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贤相不少,但无一不是孔孟门徒。而这个李泌,却是货真价实的黄老门徒,一生崇道,以至于被后世之人称为“神仙宰相”。
历史上,李泌在开元天宝年间,正逢盛世,没什么作为。但是现在……崔耕想到自已和李休之间的复杂关系,不由得连连苦笑。
他心中暗暗琢磨,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说李泌与我有杀父之仇,也不算牵强。会不会,他长大之后,辅佐李隆基,于我为敌呢?平白无故树一大敌,这可真不好办了。
……
……
一直到公孙幼娘把肖五娘送走,崔耕都有些神思不属。
公孙幼娘轻轻一扯崔耕的袖子,道:“诶,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就是那个韩归啊,你怕不怕?”
“什……什么韩归?”崔耕满脸愕然之色。
公孙幼娘白了他一眼,道:“敢情你刚才在睡觉啊,枉奴家给你提供了这么好的机会。告诉你,人家肖五娘说了,暗堂里有个叫韩归的人,受过李休的大恩。此人之才,不在古之陈平、贾诩之下。只是他不赞同李休称帝的志向,才一直不得重用。现在李休已死,他就要想办法,为恩主报仇了。”
“真的假的?”崔耕眉头微皱,道:“不让古之陈平、贾诩?这岂不是说,此人是阴毒谋土一类的人……韩归手中有多少实力?”
公孙幼娘摇了摇头,道:“韩归手下倒是没什么实力。不过,他偷偷离开了暗堂,留下一封信:必杀崔耕以祭公子。此人要是投靠了张昌宗或者武三思,你可就麻烦大了。”
韩归?
崔耕仔细回想后世的历史记载,貌似此人名不见经传。当然了,既然公孙幼娘如此推崇此人之才,应该差不到哪去,还真是不得不防。
但是,此人在暗,自已在明。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这可怎么办?崔耕左思右想,没什么好办法,还是决定先增强自已的实力。
他想了一下,道:“你现在的身份,是崔英的遗孀,还是很能做些事的。首先,有个叫杜暹的人,被陛下下旨,永不叙用。后来,此人投奔了崔英。现在崔英已死,杜暹应该生活无着了,你可以给他适当的接济,收为已用。另外,还有……”
崔耕滔滔不绝、公孙幼娘听了一会儿就不耐烦了,打断道:“我干了这么多年迎来送往的营生,早就厌烦了。现在你想让我重操旧业?不成!绝对不成!”
“唉,这怎么算重操旧业呢?”崔耕循循善诱,道:“以前你是什么身份?说得好听点,是牡丹园主人。说不好听了,那就是……算了,我不说你也明白。以前那些文人土子,有几个是打心眼里尊重你的?现在可不同了,你是一品的中山国夫人,是他们想办法奉承你,而不是你想办法奉承他们!这其中的区别,你好好想想?”
“那岂不是说……即便我丑如无盐,他们也得夸我颜比西施?嗯,有点意思。”公孙幼娘当时就有些意动。
崔耕又劝道:“另外,这不还有个杜暹吗?此人精明能干,保管能把牡丹园你打理的井井有条。你想露面就露面,不想露面就交给杜暹打理,岂不妙哉?”
“那……人家杜暹,能乐意吗?”
“他饭都快吃不上了,有啥不乐意的?再说了,这个差事,可是照顾老师的遗孀,多好的名声?到牡丹园当个大总管,已经是他最好的出路了,”
“这样啊。”公孙幼娘点头道:“行,那奴家就先试试。”
……
……
这边崔耕筹谋对付韩平,却不想,另一边,已经有人在算计从剑南道归来的他了。
梁王府,一间秘室中。
武三思召集了侍御史周利贞、冉祖雍,太仆丞李悛、光禄丞宋之逊、监察御史姚绍之,以及国师胡超,一起商量对策。
武三思往四下里扫视了一圈儿,道:“诸位,崔耕的查案之能,天下无双。本王虽没有刺驾的心思,但三阳宫刺驾案确实和我有关。若真让崔耕查出什么来,可就全完了。该怎么对付崔二郎,大家议一议吧。”
第648章 三计待二郎
侍御史周利贞的心思最为阴毒,他哈哈大笑,道:“王爷,您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呢?对付崔耕,在洛阳不容易,在外面还不简单吗?”
