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扯,此乃子虚乌有之事,大当家莫要信他!”胡泽义极尽解释。
可是换来的,却是独眼龙再次抬手,狠狠一拳砸在他的脸上,直接将他砸得眼冒金星,嗡嗡而鸣。
“你若再插嘴,老子跺了你狗日的脑袋!”独眼龙杀气凛然地威胁了胡泽义一声,便急问陈子昂道,“那这笔税款藏哪儿了?”
陈子昂缄默地摇了摇头。
“哈哈哈……”
独眼龙撮了撮牙花子,大手一挥:“水牛,将这些人统统放了!”
在大水牛的驱赶下,这帮商贾土绅如蒙大赦,争相逃命般涌出县衙大门。
“姓陈的,人,老子也放了,现在可以说了吧?”独眼龙冲陈子昂抬了抬下巴。
陈子昂道:“那笔钱税巨款就藏在城外!”
“什么?藏在城外?”
独眼龙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陈子昂,疑道:“如此大的一笔钱粮税款,怎么可能会藏在城外?你当老子是三岁小孩?”
“信不信由你!”陈子昂摊了摊手,一副爱信不信的样子。
独眼龙瞅了瞅方铭,问道:“方军师,你怎么看?”
方铭亦是摇头道:“按说这钱粮税款乃是朝廷公帑,要囤放也是囤放在县衙的钱库中,哪里有藏在城外的道理?”
“是这么个理儿,姓陈的,你莫不是耍着老子玩?”独眼龙猛地上前一把攥起陈子昂的衣领子,喝道,“你真当老子不敢杀你?”
陈子昂道:“没错,依照规矩朝廷公帑应该是囤放在县衙的钱库中,然后如期运往泉州交由府衙押解进长安。但是自从前阵子龙溪县闹过匪患之后,胡县令便担心万一哪天山匪掠城洗劫了县衙钱库。遂想到了这个出人意料的办法。他曾对本官言及,最危险的地方兴许便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且还说任你们再狡诈也不会想到我们会将钱粮税款藏在城外。唉,你们是有所不知……”
陈子昂顿了顿,轻叹一声摇头道:“身为一地主官,丢失钱粮税款可是重罪,轻则掉一已之脑袋,重则连坐之罪丢全家全族的脑袋!!你们要知道,清源县城就算被你们占了,过些日子你们自会撤走,不可能占着县城等着朝廷派大军来围剿;但县衙税款被你们劫走了,那就是永远也无法追回的。所以,在陈某人和胡县令眼中,钱粮税款之重,重于县城之安危啊!”
“原来是这样!”
独眼龙和方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尤其是独眼龙,因为龙溪县闹的匪患就是他们,自然能明白胡泽义的担忧。当即,他踢了胡泽义一脚,喝问道:“狗官,这姓陈的说得是真是假?”
胡泽义连连挥手喊道:“假的,假的,莫要信他,他在胡诌!”
“嗤……你这山匪也真好笑,本官都这般详细说与你听了,你还要问他胡泽义?”
面对胡泽义的否认,陈子昂面不改色,面有讥笑地嘲讽起独眼龙:“都说丢失钱粮税款要掉脑袋,你还问他胡泽义是真是假,真是好笑!”
“呃……”
独眼龙顿时语噎,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个道理。如果姓胡的狗官愿意说,昨夜刀架子他脖子上的时候就会说了。这厮就是看准了自已这帮人洗劫一通清源县后便会撤离,所以压根儿就打算将这个秘密隐藏到底啊。
妈了个巴子的!
独眼龙嫌恶地看了一眼一脸讨好的胡泽义,暗骂道,果然当官的都没一个好东西!
当即,他不再理会胡泽义的辩解,又问陈子昂:“那这笔巨银藏在城外何处?”
陈子昂道:“藏银之地在城外一处极尽隐蔽的地方,不显眼也没地名,这样,我带你们去吧!”
“也好!”
独眼龙冲大水牛招招手,吩咐道:“水牛,你带上五名弟兄跟他出趟城,找到藏银之地后再派人进城回来通知老子!”
大水牛点头应好,当即从大堂院中挑了五名山匪随行出城。
而陈子昂一听独眼龙只派六名山匪跟自已出城,顿时心中一慌,糟糕!要坏事!
当即,他脑中瞬息万变,忽道:“藏银之地就在城外,你自已要考虑好派谁去!毕竟财帛动人心,我只管带你们去藏银之地。到了那儿,你的手下要干什么,就不关我事了!”
“嗯?”
独眼龙一听之下,嘴角没来由地抽搐了一下,下意识地瞥了眼一脸憨状的大水牛,再看了看水牛身后那五个准备出城的山匪,暗忖,这姓陈的狗官倒是提醒老子了,几十万贯的银子啊,万一他们动了歪心思,直接取了银子跑路,那可怎么办?不行不行,知人知面不知心,别看水牛看似对老子忠心的很,但保不齐这小子见着这么大一笔银子不动心。这事儿啊,谁也不能信,还得老子自已出马才行!
倏地,他改变了主意,说道:“水牛,你跟你身后的五个弟兄留守在县衙里,替老子看紧了这姓胡的狗官。老子带着其他弟兄出城,取了银子必有你们的一份!”
“那敢情好,俺们还能信不过老大你?老大放心,俺一定守好县衙,看好这姓胡的狗官!”大水牛倒是不疑有他,点头应道。
“好兄弟!”
独眼龙上去拍了拍水牛的肩膀,道:“如果这姓陈的敢骗老子,你就替老大亲手宰了这厮!”
说着话,他用手指了指胡泽义。
胡泽义噗通一声,吓得两腿瘫软在地上,呜呼道:“大当家,不要信他啊,城外压根儿就没有……”
嘭!
