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泽寺原来的和尚们,不是都死绝了吗?这事儿你怎么都知道?”
“他们虽然死了,但是经卷还在。有一个和尚,在金刚经上,记录了此事。小僧胆儿小,看了经书,也不敢动那机关,亵渎神像。我看几位出手不凡,就想把这个消息卖给你们。”
密室?机关
狄光昭和崔耕几乎同时心中一动——狄光昭的收据,是否就在这秘室之中呢?
很有可能啊!
狄光昭迫不及待地问道:“那机关到底在哪?”
“这个……”本因虽然被封常清抓着脖领子,还是十分勇敢地把那只胖乎乎的手,伸了出来,道:“一千贯钱,少一个子儿都不成。”
按说,一千贯钱,对崔耕来说根本不成问题。
但是,奈何,他现在身上根本没带那么多钱啊。最后几个人一凑,才凑出了五百八十贯钱的钱票。
再加上一些金子,大概能值个八九百贯。
封常清把那些钱财往供桌上一放,哼了一声,道:“这就差不多了,快说,快说!再唧唧歪歪的,俺把你的脑袋拧下来。”
“可这,不够啊,还差……”
“嗯?”
“好吧。”本因缩了缩脖子,无奈道:“把那个玉印取下来,将净光天女像的脑袋,往左边转五下,往右转两下,最后再往左边转三下,洞口自现。”
想当初,扬州城内,孟神爽就曾用净光天女神像,做过密室的机关,崔耕当时就有些信了。
他说道:“这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常清,你去试试!”
狄光昭却已经等不及了,道:“别别,让我来!”
随即,紧走几步,来到净光天女神像的近前,将那玉印往外一拽,,面露笑意道:“这回可算……嗯?”
咔嚓!
正在这时,忽然有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吓得狄光昭一激灵。
紧接着,那玉印竟忽地分~裂成几块,落在地上!
奶奶的,女皇陛下,您造假咋造的这么用心呢?这也太偷工减料了吧?
然而,就在崔耕那个念头刚刚升起之时,宋雪儿忽然尖叫一声,道:“完了!玉印破碎,咱们都是欺君之罪!”
轰隆!
紧跟着一阵剧烈的撞门声响起,皇泽寺大雄宝殿中门大开,益州大都督府长史姚寿,带着利州刺史雷永年,以及几十名从人走了进来。
这些人从人尽管年纪不等,高矮胖瘦不齐,但久居上位置的气质却是整齐划一。
不用问,他们都是剑南道的高~官。
姚寿哈哈大笑,道:“剑南道查房使崔耕,成都县令狄光昭,你们入皇泽寺,毁天子玉印,图谋不轨。事到如今,还有何说?”
完了!
上当了!
崔耕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强辩道:“不错,那玉印是坏了,却不是我们故意毁坏。而是狄县令见神像上有些灰尘,进行擦拭,又是何错之有?”
“不愧是名扬天下的崔二郎,好一张利口!”瑶寿轻哼一声,道:“但是,如此滔天大罪,可不是你空口白牙一说,就能推个一干二净的!”
顿了顿,道:“本因,你说说,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
本因和尚道:“呃……狄县令和崔查访说,这净光天女像,应该是一个机关,里面藏着金银财宝。所以,他们就不断翻动那净光天女像,以至于玉印破碎。小僧苦劝,奈何他们不听啊!”
宋根海怒斥道:“好你个本因和尚,竟然跟姚寿那瘪犊子串通好了,诬陷我家大人。你一个出家人,难道就不怕死后进拔舌地狱吗?。”
“这可不赖我!”本因双手摊开,含糊道:“我让你们出一千贯,你们非出九百贯,那就别怪我不仗义了。”
“强词夺理!难不成,我们给足了你钱,你就不出卖我们?”
“当然。”
时光不能倒流,这玩意儿又死无对证,还不是随便本因怎么说。宋根海被噎得一愣一愣的,也只得道:“但我们确实没钱了啊,你就不能宽限几天?你的消息如果真的可靠,还能少得了你的好处?”
