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啊!”崔耕沉吟道:“按说,张同休是张昌宗的人,没必要的话,根本就不会参加本官的乔迁之宴。如果他是一个幸进之人还好说,如果他是老鼠会的会长,今天就一定有什么特殊的目的!不可不防!常清,你去把秀芳找来,再秘密调共济会和秘堂的好手来,加强今天的护卫。”
“是!”
封常清领命而去,崔耕才渐渐放下心来。
不怪他如此小心,实在是老鼠会给他的压力太大。
老鼠会可是瓦解了北门学土,令女皇陛下都深为忌惮的组织。自已的秘堂和共济会与之比起来,都小巫见大巫了。
最关键的是,今天来的宾客都是什么人?大周绝大多数达官显贵。
真被老鼠会弄出什么乱子,死上个二三十位,自已可就真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远远望见崔秀芳穿一身丫鬟服饰,躲入了黑暗之中,崔耕才渐渐放心心来。
功夫不大,已经到了府门外。
中间的新罗使者崔耕见过,其人大概四十来岁,标准的新罗大饼脸。左边的呼野利是靺鞨人,身材壮硕,满头小辫子飞舞,饰以珠玉,也不难认。
左边那位应该就是老鼠会的会首张同休了,其人的年纪看不大出来,说他三四十也可,四五十岁也行,相貌更是平平无奇,令人下意识地就想忽略。
果然不简单!
崔耕心中一凛,忽然一个大胆的想法从心头涌出——这张同休的威胁如此之大,不管他是不是韦什方要找的人,要不要今天有心算无心,把他给做了呢?
却没料到,人家张同休也是这么想的:“崔二郎实在是我们张家篡位的大敌,今天某就要有心算无心,结果了他的性命!”
第800章 李鼠是为谁
呼野利抱拳拱手,道:“闻听崔相要办一个乔迁之宴,莫虽没接到请帖,却心慕崔相的为人,做了个不速之客。崔相,你不会怪某太过唐突吧?”
崔耕道“呼将军这是说得哪里话来?千错万错,都是崔某人之错。是我不知道我大周又出了呼将军这颗将星,才没给您发请帖,真是孤陋寡闻之至。今日呼将军能来,我这儿真是蓬荜生辉啊!”
“哪里,崔相实在是太客气了。”
……
一阵寒暄之后,崔耕领着这几位往里面走,一边走着,一边攀谈。
呼野利不断声称,妻子如衣服,那老丈人杆子就更不算什么了,自已对崔耕绝没有半分敌意。更何况,崔耕还是靺鞨人的神使呢,自已只有发自内心的尊重的份儿。
张同休更是假装成一个玩世不恭的世家子弟模样,不断说些笑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新罗使者也对崔耕极为友善,不断夸大周乃是天朝上国,人杰地灵,崔相更是大周的杰出人物。
然而,他们越是这样,越是加大了崔耕的疑虑。
到了木岛上,崔耕引领这几位来到了一个早已摆好的席面前,就告辞了。毕竟,这里面王公贵族多了,不可能专门陪他们。
他一边不断招呼着众位贵人,一边心不在焉地,注意着封常清的动向。
不过,一个时辰后,最先来找他的人,却是老骗子韦什方。
韦什方往四下里看了一眼,神神秘秘地道;“我确定了,就是他!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今天老道非杀他不可。”
崔耕道:“杀张同休我没意见,只要别做的太刻意就行。不过,你说张同休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到底指的是谁?”
“李鼠!”
“什么?李鼠?”
崔耕豁然想到,当初韦什方指点他去抓李鸿泰时,曾经交代了一个窍门,那就是提起一个叫“李鼠”的名字。
后来,崔秀芳和柴云瑞答应李鸿泰的条件,就是杀了李鼠,或者杀了武则天。
眼前这个张同休确实是李鼠?嗯,很有可能。莫忘了,当初李鸿泰给的唯一线索就是“垂拱二年。”
而垂拱二年,不正是老鼠会将北门学土瓦解掉,继而被武则天鸟惊弓藏的时间吗?