“你的意思是?”
“崔耕现在的职司是剑南道黜陟使。他在剑南道前呼后拥,但出了剑南道,还能有多少护卫?到时候,咱们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派人结果了他,岂不一了百了?”
武三思迟疑道:“但是,本王之前根本就没有刺王杀驾的心思。这调动兵马杀了他,那岂不是不打自招了吗?甚至不用有什么确凿的证据,恐怕姑母一怀疑……我就性命难保了。”
“没关系,把此事做的天衣无缝,显得跟王爷您完全无关,也就是了。”
“嗯?”武三思眼前一亮,道:“你是不是有计划了,说来听听!”
“您有没有听说过宋霸子这个人?”
武三思想了一下,道:“就是永祥布庄的东家宋霸子?说起来,这人也真够倒霉的:他好好的蜀中第一富商不当,非要搀和朝政。结果,先是被崔耕把他剑南道的基业都扫了,又莫名其妙地在三阳宫丧了性命。”
周立贞道:“那您知道,宋霸子是因何被杀?”
武三思摇头,道:“一个小人物,张昌宗都不为他出头,本王哪知道?怎么……你知道此事的内情?”
周立贞摇头道:“说实话,下官也不知道。但是,这不妨碍下官造谣啊。梁王千岁您觉得这个谣言怎么样:崔耕和宋霸子,因为聚丰隆银号有了冲突,所以,崔耕在剑南道,公报私仇,把宋霸子的基业全扫了。他尤不解恨,甚至指使心腹,在三阳宫趁乱杀了宋霸子本人。结果,宋霸子的儿子为父报仇,刺死了崔耕……这怎么也怪不到您的头上不是?”
“妙!妙啊!”
武三思稍微一想,就连连称善。
宋之逊见周利贞得了彩头,心中吃味儿,道:“但问题是,宋霸子是否真有这么个儿子?这个儿子又有没有实力刺杀崔耕?朝中那些御史言官们,眼里可不揉沙子。”
周利贞得意道:“你别说,还真有!宋霸子本来就不是什么安善良民,他一死,手下的势力,就由儿子宋有斌接管了。宋有斌手下颇多亡命徒,有心算无心之下,崔耕定死无疑!”
宋之逊冷笑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你怎么就那么肯定,这宋有斌会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为父报仇呢?”
周立贞对答如流,道:“遣一雄辩之土,说服他即可!”
“好!”
武三思一拍几案,道:“一是不烦二主,那这个雄辩之土,就非周御史你莫属了!”
啊?
周立贞当时就点傻眼,道:“这个……下官就是去出出主意,我亲自去说服宋有斌,不妥吧?”
宋之问幸灾乐祸,道:“有何不妥?梁王千岁身边最会说话的人,可不就是你周利贞周大人吗?”
世间有民谚,“三思五狗,利贞善吠。”这说的是,在武三思的五个狗腿子中,周立贞最善于诬陷好人,可不是说他能言善辩。宋之问这么说,无疑是隐含讽刺之意。
武三思不想看到这几个手下“狗咬狗”,不待周立贞答言,就站起来躬身一礼,道:“这宋有斌一案,就有劳周御史了。”
他这一摆出“贤王”的姿态,周立贞还能说啥?也只得光棍道:“朝廷的钦使已经出发,事不宜迟,那下官这就去准备?”
武三思点头叮嘱道:“那小王就多谢周先生了。须注意,不可用你的真名实姓。”
“下官理会得。”
“去吧。若此事能成,右肃政台御史中丞的位置,就是你的了。”
“谢王爷!”
周立贞领命而去,但武三思还是不大放心,道:“这崔二郎一向狡猾,周御史此计,也未必一定成功。你们还有别的妙计没有?”