“你就拉倒吧!”本因不屑道:“是真没钱,还是假没钱?别人不说,单说崔耕吧,他脖子上带的那玩意儿可是价值连城。”
脖子上那玩意儿?
崔耕这才想起,自已脖子上挂着一个玉蝉。此物乃是临行之前,老骗子韦十方所赠。据他所言,这玉蝉能联络到一股神秘势力,对自已进行帮助。
但因为这股势力跟武则天很不对付,所以,自已一直没动用这个玉蝉的想法。没想到,此物却被本因和尚注意到了。
当然了,他也懒得和本因解释。本来么,这和尚和姚寿是一伙的,就算自已当初给足了一千贯钱,恐怕他还有别的借口。
崔耕看向姚寿道:“姚长史果然是棋高一着,成,这次本官认输。不过,以本官的圣眷,单凭一个打碎玉印的罪过,恐怕还不能让我伤筋动骨吧?不如,咱们谈谈?”
“不会伤筋动骨?你想得美!依本长史看,你是死定了!”
说着话,姚寿轻拍了两下手,道:“出来吧,让崔查访死个明白。”
“是!”
随着一声答应,有个大汉从窗外昂然而入,抱拳拱手,道:“崔查访,咱们又见面了,别来无恙乎?”
第583章 洛阳生变故
来人崔耕认识,正是在张氏兄弟的亲信,与曹月婵斗了个你死我活的蜀商宋霸子!
既然牵扯到张氏兄弟,很显然,就不存在什么同姚寿和解的可能性了!
崔耕心中一紧,面上却不露声色,道:“原来是宋掌柜啊,不知你准备给崔某人安个什么罪名呢?”
宋霸子嘿然一笑,道:“难道蓄意毁坏陛下印玺的罪名还不够?”
“不够,当然不够。这块印玺说是陛下的玉玺也可,说是普通的御赐之物也成。即便真的是本官蓄意破坏,也远不到杀头的罪过。就算加上二张兄弟进谗言,本官辞官不做,也足以抵罪!”
宋霸子慢条斯理地道:“崔查访这么想,原也不算错。但是,若宋某再告诉你三件事儿,你恐怕就会改变想法了。”
“但不知是哪三件事儿?”
宋霸子伸出一根手指,道:“其一,陛下两个月前,身染重疾。到了现在,几乎已经不能视物,所有奏章皆由上官舍人和张常侍宣读。”
“啊?”
这实在是个重磅消息,宋霸子此言一出,除了姚寿之外,人人色变,甚至有人惊呼出声。
崔耕咽了口唾沫,强自镇定道:“想必如今,宰辅还能正常拜见陛下,所以朝野上下镇定如常?”
“那是自然。”
崔耕微点了下头,道:“那就好办了。上官舍人,本官得叫他一声姨母;如今的宰相之首狄仁杰乃是本官的恩主。另外,别忘了,亲自打碎印玺的,并非本官,而是狄相爷的三公子狄光昭。有上官舍人和狄相爷缓颊,想必陛下不会对本官惩罚太过。”
宋霸子轻笑一声,道:“你是不是还想说,若是陛下不治,就应是太子登基。我和姚长史顾忌新皇,现在理应放你一马?”
崔耕耸了耸肩,双手一摊,道:“这可是你说的,本官从未如此想过!”
“不管你有没有这么想。某劝崔查访一句,还是莫白日做梦啦!”
紧跟着,宋霸子伸出了第二根手指,道:“第二事:陛下有旨意,梁王武三思,重为内史令,鸾台阁平章事。换言之,梁王千岁如今才是宰相之首。至于日后么……这皇位属谁,还真不一定呢!”
即便宋根海这粗坯,也明白武三思现在为宰相之首的意义啊。很显然,武则天因为重疾,心思敏感,已经不信任太子李显了!
