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崔鲸当时就怂了。
但崔猛还是混不吝道:“怎么个五姓七望的共同态度?还请族长把话说清楚了。”
崔挹道:“呵呵,说你是逞匹夫之勇的蠢货,你还不不服气!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二郎,你来跟这货说道说道。”
一口一个二郎,叫的那叫一个亲热。老屌丝族长使唤起自已这个外人来,居然没有半点的不自然。
崔耕心里大写一个服字!
事到如今,崔耕明知老屌丝要拿自已当枪使,却愣是生不出半点反感来。他冲崔猛比划了三根手指头,说道:“竖起耳朵听好了,原因有三。其一,博陵崔氏与定州刺史孙彦高不和,本官这个定州长史是奉旨前来转圜的。本官乃当今圣上钦命,我问你,眼下定州境内谁又能替代得了我?”
崔猛撇撇嘴,“孙彦高有何了不起?没你崔二郎,我们博陵崔氏也不惧他半分!”
崔耕没有理他,继续道:“其二,一旦突厥入寇侵扰定州境,你真以为凭你崔猛那两下子蛮力,凭你们第四房这些平日习武的子弟,就能保护得了博陵崔氏的祖地?不是本官瞧不起你们,呵呵,你们呐,还真不够瞧的!”
这话瞬间让崔猛炸毛,要知道彪悍武力和第四房习武的子弟,素来是他崔猛在族中盛气凌人的资本。现在却被崔耕贬得一文不值,当即大怒,“崔二郎,好胆你再说一遍!”
“说一百遍,本官都是那句话,你们呐,根本不够瞧的!”
崔耕毫不客气道:“往大了讲,保护定州主要靠官军,你崔猛与崔氏第四房子弟能起什么大用?往小了说,论行军打仗,论军事素养,别说本官了,崔猛,恐怕你还不如我的手下!”
“欺人太甚!你敢再说一次?”
“再说一百次也是那样。”崔耕道,“不信的话……封常清!”
“属下在!”封常清问声跃出。
崔耕道:“你跟这位勇冠博陵崔氏的崔猛比试比试!”
“喏!”
封常清又往前大踏一步,看向崔猛,说道:“兀那小子,要比试什么,你划下道儿来便是,某家都接着!”
唳~~
半空中,忽然传来一阵大雁的鸣叫声。
封常清抬头一看那大雁的阵型。不等崔猛划下道儿,当即便取下后背的宝雕弓,抽出雕翎箭。
嗖!
弓开如满月,箭赶似流星。
又是两声雁鸣哀嚎接踵而至,紧接着,两只大雁从天坠落!
“神了,太神了,一箭双雕,天呐,这是一箭双雕啊!此壮汉当真是神射啊!”
在场皆是识货之人,见封常清一箭射下双雁来,顿时齐齐色变,情不自禁地大声呼喝起来。
一时间,惊赞溢美之词,不绝于耳!
封常清干净利落地重新将宝弓挂于后背,看着崔猛,伸手比划道:“崔猛,比文韬还是武略,某家一并接着!”
接着?
接什么接啊?
崔猛此时都被封常清这一手神射绝活,给震惊到懵圈了!
大哥,这可是一箭双雕啊,而且还射得是在天上飞翔的活物。
这比百步穿杨的射靶,难得不止一星半点,好吗?
你都这样了,我还跟你比武技,我不是脑子有坑吗?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想到这里,崔猛干笑一声,抱拳道:“封侍卫射艺精湛,称上一声神射都不为过啊!不过,这跟突厥人打仗吧,主要还是要靠韬略!逞匹夫之勇,也不能抵挡得住突厥人的悍勇骑兵啊,对吧?正所谓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嘛。”
这匹夫之勇四个字从崔猛口中说出,还挺别扭!
“随你怎么说,某家都依你。”封常清大手一挥,粗犷豪爽道,“《孙子兵法》《太公六韬兵法》《吴子兵法》《鬼谷子兵法》……你随便挑,俺倒背如流。”
“倒背如流?”崔猛可算是抓到一点的错处了,“你有种倒背下《孙子兵法》!”
谁知封常清真的倒背起《孙子兵法》来了:“也动而恃军之所军三。要之兵此。功大成必,者间为智上以能,将贤军明惟故……”
崔猛:“……”
众崔氏子弟:“……”
崔耕含笑不语,频频点头,很是骄傲!
老封真不愧是史书上有着浓墨重彩的一员名将啊,一张嘴几百字就倒背出来了,丝毫不打磕绊!
“好!太好了!”
“服了!想当年家父让我背诵孙子兵法,我连顺着背都勉强不过两百字吧,这厮居然真的能倒背如流!”
“倒背《孙子兵法》,这货跟崔耕一样,也是要上天啊!”
“这小小一个侍卫便能如此了不得,可见崔二郎真是名不虚传啊!”
待他背诵到一千左右字的时候,全场已经叫好声如雷。
不怪一众崔氏子弟开始倒戈反水,谁让封常清如此逆天,崔猛根本与他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啊!
箭起射飞鸟,胸中有六韬,此等人物居然给崔耕当侍卫,啧啧,这崔二郎何德何能啊!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忽悠来的此人啊!
但崔猛在博陵崔氏中称王称霸惯了,哪里肯低头?他依旧不愿服软,犟嘴道:“切,倒背《孙子兵法》再如流又怎样?谁知你是不是一个只知道纸上谈兵的赵括?”
妈的,这已经不要脸到极致了!
