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老丑鬼一时间还真被问了个哑口无言。
人家李隆基再无权无势,也是武则天的亲孙子,临淄郡王。他不算头面人物还有谁头面人物?仔细算起来,自已这边比李隆基身份高贵的人物,那还真没有。
他冷了一下,索性悻悻地摆了摆手,道:“那咱们各请各的,互不相干。”
“好,就依河内王所言。”
武懿宗主动认输,崔耕也就不为已甚了。
说白了,这个京兆尹对他的吸引力没那么大。只不过是武懿宗做的太过分了,就必须给他一个反击而已。
随后,伙计上菜,双方开始饮宴。
按说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不过,不怕没好事儿,就怕没好人。武懿宗旁边的欧阳莲儿低声问道:“王爷,那个什么崔京兆,就是名满天下的“崔飞将”吧?”
“嗯,不错,怎么了?”
“他对您如此无礼,您难道就不想教训教训他?”
武懿宗心中暗想,教训?说得轻巧,我教训得了吗?就这个请全城的头面人物吃饭,还是武三思教给我的法子呢。结果怎么样?到了现在,都成了自取其辱了。
当然了,尽管他是这么想的,在美人儿面前,总不能弱了气势。
武懿宗皱眉道:“本王大人有大量,不愿意跟他一般见识。再说了,崔耕旁边还有临淄郡王李隆基呢。他爹相王李旦的面子,本王总是要给的。”
欧阳莲儿眼珠一转,道:“您是大人有大量,小女子却没那么多顾忌,我帮您教训教训他成不成??”
武懿宗迟疑道:“你?你怎么教训他?”
“您就瞧好吧。”
然后,欧阳莲儿站起身来,道:“诸位贤达,今天河内王以文会友,不如,大家行个酒令如何?”
人们也非常给面子,纷纷道:“那就请欧阳小娘子出题!”
欧阳莲儿手托香腮,颇有几分风情,道:“出个什么题目好呢?嗯,这酒楼名为“芙蓉”楼,妾身又名“莲儿”。今日不如就以“莲”为题,大家各自做诗一首吧。”
顿了顿,又道:“妾身先来抛砖引玉:微风摇曳落祥云,倩影欢声花露裙。莲子飘香人已醉,移来梦影似真君。”
古代的“芙蓉”指的就是荷花。所以,欧阳莲儿,要在芙蓉楼上要求众人咏颂“莲花”,非常应情应景儿。她这首诗还真不赖,刚一诵罢,就得了个满堂彩。
“此诗既是咏莲,又是咏美人,欧阳娘子好文才!”
“久闻欧阳娘子文才出众,近日一见,真是名不虚传啊!”
“恭喜河内王得此佳妇!”
……
在人们的赞叹声中,欧阳莲儿嘴角含笑,下巴微昂,似乎颇为自得。
直到人们的声音渐低,她才双手下压,道:“接下来,就请诸位贤达作诗了,做不出来,那可要罚酒一杯哦。梁小侯爷,您先来吧。”
这位梁小侯爷姓梁名斌,颇为才气,也曾做过欧阳莲儿的入幕之宾。
他站起身来,也不矫情,道:“好,那在下就献丑了:池上莲花荷角尖,水晶跌落玉盘圆。白莲素淡超尘俗,美艳红莲天上仙。”
欧阳莲儿赞道:“梁小侯爷此诗,真是胜奴家百倍呢。妾身当浮一大白。”
她将一盏酒饮尽,俏脸微红,愈见妖娆,又看向一个身着紫袍的年轻公子,道:“那孟公爷,您的大作呢?”
“本国公当然也有了:玉质冰姿不染埃,前身应是住瑶台。更深池静风吟韵,月里嫦娥探妹来。”
……
就这样,在欧阳莲儿的带领下,武懿宗宴请的那帮子达官贵人,开始吟诗作赋起来。
刚开始,武懿宗还不知道欧阳莲儿是什么意思——人家崔耕有“崔飞将”之称,在他面前做诗,那不是班门弄斧、自取其辱吗?再说了,这跟帮自已教训崔耕有什么关系?
到了现在,他终于懂了。
你崔耕不是说,自已宴请的,乃是大唐的头面人物吗?那好。我们这边是在行文酒令,吟诗作赋,你那边在干啥呢?一群人在那“五魁首啊,八匹马啊”,甚至有人在玩“射覆”,说你们是上等人,亏心不亏心啊!
嗯,不错,这欧阳莲儿,真是本王的贤内助啊!
武懿宗心里边高兴,低声对欧阳莲儿道:“很好,继续!本王倒要看看,这崔二郎的面子往哪搁!”
欧阳莲儿眼波流转,道:“王爷,您这就满足啦?这才哪到哪呢,看妾身的。”
“什么?你还有手段?”
“那是自然。”
言毕,她起身来到崔耕的近前,道:“崔京兆,妾身这厢有礼了。”
崔耕含糊道:“好说,好说。欧阳娘子,你找本官,到底有什么事儿吗?”
“是这样的。”欧阳莲儿往四下里看了一圈儿的,道:“妾身那边吟诗作赋,崔京兆却一个人喝闷酒。妾身见了,真是心疼的很呢。不如……您到妾身这边来,也咏诵一首如何?”