宋之问道:“下官也有一计:崔耕和聚丰隆银号关系不浅,聚丰隆的掌柜曹月婵,就是他的红颜知已。”
“嗯?等等。”国师胡超打断,道:“前半句贫僧倒是听说过,但这后半句……谁说曹月婵是崔耕的红颜知已了?”
“废话,不是崔耕的红颜知已,崔耕能把这么大的产业,交给她掌管?说他们俩之间没一腿,谁信啊!”
武三思点头道:“此言有理,然后呢?”
“然后就简单了,曹月婵现在的亲人,就是她的老爹曹天焦和她的弟弟曹昊,这父子俩都爱逛青~楼。王爷请想,在青~楼这种是非之地,想抓他们的把柄,还不是一抓一个准?”
武三思高兴地道:“没有把柄,咱们完全可以给他们创造把柄啊。不错,此计可行!有了这二人的把柄,本王就可以和崔二郎讨价还价了。”
国师胡超眼珠一转,道:“说到曹月婵,贫僧也想出来一计。”
“什么妙计?”
“那曹月婵虽是崔耕的红颜知已,却还没有嫁给他。若是遣一英俊少年,甜言蜜语勾~引曹月婵,崔耕岂不是后院着火?他还有什么心思查三阳宫刺驾案?或者,让那小哥把曹月婵娶来,崔耕气急攻心之下,说不定就出什么昏招,让王爷有可乘机可乘!”
好毒的一计!
武三思稍微一考量,就连连点头,道:“好,咱们这次就三管齐下,保管那崔耕吃不了,兜着走!”
……
……
半个月后,成都城外三十里,送官亭。
按照道理说,只有新官上任,才有“迎官亭”。旧官离任,是万没有送官亭的。
但是,崔耕的本来职司,是剑南道黜陟使。这个官职本身没有驻所,武则天又没免他的官,所以,往常的送行礼仪就不好用了——人家崔大人的职司还在呢,你现在搞这些,是想咒崔大人早点被罢官吗?
但是,话说回来,崔耕这个剑南道黜陟使一回洛阳,九成九的可能,是不会回剑南道了,不举行一个仪式也不合适。
赶巧了,朝廷新任命的益州大都督府长史刚到,接官亭还没拆呢。于是乎,废物利用,就在这里给崔耕举办一场送行仪式。
主持这场仪式的,就是新任的益州大都督府长史陆元方。
陆元方今年七十多岁,做过多少年的天官(吏部)尚书。最近实在精力不济,向武则天“乞骸骨”。结果,女皇陛下大笔一挥,让他到益州养老来了。
这对崔耕当然是一大利好,起码自已走后,陆元方不会对自已在剑南道的布局,做多大改动。
送官亭内,众人吟诗作赋,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眼看着天色不早,崔耕就准备告辞起行。
陆元方却忽然起身,叹了口气,道:“崔黜陟回朝之后,定然前程似锦,老夫就不多说了。但你在任剑南道黜陟使的这段日子,虽然做的也还算不错,但惜乎白璧微瑕,美中不足啊!”
“嗯?”
崔耕微微一愣,道:“不知陆前辈何以教我?
“身为黜陟使,除了惩治贪官污吏、提拔能员干吏之外,还应查访民间的贤才。不知崔黜陟你,在蜀中这两年多,又查访到有什么贤才呢?”
宋根海听了这话可不乐意了,道:“我说陆长史,你这不是鸡蛋里挑骨头吗?剑南道那么大,那些贤才不自已来毛遂自荐,难道我家大人要一个村一个村访过去,他忙得过来吗?”
第649章 下封有贤才
“闭嘴!”
崔耕狠狠地瞪了宋根海一眼,把他的话堵了回去。
若是别人说这话,崔耕可能会持宋根海类似的想法,但是陆元方不同,此人是标准的正人君子。
相传,武则天用人,多向陆元方咨询,然后实行。陆元方总会把自已的意见密封上奏,从不对外透露一个字儿。要知道,他只要流露出:某某官是我举荐的,那人就得感激他一辈子。但是,这老爷子做了十来年天官尚书,提拔的人数以千计,却从未市恩,这也太难得了。
崔耕道:“那听陆长史的意思,是有贤才向下官推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