一众崔氏子弟纷纷低头抚额,都不敢承认跟崔猛是一伙的了。
更有第四房的子弟在崔猛身后小声嘀咕,“猛哥,咱能不能要点脸啊?”
不过封常清却也不着恼,哈哈大笑道:“某家纸上谈兵?告诉你,擒拿倭皇,便是俺打的头阵!平定僚人之乱,某家以二十破两千!不知你崔猛有什么战绩,可以与某家比一比?”
“什么?二十破两千?”
崔耕擒倭皇的事儿,几乎众人皆知。但是具体如何平定僚人之乱,就只在岭南地区流传了。
这下又轮到崔耕麾下第一马屁精宋根海出马了,这厮卖弄起口舌,舌绽莲花般地将昔日事情经过,绘声绘色地介绍了一遍。
虽然此事颇多阴差阳错,胜得有些侥幸,但当时也的确表现出了封常清卓绝的军事才能。
更关键的是,他为救主公甘冒奇险,还绝不蛮干。对上为忠,对下为义,堪称忠义俱全!
瞬间,众崔氏子弟再看封常清的目光,越发热切起来。
就连崔猛身后一向以勇武称冠整个博陵崔氏的第四房子弟,也蠢蠢欲动起来。
他们都知道,打仗的事儿容不得半点含糊,差之毫厘,生死立判!
有句话叫三军易得,一将难求!
更有句话叫主将无能,累死三军!
如今眼瞅着突厥人就要入寇了,他们不为能否打赢突厥人,就为开战之后能大大提升自已的存活率,也要重新考虑这率领众人的主将人选了!
那崔猛和封常清之间,谁更适合当他们的主将呢?显然,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不知谁喊了声:“封壮土莫走了,就暂时留在咱们黄城村吧!”
“对,对,保护祖地,还要多靠封侍卫。”
“崔二郎,你刚才可是说了啊,要保咱们博陵崔氏祖地的安全。别的不说,到时候不可得把封侍卫留下,率领我等保卫黄城村啊!”
……
这一刻,崔猛的心在滴血,他很心痛,这些平日里追随在他们身边的族人,现在是要自已马上退位让贤啊!
不行,我崔猛乃第四房嫡子,怎么能让一个外人来统领第四房的子弟呢?
当即,他赶紧转移话题,对崔耕问道:“你不是说原因有三吗?那其三呢??”
崔耕哪里会看不出崔猛那点小心思,不过他没有戳破,而是继续说道:“其三嘛,定、魏、冀、易、沧五州,来年很可能发生一场大蝗灾,此事更是非我不可!”
关于蝗灾的担忧,五姓七望中的有识之土都已然预见,不过是个早晚的问题,只是不确定什么时候发生罢了。
崔猛道:“非你不可?莫非你崔二郎还能有治理蝗灾的法子?”
崔耕道:“克蝗的法子么,还是有那么一些的。比如说……咱们先孵小鸡?”
“什么?孵小鸡?笑话!”崔猛嗤笑道。
崔耕微微一笑,道:“是不是笑话,你到时便知。且拭目以待吧!”
接下来,就是正式祭拜博陵崔氏的祖宗了。
崔耕最终还是没有去占博陵崔氏那帮小伙子的便宜,选了第一份帛书,也就是和崔湜同辈的那卷帛书。
众人按照辈份和嫡庶排好,给博陵崔氏列祖列宗上香。
在论辈排序之时,崔耕却发现了一个意外之喜——
他发现因为自已那个所谓的“崔挺的后人”,他被排到了与博陵崔氏第一、第二、第三、第四房所在的嫡脉,又因为崔挺并不属于这四房中的任何一房,所以作为崔挺后人的崔耕,在族长和族老会一众族老的提议下,独~立成于一房。称之为——博陵崔氏第五房!
恰恰,又因为这个第五房只有崔耕一个人,所以他便是第五房的掌舵主事。
依照族规,每房的掌舵主事,必须进入族老会。
顺理成章地,崔耕又稀里糊涂地进了博陵崔氏的权力核心——族老会!
莫名其妙地,他竟然在博陵崔氏中,有了几分话语权。
一切都来得那么莫名其妙,一切又来得那么顺理成章!
祭拜仪式结束之后,由崔耕口述,封常清将《笠翁诗韵》写了下来。
这还没完,一个羊也是赶着,俩羊也是牵着,作为“认祖归宗”,重回博陵崔氏的见面礼,崔耕干脆连《三字经》这个启蒙教材也一并抄了出来,让这个号称国学三大启蒙教材之一的读物提前在唐朝出现。
《三字经》编纂于宋朝,到底是流传千年,被称为“经”的存在,博陵崔氏中的诸人稍微一琢磨,就明白了《三字书》的含金量与不凡。
能编纂此等瑰宝,又将此等价值连城的启蒙教材送于崔氏,崔氏中人个个都对崔耕越发看高。
原来还有些人对崔挹准备三卷帛书暗暗不满,现在早已风向大变,纷纷佩服起老族长的高瞻远瞩了。
族老会中有老叟甚至提出,崔二郎如此大才,不如经常给族中子弟们上上课?
但崔耕赶紧连连推脱,说自已只是粗通杂学,对四书五经研究不深,还是别误人子弟了。
没想到这个回答,就更对那帮老家伙的胃口了。
因为人家五姓七望不屑参加科举,自有骄傲的本钱。其子弟在族学内学习各种实务,凭门荫当官之后,可以不为胥吏所蒙骗,治政之能远超同侪。
至于对诗词歌赋的重视,只是无奈对朝廷的妥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