第695章 有人拉偏架
听了欧阳莲儿这话,崔耕真想骂一句:喝闷酒你麻痹啊,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喝闷酒了?老子就不爱吟诗作赋,就喜欢跟封常清他们吆五喝六的,你管得着吗?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欧阳莲儿这么说了,崔耕还真不好回答。
实话实说那还不得被长安人鄙视啊。再说了,那不就把刚才吟诗的人都得罪了吗——人家“崔飞将”都不爱作诗,你们这些人还做个什么劲儿啊。
但是,不实话实说,参与到欧阳莲儿这边?还是不行,那岂不是说明崔耕嫌弃自已宴请的客人吗?最可气的是,还不能拿不给妓子做诗说事儿——人家欧阳莲儿嫁给武懿宗为妾,也算飞上枝头做凤凰了。
该找个什么借口拒绝呢?
蹬~蹬~蹬~~
正在崔耕为难之际,忽然,又是一阵脚步声响。
在芙蓉楼掌柜的搀扶下,一个身形瘦高,须发皆白的老者,走进了屋内。
“老哥哥,你怎么来了?小弟懿宗这厢有礼了。”武懿宗赶紧上前见礼。
那些长安的头面人物们,也纷纷起身。
“参见颖川王!”
“拜见武老爷子!”
“祝武老爷子身体安康,长命百岁。”
……
至于崔耕请来的那些人,则面面相觑,满脸疑惑之色,似乎根本就不认识这个老者。
崔耕也纳闷啊,看向身旁的漕帮帮主颜亮,道:“此老是谁?”
颜亮简单介绍道:“您没听人称他为颍川王吗?这老爷子叫武载德,是陛下的伯父武土逸之孙,爵封颍川王。此老低调的很,从不过问政事,就在长安开了这么个芙蓉楼。”
崔耕暗暗琢磨,武懿宗也是武土逸之孙,那岂不是说明,这芙蓉楼的东家和武懿宗的关系非常亲近?怪不得武懿宗要在这宴请群雄呢,这里确实算得上是他的主场啊。
想到这里,崔耕额头上不禁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幸亏自已没让封常清在芙蓉楼撒野啊,要不然,今天可就不好收场了。
他赶紧带着自已宴请的那些人,躬身行礼,道:“参见颍川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你就是新上任的京兆尹,崔耕崔二郎?”
“不错,正是下官。”
“嗯,不错,不错,真是年轻有为啊!我大周有崔京兆辅佐,何愁天下不靖,四海不平?”
“颍川王谬赞了。”
……
武载德说话颇为客气,略微寒暄了几句,就命众人坐下。
然后,又正色道:“刚才,本王听掌柜来报,说崔大人有意在芙蓉楼与河内王为难,就赶紧过来看看。你们都是朝廷栋梁,还要以和为贵啊。”
崔耕干笑道:“哪里,下官只是想借贵楼请客而已。您看,这不挺好的吗?”
“那本王就放心了。诶,对了,在本王临来之前,你们做什么呢?该做什么就继续做什么,莫陪着我这老头子了。”
“好叫颍川王得知……”欧阳莲儿道:“妾身想让崔大人做咏莲诗一首,人家好像……不大乐意呢。”
武载德面色微微一沉,道:“崔飞将,这就是你的不是了。难道本王这弟媳妇,还不值你一首诗么?”
崔耕暗暗腹诽:武懿宗的小妾,能算你弟媳妇吗?再说了,我愿意不愿意做诗,关你屁事?敢情你这老头儿是一边貌似工正,一边拉偏架啊!
当然,尽管是这么想的,他嘴里可不敢说出来。非但如此,连拒绝的话都不好说。
毕竟,武懿宗这种参与朝政的武家子弟,那不给面子也就不给了。同朝为官,还能没有可磕碰的时候?
但是,武载德则不同。这老头一直淡泊名利,从不参与朝政。你崔耕不给面子,是不是看不起武家人啊?武则天活着的时候,你都如此嚣张,那武则天死了之后,你还不得上天啊?
所以,崔耕和颜悦色地道:“不是下官不愿意给令弟媳面子,只是……只是……这个……”
“怎么了?”
崔耕心思电转,灵光一现,道:“此事说来话长。呃……下官听说这芙蓉楼是您开的之后,一直心潮澎拜,难以自已啊!”
武载德微微一愣,道:“嗯?心潮澎湃,难以自已?为什么?”
“您想啊,跟您身份差不多的人,都在朝为官,享尽了富贵。但是您老,却甘愿在长安守着这么一个芙蓉楼,名声不彰,真是人品高洁、淡泊名利的楷模啊!”
其实,武载德不参与朝政,是胆子太小,觉得武则天这个大周长不了,怕事后遭到清算。
但是,俗话说得好,千穿万穿马匹不穿。
崔耕这么说,他还真是老怀大畅,道:“哪里,哪里,崔京兆谬赞了。呃……对了,你说这个,跟作诗有什么关系?”
“小子不才,想到了您,就想到了莲花。您想想,自已的品行,和圣洁的莲花,是否有几分相似之处?”
“诶,你别说,还真有点相似。”
“所以,下官文思如泉涌,想出了一篇文章,想题咏在这芙蓉楼上,称颂您老人家的高尚品德。不知下官可有这番荣幸否?”
武载德讶然道:“崔飞将是写文章?不是写诗?”
崔耕道:“下官的诗作虽然也还算可以,但自认为唯有一篇绝世好文,才能彰险您老的品德。”
欧阳莲儿不以为然得道:“这是什么话?您崔飞将的做诗的才能,认了第二,天下没人能认第一。就这还不足以彰显颍川王的品德?该不会不愿意做诗,才故意想出了这推脱之言吧?”
“对啊,欧阳小娘子所言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