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他点了点头道:“好吧,本官承认,这胡义堂的药饮子的确有效。不过……”
武懿宗冷笑,道:“不过什么?你千万莫告诉本王,只认一个失察之罪,却不承认是挟私报复!”
“非也,非也!”崔耕微微一笑,道:“事实上,本官连这个失察之罪都不想认。因为本官认为……查封胡义堂,实在是理所应当!”
“什么?崔二郎,你失心疯了吧?人家胡义堂的药饮子有效,你还要查封?”
“不错,正是。”
然后,崔耕看向扎达木玉道:“扎达楼主,如果本官没猜错的话,你这所谓的药方,纯属子虚乌有吧?这药饮子里面,其实放什么其他的药物都无所谓,唯有一种主药必不可少。”
扎达木玉强自镇定道:“这药方乃是在下安身立命的本钱,无可奉告!”
“你不告诉本官也不要紧,我已经知道了。”崔耕道:“这样主药,就叫底也伽!”
扎达木玉的脸上终于色变,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本官当然知道!”崔耕道:“史有所载,乾封二年,拂霖国遣使献底也伽,可解百毒,治痢疾、减伤痛,无病不验。要说能有治百病的药物,当然非底也伽莫属了。”
武载德疑惑道:“就算那药饮子是以底也伽为主料,也算不得什么大错吧?为何崔京兆执意要查封胡义堂呢?”
扎达木玉道:“多谢王爷体谅!小人的药引子,的确主料是底也伽。我之所以说是有独家秘方,不过是为了保密罢了。”
“哼,如果是底也伽,你这胡义堂本官还非封不可了!”崔耕道:“启禀颍川王,这胡人无知,以为底也伽是治病的良药,其实此物不但治标不治本,而且有毒,久服必形容枯槁,减寿丧命!”
崔耕说这话可不是危言耸听,所谓底也伽,其实就是用罂粟制成的原始鸦片。
扎达木玉却以为崔耕在信口胡说,道:“崔京兆这么说,可有证据?”
崔耕一边回想着后世关于罂粟的记载,一边笃定道:“当然有,你这底也伽的主料,是一种植物吧?这种植物茎高一至二尺,叶互生,两面有糙毛,其花艳丽无双。本官说的对也不对?”
“对倒是对,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崔耕道:“本官不知在你们波斯,此物叫什么。但是,在我大周,它有个名目,叫断肠草。”
“啊?断肠草?”
刚才听崔耕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人们早就将信将疑了。待这“断肠草”三个字一出,顿时全场人人色变。
武载德问道:“崔京兆说那东西叫断场草,不知见于何典?”
崔耕对答如流,道:“南朝陶弘景《仙方注》有云:断肠草不可知。其花美好,名芙蓉花。王爷请想,这断肠二字,还不足以说明此物的毒性吗?”
“呃……这……”
崔耕说得这么清楚,陶弘景名声响亮,武载德当然不能拿自已的老命开玩笑,顿时一阵犹豫。
札达木玉却不知陶弘景是何许人也,道:“什么陶弘景?他说此物有毒就有毒了?这算不得什么铁证!”
“好,你要铁证,本官就给你铁证!”崔耕道:“札达楼主,现在你还有多少底也伽,拿出来吧?”
“拿出来就拿出来。”
札达木玉亲自去胡义堂的后堂,取出了一包底也伽。
崔耕掂了掂,这包底也伽能有七八斤重,叹了口气,道:“底也伽价比黄金,札达楼主还真是舍得下本钱啊!”
随即,命人牵来一条大黄狗,将一块底也伽强喂了下去。
功夫不大,那大黄狗就兴奋异常,摇头晃脑,乱咬乱叫。又稍微过了一会儿,它就口吐白沫,倒伏于地,死了。
底也伽贵重异常,谁舍得大块吞入腹中?扎达木玉也只是取少量的底也伽熬成药饮子贩卖,以图厚利罢了。他万没想到此物有如此毒性,顿时脸色惨变,跪倒在地,道:“我……我不知道啊!还请崔大人明查,小人万不知这底也伽有毒啊!”