话还没讲完,水牛便一脚踢晕了胡泽义,哼哼道:“狗日的,话那么多,烦人的很!”
独眼龙见状,冲陈子昂抬抬下巴,道:“姓陈的,前头带路吧。不过老子最后再提醒你一次,如果你敢骗老子,你的下场会很惨很惨!”
陈子昂别过头去闷哼一声,自顾走在了前头,淡淡道:“你们这么多人随我出城,我的命就攥在你们手中,我还能三头六臂腾云驾雾跑了不成?走吧!”
“哼!谅你也不敢!”
独眼龙留下五名山匪给水牛后,集结完所有山匪,大手一挥,意气风发喊道:“弟兄们,跟老子去城外搬银子去!”
……
……
此时,东门城楼上。
崔耕一副厨工的装扮,肩上挑着担子上了城楼。
矮脚虎的手下一见崔耕挑担上城,立马上前将他围起,抽刀拔剑喝道:“什么人?”
崔耕顿时惊恐地蹲在地上,抱头喊道:“好汉爷爷们莫要伤了我性命,在下是县尊大人家的厨子,你家大王让我给城楼的几位好汉送饭来!”
“咦?原来是大当家惦记弟兄们饿肚子,让人送饭来了!”
“哈哈,县令家的厨子?没想到俺狗剩子也有吃县尊老爷口粮的一天,光宗耀祖啦!”
“弟兄们,打开来瞧瞧,都有些啥?”
“嚯,这筐子里有一锅汤羹,还冒着热气儿哩。”
“这边箩筐里有肉饼,唔,老子闻出味儿来了,是鲜羊肉饼。”
“奶奶的,饿了一天了,弟兄们,赶紧动手吧!”
“兀那厨子,赶紧给大爷们舀汤羹!”
……
崔耕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喜色,随后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俯身端出箩筐里的汤锅,将汤羹盛进碗里,然后一碗碗挨个儿分到这些山匪们手中。
“都给老子停下来!不许喝!”
倏地,矮脚虎从后头猛地窜了过来,声色俱厉地吼道。
紧接着,他阴恻恻地盯着崔耕,眯着眼睛问道:“你说你是我们大当家派来送饭的?”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崔耕心里咯噔一下,见着所有山匪顿时将凑到嘴边的汤碗缓缓放了下来,心说要坏。
他强装镇定,点头道:“是的!”
矮脚虎又问:“那你知道我们的身份啰?”
崔耕又点了点头。
矮脚虎冷笑:“那明知老子们是山匪,你还敢来送饭?而且,老子也不信大当家会如此粗心大意让你来送饭!难道他就不怕你这厮在城里泄漏了我们的风声?”
崔耕听着矮脚虎的连番发问,知道碰到硬茬子了,没想到这帮守城山匪的头儿还是个心思缜密的家伙。
不过他还是将之前编排的话说了出来:“小的是县尊老爷的家奴,负责县尊老爷平日的膳食。我家老爷如今受制于你家大王手中,再加上小的熟悉夜里清源城到东门的路,所以你家大王才敢放心让我送饭来的。你家大王说了,小的敢胡来的话,便要了我家老爷的性命。还有…还有…”
听着崔耕的话,矮脚虎的面色稍稍缓和了一下,追问:“还有什么?”
崔耕道:“还有我的父母也是县尊老爷的仆从,如今性命也攥在你家大王手中。”
原来是有软肋在大当家手里攥着啊!
矮脚虎一听,不由点了点头。
这时,一名饿极了的山匪催道:“二当家的,莫要多疑了,弟兄们都饿了,赶紧开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守城啊。”
“你知道个屁!”
矮脚虎从那名山匪手中夺过汤碗,狐疑地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然后递到崔耕面前,命令道:“你先吃下这碗汤羹。”
啥?
崔耕不禁手一抖,有些错愕地接过矮脚虎手中的汤羹,犹豫了起来。
见着崔耕犹豫,矮脚虎阴笑一声,道:“嘿嘿,老子就知道你有问题,怎么?不敢吃是吧?是不是里面下毒了,准备毒死我们?”
草!
崔耕心里大骂,王八犊子真够小心谨慎的!
但是眼前的情况,还有和陈子昂事先约好的时间,已经由不得他在瞻前顾后,只见他面有恐慌地摇头辩解道:“不敢不敢,小的怎么敢在汤羹里下毒呢?”
矮脚虎催促道:“那你先喝一碗给老子看看!”
“好!”
崔耕再也顾不得那么多,径直将汤碗凑到嘴边,仰头咕咚咕咚,一口气将汤羹喝得干干净净,抹了下嘴,道:“您瞧,没事儿!”
“呃……”
矮脚虎见崔耕喝得这般干脆,不再疑他,挥挥手驱逐道:“好了,你可以滚了!”
等着崔耕下了城楼,他第一时间抢了碗汤羹,然后捎着两个肉饼躲到角落里,抢先填饱肚子去了。
其余山匪见状,不由暗骂起矮脚虎的同时,也开始蜂涌抢食。
不一会儿,满满一锅的汤羹和一箩筐的肉饼,将被他们给分食殆尽。
……
崔耕下来城楼,抚着肚子来到城楼下的一处阴暗角,胡三儿他们早已悄然躲在那里。
胡三儿见崔耕回来,急问:“县尉大人,怎么样了?挑上去的东西,他们都吃喝了吗?”
崔耕点点头,没有说话。
不过借着微弱的月光,胡三儿还是发现崔耕面有古怪,问道:“县尉大人,你这是咋了?”
崔耕猛地眉头皱起,情不自禁地夹紧了双腿,摇头道:“呃,没事,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