现在问题来了,既然李鼠是老鼠会的会首,那和他做对的李鸿泰、韦什方又是什么人?
韦什方又为什么建立一个组织,与武则天为敌?武则天甚至多次派人清剿,都剿之不绝?
想到这里,崔耕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低声道:“你……你是北门学土余孽?”
“什么余孽啊?”事到如今,韦什方也不隐瞒,道:“老夫就是北门学土。”
“北门学土不是都不得善终了吗?你到底是谁?”
“老夫的真名是苗神客。”
崔耕仔细回想后世的记载,缓缓道:“苗神客,字不祥,沧州东光人。生年不详,仕为左史。武后讽高宗召诸儒论撰禁中,神客与选,前后参撰列女传、臣轨、百寮新诫、乐书等凡千余卷。与元万顷、范履冰、周思茂、胡楚宾等,时人谓之“北门学土”。官终著作郎。”
“诶?”韦什邡微微一愣,道:“你这是引得哪里的记载,倒是述尽了老朽的生平。”
崔耕总不能告诉他是《新唐书》吧,只得道:“那不重要。这么说,你当初是在李鼠瓦解北门学土之后诈死。又在几年后,为了报仇,以韦什方的名字,装神弄鬼,易容而至大周宰相?”
“正是。老夫冒着被识破的风险,混到宰相的目的,就是查出这个李鼠到底是何人。没想到,此人已经完全销声匿迹了。天可怜见,这李鼠经过这么多年后,以为没人再找他复仇,竟然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了世人的面前。”
“那李鸿泰跟李鼠又是什么关系?
韦什邡苦笑道:“他也是北门学土之一,斯人已逝,名字就不用提了。当时,北门学土如日中天,但在老鼠会的挑拨下,我们分成了两拨,杀红了眼。当然了,当时我们可不知道有老鼠会这个组织,只以为对方是自已不共戴天的仇人。最后,被陛下渔翁得利,北门学土彻底解散。直到那时候,我们才知道李鼠这个名字,老夫废了半天劲,只见过此人的眼睛。”
“原来如此。”崔耕点了点头,道:“那咱们待会儿见机行事,结果了这张同休的性命。”
“二郎我果然没看错你。”韦什方道:“老夫创立的那个组织,叫北门会。今日得报大仇,北门会就交给二郎你了。你宅心仁厚,尽量给他们一个好归宿吧。”
崔耕听着这话风不对,道:“怎么?老道长你是要走?”
“正是要走。”韦什方道:“老夫的敌人,一个是李鼠。一个是武则天。李鼠一死,武则天光靠二张能干什么?败亡已成定局。我这就要浪迹江湖,了此残生了。”
……
二人说着话,但觉时间过得飞快,眨眼间又是半个时辰左右,封常清终于来了。
他低声道:“兄弟们都安排好了,夫人也做好了准备。”
所谓的“夫人”,自然指的就是崔秀芳。
崔耕问道:“咱们这府邸太大,有没有混进来什么可疑人等?”
“那却是没有。不过……”
“怎样?”
“夫人发现,咱们这木岛的一个大秘密。”
“啊?什么秘密?”
“这木岛下面是用木桩支撑,木桩上面是木板。然而,有些木板却被人做成了机关。若是有人用特殊的步伐在上面走动,就会木板掉落,上面的人自然会落入水中。这木岛都建成近百年了,到时候人们都会以为是年久失修之故,谁也不会怀疑是不是什么意外。”
韦什方冷笑道:“这岛建成了将近百年,木板可未必。崔相,你这乔迁之宴,未必不是那张同休设的一个圈套啊!”
崔耕道:“按说,张同休这个布置真是巧妙得很。本官是出了名的旱鸭子,当初就因为争风吃醋,从画舫落入水中,险些丧了性命。这次堕水而亡,谁也挑不出毛病来。不过,人算不如天算啊,咱们这次将计就计,张同休可是死定了!”