言毕,以头抢地,磕得砰砰作响。
武载德则吓出了一声的冷汗,道:“多谢崔京兆提醒,要不然,本王这把老骨头,就交代了!”
老百姓们眼珠子都红了,纷纷喝道:“兀把胡人,卖假药不说,还敢投毒,实在是罪无可恕!崔京兆,打杀了他吧!”
“打杀了他!”
“打杀了他!”
……
崔耕一下子打死七八十名破皮无赖的名声在外,百姓们以此为例,齐声呼喝,声震云霄。
秦修业和程方明也带着手下们趁机起哄,直把扎达木玉吓得险些尿在裤子里。
武懿宗非但白白高兴了一场,还标准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出了个大丑,脸色讪讪的,躲在武载德的身后。
杨奉达失职在前,顶撞上官在后,脸色煞白,两股战战,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一时间,崔耕成为了全场瞩目的焦点。
对于此事,崔耕自然有自已的想法。首先,这胡人扎达木玉卖要饮子,并不是故意害人。在历史记载中,直到明朝,中国人才认识到鸦片的危害,又怎么能苛求扎达木玉呢?
其次,自已身为为京兆尹,公事公办,不应该太过偏向程方明这边。长安作为大周首都,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对胡人太过苛刻,其实是对长安的发展不利。
所以,待人们的声音渐低,他就开口为扎达木玉说情,不知者不嘴嘛,封了胡义堂也就是了,没必要把扎达木玉怎么样。
当然了,大家不能白吃了扎达木玉的毒药,他必须给予补偿,假一罚十,每人补偿一贯钱。至于颍川王那,就要补偿一万贯。
最后,崔耕着重声明,这药饮子里面,底也伽的含量非常少,应该不至于给大家的身体带来多少危害。
有崔耕作保,人们才勉强答应。
在崔耕的想法里,自已让扎达木玉破财消灾,免了一刀之苦,是对这胡人大大有恩。
然而,在人家扎达木玉的想法里,却是:若没有崔耕,自已会靠着药饮子发一笔大财。现在呢?不得不大大破费一把,这一进一出之间,差别可太大了。
扎达木玉对崔耕怀恨在心,眼珠一转,道:“多谢崔京兆为小人转圜。小的无以为报,适逢今日东市聚宝楼开业,想请您吃顿饭看一场相扑,不知您可否答应?”
第706章 二贼相勾结
“啥?东市聚宝楼开业?”
崔耕还没说话呢,程方明已经窜了,着急道:“你们聚宝楼不是在西市吗?”
聚宝楼既是胡商们的一个组织,又是扎达木玉在西市的一处店面,相当于胡商们的大本营。东市再开一个聚宝楼的意义,真是如何夸张都不为过。
扎达木玉耸了耸肩,道:“怎么?难不成大周律法有规定,在西市开了聚宝楼,在东市就不能开了?本楼主怎么不知道?”
“东市当然还能开聚宝楼。关键在于,你扎达楼主开这个聚宝楼想干什么?
“当然是为新罗、扶桑、波斯、大秦等地的商人,提供个歇脚的地方。”
秦修业脸一板,沉声道:“看来,扎达楼主是铁了心,组织胡商,和秦某人抢生意了?”
扎达木玉微微一笑,道:“公平竞争而已,莫非胡国公怕了?”
“怕了?笑话!”秦修业打了个哈哈,冷声道:“本国公的确会怕,不过我怕的是,让你们这帮子胡商赔光了本钱,说我天朝不懂待客之道啊!”
“那就不劳胡国公费心了。”
然后,扎达木玉又看向崔耕,恭谨地道:“久闻崔京兆有崔青天之名,想必不会动用官府的力量,偏帮胡国公和程小公爷吧?”
