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柳大道苦笑道:“放了你们,家母必然无幸,某又有何面目活在世上?也只有追随他老人家于地下了。”
崔耕却道:“莫着急死啊,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本官可以先装作被你抓住了,在孤芳岛停留一段时日。趁着这个功夫,我派人把老太太救出来也就是了。”
其实这个法子崔耕之前就想过了,只是双方的信任程度没到那,才没有提出来。道理很简单,万一崔耕的人失手了怎么办?那不成了老太太的催命符了吗?柳大道势必不能同意。现在,柳大道都报了必死之心了,再提这个方案就没问题了。
柳大道激动道:“此言当真?您到底有多杀把握?”
崔耕道:“张氏兄弟倒行逆施,能有多少死忠?本官的把握没十成,也有个八九成了。”
“多谢崔相,事成之后,某定当唯您的马首是瞻!”
稍后,柳大道又把牛仙儿、李善和鉴真和尚找来,亲手脱了绑缚,负荆请罪。
这些日子,他也没怎么为难这三人,只是软禁而已。再考虑到他确实有苦衷,略微埋怨了几句,李善等人也就既往不咎了。
崔耕现在位高权重,其实也不怎么在乎柳大道的效忠。不过,既然柳大道这么上道,他也不介意帮上一个小忙。
当即,一边装作并未脱困,一边修书一封给王同皎,让他想办法利用太子李显的力量,把柳老太太救出来。
王同皎领命而去,没用一个月就把柳老太太安然无恙地送了回来。
母子相见,抱头痛哭,畅叙别情。
崔耕也非常高兴,不过,他注意到王同皎面色不大自然,有些神思不属。
崔耕轻轻一扯王同皎的袖子,道:“怎么?王膳郎有些不高兴?可是为了救柳老夫人,折损了太多的人手?”
“人手倒是好说,只是有些对不住二郎你啊。”
崔耕微微一愣,道:“关我什么事儿?”
王同皎道:“这个……你是不是跟左监门卫中郎将卢雄关系不错?”
卢雄作为上官婉儿的便宜姐夫,经过这么多年的宦海沉浮,已经被提拔为左监门卫中郎将,正四品的武职了。
崔耕点头道:“对啊,他可以算得上是本官的半个老丈人。”
“在救柳老夫人的时候,出了点小小的变故。卢老爷子当时为左监门卫中郎将,带兵把他们堵住了。后来,听说此事跟您有关,就又偷偷把人放了。结果被张昌宗抓住了把柄,打入了秋官(刑部)大牢。”
“啊?”
崔耕面色大变,着急道:“张昌宗绑了柳老夫人他还有理了不成?凭什么治卢老爷子的罪?”
“张昌宗的说法,是柳老夫人乃是孤芳岛的匪首。卢老爷子私放人犯,就是通匪。”
“我擦!”崔耕直气的肝儿颤,来回走了几步,恨恨道:“本官就不明白了,治理假钱,是我的职司,张昌宗他一个左散骑常侍凭什么插手?这事儿归他管吗?”
王同皎苦笑道:“现在陛下基本把朝政都交给二张了,要说人家管假钱案,也不是完全交代不过去。”
“那可怎么办……”
有那么一瞬间,崔耕都后悔让王同皎救人了。
无它,这个代价太大了。
崔耕长这么大,有忠心的部属,有如花的美眷,有挚爱的家人,有官场上的靠山……但是,真的无条件对他好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卢雄。
本来,崔耕跟人家啥关系都没有,这老爷子一眼就相中了他,要把女儿卢丽华嫁给他。
后来,卢丽华死了,卢雄还是视他为自已的女婿,,不断给他帮忙。崔耕和卢若兰的好姻缘,有一半的功劳,得在这老爷子的身上。
当初崔耕被来俊臣陷害身陷囹圄,中毒晕死过去,卢雄更是仗剑要跟来俊臣拼命。
现在,更是因为听说此事跟崔耕有关,就冒着天大的风险放人。
这么好一位老人家,崔耕怎能忍心看着他被打入大牢之中?老爷子年纪大了,身子能遭得住吗?
“不行!绝对不行!”
崔耕心思电转,目光开始坚定起来,道:“本官必须马上回京,救卢老子出来!为了此事……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第786章 匆匆长安行
王同皎赶紧劝道:“崔相你千万莫冲动啊!您是被陛下派出来查办扬州假钱案的,若是未得陛下宣召,无故反京,视同造反啊!”
“怎么能说是无故返京呢?”崔耕道:“陛下原来的圣旨说地明白,本官不把扬州的假钱作坊查干净了,不得返京。但问题在于,现在本官已经查干净了啊!”
王同皎苦笑着连连摇头道:“这个说法,崔相您自已信吗?哦,您说把假钱作坊查干净了,谁作证啊?扬州大都督府长史胡元礼?他敢露头吗?二张抓住了这个把柄,把枕头风一吹,您还能活命吗?
“陛下乃千古明君,断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儿,跟本官计较的。”
“拉倒吧。邵王李崇润还是陛下的亲孙子呢,还不是被陛下下了黑手了。你再有圣眷,能比得过李崇润?”
“那不一样。”
……
就这样,王同皎不断相劝,崔耕只是不听。
最终,王同皎叹了口气,道:“我算是明白了,崔相您不是不知道这里面的风险,您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啊!
