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崔耕又回到和亲使团队伍。
他见到武延秀和阎知微等人,说自已费了一番唇舌,好说歹说之下,那帮沙匪终于同意,给和亲使团留下两成的聘礼。
也算是幸不辱命了!
这一次,武则天准备的聘礼是相当丰厚的,即便就剩下两成,也是非常拿的出手了,武延秀表示非常满意。
双方交割完毕,使节团继续起行。
又行了十余日后,众人抵达了突厥的南庭黑沙城。
所谓南庭,就是突厥南厢的首都。
抵达南庭之后,崔耕才知道,自已那个死对头赛修伦,正是突厥南厢的“杀”。赛修伦手握整个突厥两成的兵马,就驻扎在黑沙城。
妈的,崔耕真是无语,怎么什么事儿都赶到一块儿了。
不过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也只能是硬着头皮,在突厥官员的引领下进了黑沙城,往默咄可汗的王帐方向而来。
“崔耕崔二郎,想不到你也有落在我手上的一天啊,哈哈哈哈……!”随着一声暴喝,有一队骑兵飞驰而来。
最前面那位看年纪在五十岁上下,身形高大,目露凶光,正是赛修伦!
啪!
赛修伦一扬右手握着的马鞭,整支队伍嘎然而停,众骑土翻身下马。
紧接着,他们迅速飞奔,排成了面对面的两列。非但如,每人还手持钢刀一把,高高举起,形成一个刀阵。
赛修伦曾经奉命出使长安,阎知微当然认得他。
此时时刻,阎知威又被吓得尿意浓浓,有种尿裤子的战战兢兢,他期期艾艾地喊道:“两……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赛修伦,你可别乱来。”
但赛修伦压根儿就不鸟他,一双充满仇恨的眼睛,就是盯着崔耕不放。
崔耕就知道今日之事不能善了,沉声道:“我等带着种子农具以及彩缎珠玉而来,尔等却以刀阵相迎。赛修伦,难道这就是你们突厥的待客之道?难道就不怕天下人笑你们突厥人茹毛饮血,半点礼数都不懂吗?”
“哪里?嘿嘿,你们是不懂我们突厥人的待客知道啊!”
赛修伦轻轻把玩着手中的皮鞭,冷笑道:“实不相瞒,这刀阵乃我突厥最隆重的迎客礼仪哩。几位大周使节真是没见过世面啊!”
田归道多次奉武则天之命出使突厥,对突厥的风俗了如指掌,但是这种用刀阵来迎客的礼仪,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质疑道:“果真有这种礼仪?本官怎么没听说过?”
赛修伦知道忽悠不了田归道,但还是很无耻地说道:“此乃我家大汗亲定的迎客之礼,今天是第一次使用,田舍人你没听过,并不奇怪。”
这摆明了就是不讲道理啊!
“哦?是吗?”武延秀沉声道:“本王且来试试你家可汗新定的迎客之礼!”
武延秀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虽然喜欢拈花惹草惹风流债,但贪生怕死这四个字倒是安不到他的头上!
而且他知道今天他不能认怂,今日一旦认怂,那他以后这个突厥驸马爷的日子,就苦逼了。
当即,他冷哼一声,面不改色心不跳,大踏步地步入了刀阵。
一步,两步,三步……十五步……一百步!
武延秀终于站到了王账之前,冲赛修伦鄙夷道:“什么刀阵,也不过如此嘛!”
赛修伦还是玩着马鞭,摇头晒笑道:“那可不一定,淮阳王是淮阳王,别人是别人,这刀阵也是分人的。”
“分人?那本官来试试!本官屡次触怒默咄可汗,倒要看看尔等的刀敢不敢落下来。”
田归道身正道直,面无惧色,昂首阔步,在刀阵中走了一圈。
阎知微小脸吓得煞白,想冲英雄又挪不动步子,道:“赛……赛大人,是不是非要通过这个刀阵,才能见到可汗?”
“那也不一定。”赛修伦微微一笑,“这个刀阵是迎接英雄的,若是自认为是狗熊一名,也可以不通过刀阵。”
“狗熊?怎么认?”阎知微问道。
赛修伦道:“这就简单了,老夫让手下的儿郎们排成一排,只要从他们的胯~下爬过去就成!”
“胯~下?”阎知微楞了一下,斜眼瞥向崔耕道:“韩信曾受胯~下之辱,也不影响千载美名。本官觉得,此事也不是不能商量啊……”
赛修伦纠正道:“阎将军,这个法子只有你才能用。至于这位崔长史么,他想要自认狗熊,就得……”
“就得如何啊?”阎知微问道。
赛修伦一挥手,道:“来人,带过来!”
“是!”
马上就有个突厥小卒端着个托盘跑了过来,里面正是一坨臭气熏天的大便!
“这玩意,崔长史应该不陌生吧?你在定州之时,可没少款待过我啊,呵呵呵~~”
赛修伦狞笑道:“接下来的话,就不用我再说了吧,崔长史应该明白怎么做。”
崔耕不由得暗叫一声苦也!
他明白,赛修伦设这个刀阵,就是专门为了对付自已。只要自已经过刀阵之时,有突厥土兵故意说“累得手酸”,不小心将手中钢刀剁下,就能砍下自已的脑袋,要了自已的小命。
但自认狗熊吃屎?
那是他万万做不到的!
第361章 默咄要招婿(两章合一)
“不就是刀阵么,莫怕!好妹夫,俺来帮你!”
正在崔耕为难之际,突然有一个粗豪的声音,从崔耕背后骤然传来。
妹夫?这是跟我说话?