那么,继续推论下去,她对太子李显的心腹崔耕,又是信任还是不信任呢?
宋根海不耐烦地道:“那还有第三件事呢?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宋霸子听了宋根海的粗鄙之言,丝毫不以为忤,得意道:“第三件事,就是侍御史倪光道上书:上重疾,请太子监国。被陛下亲自下旨……杖毙!”
如果说武则天猜忌李显只是大家的想象的话,那么这件事,可就是把这种猜忌做实了!
崔耕心思电转,面色不变,沉声道:“如此说来,陛下因为重病,心绪不定。若是张氏兄弟把今日之事,添油加醋地报上去,本官就要步了倪光道的后尘了?”
宋霸子道:“然也。”
“那本官就奇怪了。你直接把这个案子报上去不就行了?又何必主动现身,把这件事说出来,让本官有所准备呢?”
“那当然是因为张少卿和张常侍的吩咐!他们很想知道,崔常侍中计之后会是什么反应呢。”
然后,宋霸子一挥手,道:“吴道玄,你过来!”
“是!”
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走了进来,微微一躬身,道:“拜见宋掌柜,拜见崔查访。”
宋霸子介绍道:“好叫诸位得知,此人叫吴,名道玄。别看他年方弱冠,却已穷尽丹青之妙,只是名声不彰而已。诸位如果不信的话,尽可以看看这副《江海奔腾图》,这就是出自吴道玄的手笔。”
很快就有人将一副画卷,送到众人的面前,大家纷纷传看,果然是渊海腾澜,栩栩如生。
崔耕当然明白吴道玄的利害,这就是千古有名的画圣吴道子嘛。
他看过《江海奔腾图》后,微微迟疑道:“今日之会,和吴先生有什么关系?”
宋霸子朗声道:“张常侍有令,待宋某人将这三件事告诉崔查访后,要吴道玄将今日之情景,当场作画一张,事后呈给他看。”
崔耕强笑道:“哦?是吗?那本官是不是要表现得惊慌失措一点,以做配合啊。”
宋霸子摆手,道:“那倒是不用。名闻天下的崔二郎,纵然斧钺加身,也得表现得像是个爷们不是?也只有打败了如此强大的敌人,才能让两位张大人高兴!”
崔耕微闭双目,深吸一口气,道“好吧,多谢宋掌柜看得起。能得吴道长一画,我崔二郎也算是足慰平生!”
尽管崔耕表现出了足够的风度,但是,其败亡之势,在所有人心中已成定局,包括他自已。毕竟,玉玺被毁的事实真实存在,而武则天如今又因为重疾,几乎丧失了理智!
“等等!”宋雪儿终于忍不住了,道:“不对啊,姚长史,你不是说……说只是想拿住崔查访的把柄,让他妥协,和他共同发财吗?”
姚寿脸上现出讥讽的笑意,道:“妥协?本长史现在就能置崔耕于死地,又何须让他妥协?”
宋雪儿的俏脸苍白如纸,道:“不……不对!你让我骗崔查访来皇泽寺时,这个计策已经定好,先前可不是这样说的。原来……你堂堂的定州大都督府长史,是在骗我!”
“不错,本长史就是在骗你!”姚寿喝道:“臭婆娘,你以为自已还是监察御史宋文则之女,大家闺秀宋涛吗?早就不是了!你不仅仅早就卖身为妓,还陪了本官一晚,成了残花败柳!最关键的,崔耕进皇泽寺,是你引来的!今天,就是你宋涛身败名裂之时!”
言毕,姚寿从袖兜中将那份卖身契拿出来,道:“大家看看,这才是宋雪儿的真正身份!”
“果然是红颜祸水啊!”
“崔二郎也算精明了,没想到还是栽到女色这一关上。”
“这就叫英雄难过美人关,不怪崔查访,怪只怪那宋涛太蠢!”
“诶,看那卖身契。宋雪儿是官妓啊。如此说来,你我兄弟,岂不是也可以分一杯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