崔耕道:“本官秉公执法,当然不会如此下作。不过,我和胡国公以及程小公爷都是朋友,为他们做生意出个点子,那也是人之常情。”
“崔京兆尽管出主意,只要没有官府的力量参与,单论做生意的话,我们波斯人不怕任何人。”
这年头,善于经商,对官员来说算不得什么好名声。所以,札达木玉这番话,也算不得对崔耕不敬。
略微顿了顿,他又道:“还有,今天去东市聚宝楼的事儿……不知崔京兆可否赏光呢?顺便您也好看看,小人的聚宝楼,有什么不合法令之处。”
这就是为崔耕去聚宝楼,找了个合适的理由了。若不然,与胡商饮宴,被御史知道后参上一本,也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说实话,崔耕还真不想大张旗鼓地去聚宝楼。不过,他转念又一想,自已总要去看女相扑比赛的。现在拒绝,以后再偷摸地去看,那不是自打自脸吗?
所以,他点头道:“扎达楼主盛情难却,如此也好,本官就随你走一趟聚宝楼。”
扎达木玉见崔耕人彀,不由得心中大喜,又请两位王爷,乃至程方明和秦修业同去。
看女相扑本来就在程方明、秦修业的计划之内,断无不允之理。至于武载德和武懿宗么……
听说是观看两个女子光着身子打架,武懿宗的眼睛都直了,一边心中感叹“胡人真会玩儿”,一边连连点头,没口子的答应。
武载德虽然胯~下那玩意儿早不中用了,但不妨碍他想过过眼瘾啊,也颇为意动。当然了,他给出的公开理由,却是给老兄弟武懿宗面子,陪着他走一趟。
计议已定,扎达木玉命胡义堂的伙计们,现场给老百姓们发赔偿金,自已则引领着众人,穿过了两条巷子,来到一座三层楼前。
整座楼以布幔相遮,看不出来里面是什么东西。
秦修业面色阴沉无比,心中暗想,扎达木玉搞了这么个大阵仗,我却完全不知道,很显然,这厮是想给我一个突然袭击啊!
他冷笑道:“现在都快午时了,这里却没有丝毫动静。扎达楼主,你确定东市聚宝楼“原定”的开业时间,是在今天?”
扎达木玉脸上毫无愧色,道:“颍川王、河内王、崔京兆驾临东市的日子,就是最好的日子,大吉大利百无禁忌。本楼主这聚宝楼为了吉利,换个开业的日子,有何不可?”
秦修业不以为然地道:“哼,可以倒是可以。只是……你这胡人顺嘴胡诌,很让人怀疑你做生意的信誉啊?”
武懿宗急着看光身子美女打架,打圆场道:“扎达楼主也是好意,过去的事儿莫提了。呃……这聚宝楼现在就算开业了吧?”
“河内王恕罪,还请稍待。”
扎达木玉进了聚宝楼内,少顷,布幔拉开,聚宝楼露出了真容。
这座楼是租赁而来,整体架构倒是没什么变化。不过,外表却重新刷漆,饰以金、玉、玛瑙、玳瑁等物,显得富丽堂皇。
紧接着,脚步声声,环佩叮当,十二名胡女走了出来。她们俱皆妙龄,肌肤雪白,红发蓝眼,充满了异域风情。最关键的是,身着裘袍,外罩鹤氅,却又故意露出酥胸半抹,分外惹人遐思。
又有几个胡人小厮快步跑出,在聚宝楼前点燃了爆竹,“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然后,扎达木玉才再次现身,躬身展臂,道:“今日我东市聚宝楼开业,欢迎各位贤达光临!众位,里面请!”
那些胡人少女站成两排,留出一条通路,也齐齐一躬身,声若黄鹂道:“欢迎各位贵客光临,里面请!”
“哈哈,本王正有此意。”
当即,武懿宗和武载德打头,众人一起进了聚宝楼。
按说到了现在,扎达木玉就该招呼大家饮宴或者听曲乃至欣赏歌舞了。
但是,这胡人竟然别出心裁,道:“在我波斯,招待贵客的风俗,是先行沐浴,再饮宴歌舞。今日聚宝楼内,也准备好了香汤、澡豆,还请大家沐浴更衣。”
先前在门口迎客的胡人少女上前,一人服侍一个,俏眼含春,柔声细语道:“贵客请随奴来,奴家服侍您沐浴。”
看那样子,就算洗澡时搞什么其他的活动,也是前肯万肯的。
武懿宗在洛阳时不敢放肆,还真没玩过胡女,当即色授魂与道:“哈哈,好,那本王就入乡随俗了。”
“王爷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