崔耕道:“王膳郎说得是。卢老爷子对崔某人恩重如山,为了救他,也实在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又看向封常清等人道:“这次算是本官一意孤行,前途叵测。有不愿意搀和的,就留在扬州,本官绝不会怪你们。”
封常清道:“崔相这是说得哪里话来?我这条命是您给的,大不了再还回去也就是了。”
周兴道:“知恩图报,虽千万人吾往矣。这样的崔大人,值得周某人追随!”
宋根海咽了口吐沫,道:“俺承认,俺有点胆儿小,不想去。但是,错过了这次,恐怕会后悔一辈子。总而言之一句话,风里来,火里去,崔大人去哪,俺就跟到哪!”
……
人们纷纷表态,就是柳大道都表示要为崔耕赴汤蹈火。
崔耕盘算了一下,柳大道去了,恐怕会适得其反,好不容易才把他劝住了。
稍微准备了一日,崔耕就带着众心腹以及三百亲兵,快马加鞭,直奔洛阳而来。
只用了四天,就到了长安明德门外。
好家伙!
崔耕举目望去,但见五千御林军将土精神抖擞,盔明甲亮,在明德门外列阵。
为首一人,银盔银甲,面若莲花,不是武则天的男宠莲花六郎张昌宗又是何人?
见此状况,崔耕不由得心中暗暗叫了一声“苦也”。
在他原本的想法里,自已以最快的速度回转长安,宫里边又有上官婉儿和高力土做内应。完全可以在二张反应过来之前,见到武则天、
女皇陛下毕竟是讲理的人,对臣子也足够优容。只要有单独密探的机会,崔耕有信心把卢雄的事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然而,怎么整好碰上张昌宗了呢?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回可麻烦大了。
张昌宗见了崔耕也是微微一愣,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想到,卢雄在崔耕的心目中,有那么高的地位,值得崔耕冒险回京。
张昌宗问道:“崔丞相,你怎么回来了?”
嗯?这不是在特意等我?
崔耕含糊道:“本官有紧急公务,要面见陛下细禀。张常侍,还请让开一条道路,放本官过去。”
张昌宗道:“紧急公务?什么紧急公务?崔相恐怕有所不知啊!最近陛下的奏折,都是张某人代为批复。我怎么未见你请求回京奏事的奏折呢?”
“呃……事急从权,本官来不及请示。”
“来不及?恐怕是没什么正当理由吧?”张昌宗面色一肃,道:“崔耕无故返京,视同谋反,来人,给我把他拿下!”
“这……”
御林军众将土面面相觑,都没敢动坑。
抓别人也就罢了,眼前这位可是京兆尹、水陆转运使、鸾台阁平章事崔耕,那是好惹的吗?
崔耕若是真的谋反,大家也就尽忠职守了。但要说崔耕仗着这三百来人,千里迢迢回来谋反,也没人信啊。要知道,光长安驻扎的大军就将近二十万了!
张昌宗的面上有些挂不住,从怀中掏出一块金牌,道:“御赐金牌在此,见牌如见陛下!御林军众将土听命,给我……”
哗楞楞~~
他话还没说完呢,忽听得远方传来一阵马褂銮铃声响。举目望去,一支吐蕃骑兵不紧不慢地赶来。
为首一人是一名女子,穿一袭白衣,肌肤胜雪,眼珠明亮,顾盼多情。
她远远就看见了崔耕,高呼道:“法王,快一年没见了,你想奴了没有?”
崔耕也认出来了,此女正是来自吐蕃的苯教圣女白玛拉姆,自已名义上的老婆。
他心思电转,已经明白,张昌宗今天摆开这副阵势为的不是自已,而是白玛拉姆。
他赶紧打了个哈哈,道:“怎么能不想呢?圣女别来无恙乎?”
说话间,白玛拉姆已经到了崔耕的近前,糯声道:“奴家一切都好,多谢法王关心。走,咱们回家吧,奴也想拜一拜若兰姐姐呢。”
张昌宗听了他们的对话,当时就有点懵圈儿,道:“兀那女子,你可是吐蕃太后赤玛类派来的使者白玛罗姆?”
“不错,正是妾身。”
“那你刚才和崔耕说什么法王圣女的,又是什么意思?”
白玛罗姆道:“奴家还有个身份,就是吐蕃苯教的圣女。而圣女的夫君,就是护教法王。现如今苯教的护教法王,就是贵国的崔相呢。”
张昌宗狞笑道:“这样啊……本官乃左散骑常侍张昌宗,我劝你最好和崔耕和离了。”
“为什么?”
“因为我在陛下面前说话,比崔耕好使多啦!你来长安城,不就是想代表赤玛类,求得我大周支持的吗?若是不答应本官的条件,我就让陛下支持青海的吐蕃车骑长迟扎陆贡!”
“哦?是吗?”白玛罗姆眼波流转,“嗤嗤”笑道:“看来张常侍是和崔相不对付了?只是……您支持车骑长,恐怕也未必与您的本意相符呢。”
一股不祥地预感涌上了张昌宗的心头,道:“什……什么意思?”
白玛罗姆往身后的远方一指,道:“您看看,车骑长的使者来了,你自个儿问她吧。”
第787章 城门挫敌锋
张昌宗顺着白玛罗姆的手指望去,果然见另一支吐蕃马队,冲着自已这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