垮。
崔耕和南禅宗联合起来对抗北禅宗,这件事众人皆知。
现在让北禅宗的领袖神秀,判定尸身到底是身份,那结果还用问吗?
王弘义对这种场面见得多了,心中越发得意,调侃道:“崔二郎,这次你可算是在劫难逃了。趁着陛下的旨意还没到,赶紧想吃点什么就吃点什么,想喝点什么就喝点什么吧,哈哈!”
“你……”
崔耕倒驴不倒架,很是硬气地说道:“本官固然不好过,但是你自已呢?哼,诬陷当朝宰相,证据确凿,真当陛下的刀不利吗?”
“你是说蒋发和崔日昌?”王弘义道:“他们已经死了!”
“啥?死了?”这个消息,对崔耕有点突然。
王弘义双手一摊,道:“他们命不好,五日前,已经在天牢里暴病而亡,这可怪不得本御史。”
一个人暴病还有可能,至于俩人同时暴病?显然,这是被杀人灭口了。
崔耕怒极抚掌赞:“好,王御史棋高一着,本官佩服。不过,本官以为,陛下英明,这个案子未必就没有转机……”
铃铃铃~~
正在这时,静谧的夜空中,传来了阵阵马褂銮铃之声。
紧跟着有一个公鸭嗓子的声音传来,道:“江都县令崔耕,殿中侍御史王弘义何在?赶紧接旨啊!”
王弘义眼前发亮,拍掌叫好道:“这旨意来得好快,还要你我一起接旨。不用问,这是陛下让本御史专门查办此案。哈哈,崔二郎,你死定了!”
功夫不大,单人独骑,风尘仆仆满头大汗的刘老四,已经来到众人之前,翻身下马。
崔耕赶紧上前套近乎,道:“四郎大兄这么晚了还来传旨,为国分忧,不辞劳苦,实在是我辈的楷模啊!”
刘老四把崔耕把气喘匀实了,摆了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洒家辛苦也就是这几天辛苦。但二郎你为了扬州百姓的福祉,宵衣旰食夙兴夜寐,那才是真辛苦哩。”
擦!
这二位还互相吹捧起来了。
顿时,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了王弘义的心头,赶紧催促道:“这位钦使,事不宜迟,还是快点宣旨吧。”
对王弘义,刘老四可就没那么客气了,嘴角微撇,“你谁啊?本钦使怎么做事,还用得着你教?”
“在下就是殿中侍御史王弘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