当初,崔秀芳和柴云瑞从李鸿泰那学了不少好东西,机关之术就在其内。
今日也正是靠了李鸿泰的机关之术,崔秀芳才发现了木板的秘密,有机会杀张同休(李鼠),为李洪泰报仇。
今天崔耕说是人算不如天算,还真是一点也不夸张。
正在这时,张同休的那边吵吵嚷嚷,似乎在争论着什么。呼野利大呼小叫地道:“崔相在哪?崔相在哪?咱们这些人里面,就属崔相的学问大,让他评评理!”
崔耕和韦什方对视一眼,说了句:“那玩意儿来了!”
然后,崔耕昂首阔步,往张同休的方向走来,封常清紧随其后。至于韦老道,则蹑手蹑脚地往岛边走去。
第801章 有心算无心
此时,呼野利这边,无疑已经成了人们的焦点。
崔耕挤进人群,但见同俄特勤、白玛罗姆还有临淄王李隆基、新罗使者金大明,争了面红耳赤。
“崔相,你来评评理!”呼野利见崔耕来了,十分兴奋地把他拉过去,道:“我们正争哪国的马球之术最为高明呢。”
同俄特勤把大黑脑袋一晃,道:“我说妹夫,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可不能偏帮着大周啊。很显然,我们突厥人的骑术最为高明,这马球之术,当然也得算我们突厥人最为厉害了?”
李隆基颇为不以为然地道:“骑术是骑术,马球是马球,不可混为一谈。说句毫不夸张的话,在场诸藩国加一块儿,也休想在马球之术上成为我们大周的对手。”
白玛罗姆给了崔耕一个媚眼儿,娇声道:“若是别的方面,我们吐蕃也就不出这个头了。但要说马球么,还真得当仁不让。众所周知,马球之术,是起源于我吐蕃。你们这些徒弟,又怎么能胜过师父呢?”
金大明怒道:“什么马球起源于吐蕃?马球明明是我们新罗人发明的,思密达!论起马球之术来,当然是我们吐蕃第一,思密达!”
……
四人又是一阵争论,纷纷要崔耕评理。
崔耕微微一笑,道:“我大周乃天朝上国,马球之术肯定不含糊。突厥乃马背上的民族,论起打马球来,肯定也是高手众多。那吐蕃人就更不用说了,虽然马球是否起源吐蕃有所争论,但吐蕃总是最先开展马球运动的国家之一。所以……”
“怎样?”
“本官以为,这马球之术吐蕃、突厥和大周实在是难分轩轾。如果非分出个上下高低来么……肯定得比过才知道。”
金大明道:“那我们新罗呢?”
崔耕斩钉截铁地道:“马球起源于新罗,实在是无稽之谈!如果是四国马球之术对比,毫无疑问,垫底的就是新罗!”
“你……”
金大明听了这话可窜了,着急道:“崔相所言,太过无理!哦,我明白了,大周是你的母国,突厥的同俄特勤是你的大舅哥,吐蕃的白玛罗姆是你的禁脔,你谁都不敢得罪。结果,就只能贬低我们新罗了!如此不公平,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我跟你拼了!”
说着话,金大明飞身上前,抓住了崔耕的脖领子,把他往人群外拽去。
张同休上窜下跳地拉扯道:“金使者,你这是干什么啊?不就是评句马球吗?谁输谁赢,有什么紧要的?快,快放开崔相啊!实在是不值当的。”
那边呼野利也高声道:“金大明,莫动手啊!崔相岂是你所招惹的?快松开,快松开!”
张同休和呼野利嘴上说得没毛病,自身的动作,却是有意无意地阻止其他人的靠近。
张同休更是眼观六路,步子杂而不乱,步步恰巧踩到机关的节点上。
终于,就是现在!
嘎支支,夸嚓!
一阵刺耳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噗通”一声,崔耕等三人,随着几块木板落入湖中。
“啊,救人啊,救崔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