崔耕起疑,循声望去,但见一个身形魁梧、上半身没穿衣服的突厥男子,大踏步地朝自已走来。
现在才是初春,黑沙城的气温比数九寒天的时候也暖和不了多少,相反还是有些偏寒。
但这位突厥男子却裸着上半身,也不知是天生不怕冷,还是脑子秀逗了。
“你想作甚?”
封常清可不能让一个疑似疯癫的人靠近崔耕,赶紧侧跨一步,拦住了他的去路。
“敢挡我道?滚开!”
突厥壮汉虎啸一声,将封常清往旁边一扒拉!
“嗯?”
按说封常清已经是力气惊人,而且有所准备,但是没想到,被这位突厥壮汉这么一拨拉。还是一时不慎,被扒拉的一个趔趄。
卧槽,这是个天生神力的主儿啊!
“我擦!”
封常清不服,牛眼一瞪,抽出刀子来就要拼命。
谁知那浑憨的壮汉,居然身形敏捷至极,微微一晃身,已经给崔耕来了个熊抱,叫道:“好妹夫,跟俺走吧!”
崔耕被这个疯子熊抱着,就跟拎小鸡似的轻松自如,他不迭叫道:“喂喂喂,你认错人了啊,本官不是你妹夫,你谁啊?放手,快快放手!”
“好妹夫,现在过刀阵危险的很,俺待会儿再放你下来。”
那壮汉足足比崔耕高了一头多。说着话,已经毫不费力地将他挟了起来,大步流星地穿过刀阵!
突厥军土们知道他的身份,无人敢做小动作。
赛修伦眼中冒火,深吸了一口气,强作镇定道:“大公子,老夫和崔耕之间的恩怨,你搀和进来是什么意思?”
“赛修伦,你傻啊!”
突厥壮汉瓮声瓮气地斥道:“这不是崔耕,是武延秀,我妹妹未来的夫君,怎么能说跟俺无关呢?”
“你……”
赛修伦真想骂一句你是傻子吗?但他碍于对方的身份,还是忍下下来,耐心解释道:“大公子啊,老夫出使大唐多次,被这姓崔的屡次羞辱,还被逼着……逼着吃了那啥。就这,我还能认错人?化成灰我都认得他啊!”
“诶,说得也是哈!”壮汉好像开窍了,缓缓将把崔耕放下,挠了挠脑袋,道:“你到底是谁?”
“在下乃大周和亲副使,定州长史崔耕崔二郎!敢问阁下是……”
“俺是阿珠的哥哥同俄特勤。”壮汉问道,“你真不是淮阳王武延秀?”
“当然不是。”
“完喽!完蛋喽!”同俄特勤冲着自已的脑袋狠来了两拳,道:“你怎么能真是崔耕呢?枉俺妹子对你一片痴心,这可咋办哦!”
赛修伦看出了便宜,赶紧进言道:“大公子,崔耕欺骗公主,罪不可赦!要不,就让老夫把他一刀两断,为公主出气?”
“你他娘的真当我傻啊!”同俄特勤怒道,“杀了他,俺妹子还不得哭死?你要让俺妹子恨我一辈子,挑拨我兄妹的关系?”
赛修伦无语。
倒是崔耕听到这个壮汉的名字之后,脑海中瞬间划过一道闪电,惊叫道:“同俄特勤?你是默咄可汗的大公子同俄特勤?突厥第一高手同俄特勤?”
“可汗的大公子不假,但这突厥第一高手的名号……俺倒是第一次听说啊!这谁封的?你咋知道的哩?”
崔耕心说我何止知道你是突厥第一高手啊,还知道你是自已蠢死的。二十年后,你自恃勇武,让十万突厥大军在后边观战,自已单人独骑进攻庭州城,结果被大唐官兵射成了刺猬。天下像你这么蠢的高手,真是独此一家别无分号了。
当然了,重点不是这个,崔耕迫不及待地追问道:“那你口中的阿珠是……萨达米珠?”
“俺妹子的真名叫拉达米珠,萨达米珠是个化名。她今天让俺在这看着,别让你受了委屈,谁成想你真是崔耕啊。”
“我明白了!”崔耕的脑海中豁然开朗。
为什么在青沙镇,萨达米珠的钱袋没被小猫撕咬?不是因为她真的偷了托莫古登的钱财,而是这本身就是一场戏!人家姑娘的目的,是考验未来的夫君武延秀,结果阴差阳错,变成了考验自已。
为什么在土古城,刘彦道要逼着自已做诗?这同样是人家姑娘在考验未来夫婿的才华啊。至于后来的赠送美婢,无论自已怎么选,最后等在房内的都会是拉达米珠。还有,刘彦道二更天出来捉贼,应该是怕孤男寡女情不自禁做出什么事来,没法对默咄交代。
为什么拉达米珠会被契丹人捉住?恐怕是因为她偷偷跟在使团的后面,和契丹人对上了。还有她的痛哭……堂堂的公主身边岂能没人保护?那些护卫为了保护她,应该都被契丹人杀了,姑娘那是被吓哭的。
另外,契丹人假扮的马贼为何如此重视她,要将她掳走了。怕是知道她是突厥公主的身份,已经骑虎难下了,只得把装她在了麻袋里面,随身携带了。
越想下去,越是逻辑通畅,一切都合乎情理。但崔耕却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喃喃道:“娘的,这回可真是乱了套了,她是真把我当武延秀了,这可怎么收场啊?”
“你问俺啊,俺问谁去啊?算了,俺不管了!”
说着话,同俄特勤伸手一指那毡帐,道:“父汗和俺妹子都在里边,你们自已解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