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其体赛蛮牛,面相凶恶,从表面上看,就是“肌肉发达,头脑简单”的典范。
贺娄傲晴脖子微昂,不服气地道:“他?他懂什么?”
“真正不懂的,恐怕是贺娄将军你呢。”封常清道:“你觉得那位常刺史,是不是个傻瓜?”
“当然不是。”
“既然他不傻,能想不到大人微服私访这一招?恐怕晋州城内都安排好了,咱们出去问,啥都问不出来。哼,论起欺上瞒下来,咱们大唐官员可是擅长得很哩。”
“若是崔尚书去晋州城外呢?”
“那被大人查出点蛛丝马迹也没什么,常刺史顶多领个失察之罪。”
贺娄傲晴死鸭子嘴硬,道:“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崔耕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咱们的人,恐怕都被晋州刺史衙门的人盯死了,拿什么微服私访啊?行了,贺娄将军你好好休息吧,别耽误我们商量正事儿了。
“你……”
听了最后这句话,贺娄傲晴的脸上当时就挂不住了,强辩道:“我就不信了,在晋州城内,那姓常的真能一手遮天!崔耕,你跟我走!”
“干啥?”
“微服私访,看看有什么蛛丝马迹!”
“不是说这个主意不靠谱吗……诶,诶!”
贺娄傲晴可不管那个,拉着崔耕的袖子就往外走。崔耕四肢不勤,哪受得了她的大力,根本就挣脱不得。
黄有为还想要拦,宋根海赶紧把扯住了,道:“你想干啥?”
“保护大人!”
“你保护个鬼啊!大人现在有什么危险?”
“不是,这晋州城内……”
“晋州城内,常刺史的人盯着呢,怎么敢让大人出半点意外?他的脑袋还要不要了?再说了,这不是还有贺娄将军跟着吗?法贤寺内的飞刀你见过没,那叫个稳准狠,你比得了人家吗?”
“俺当然不行,不过……咱身为大人的侍卫,职责所在……”
宋根海不耐烦地打断道:“职责所在,就是别妨碍咱家大人泡妞!你特么的猪脑子啊!”
“泡妞?”黄有为恍然大悟,猛地一拍脑袋,道:“我还真是猪脑子,多谢宋兄提醒啊!”
……
……
这边崔耕已经快被拽住了院门,着急道:“就是微服私访,你也得容我换件衣裳啊!”
“少说废话,跟我走。”
踉踉跄跄,崔耕被拽着出了小院,来到贺娄傲晴的临时房间内,道:“把外衫脱了!”
“你……你想干啥?”
“换衣服啊!你以为呢?”贺娄傲晴娇哼一声,不屑道:“崔尚书……就你这岁数,莫非还以为本姑娘会看上你不成?少自作多情了。”
说着话,已经将一个包袱打开,露出了一身文生公子装,镶金嵌玉,富贵逼人。
崔耕奇怪道:“你哪来的这身衣服?”
“本将军是提前准备,用来给自已微服私访的。咱俩身高差不多,现在便宜你了?”
“就还微服私访呢?一穿出去,谁不往我这看啊!”
贺娄傲晴自知之前考虑的不大周全,美目一瞪,晃了晃小拳头,道:“少说废话,你穿不穿啊!本将军认识你,我的拳头可不认识你!”
“我穿,我穿还不成吗?”
崔耕将外衫脱掉,再将这身文生公子装穿上。
直到这时候他才发现,贺娄傲晴准备的还真全乎,鞋帽全有,再配上一把造型古雅的玉扇,用一个字儿形容就是“作”,用两个字儿形容就是“有钱”,三个字儿是“暴发户”,最准确地是形容是五个大字——装逼暴发户!
崔耕虽然出身不高,但老婆既有五姓七望女,又有大唐、突厥两国的公主,久经熏陶之下,那品味早就上来了,为难道:“到了现在,本官也不在乎被人发现真实身份了,但咱这帽子和扇子能不能去掉啊?”
“不行!”
“好吧。”
崔耕无奈之下,也只得穿上这身骚包无比的衣服,和贺娄傲晴一起出了馆驿。
果不其然,后面有十几个鬼鬼祟祟的人跟随。
崔耕:“瞧瞧,本官没说错吧,人家早有准备。”
“那又怎么样?”贺娄傲晴不以为然地道:“让他们跟着吧,难不成还能拦着咱们走访百姓?”
“有他们跟着,百姓也不能跟咱们说实话啊。”崔耕说道。
二人一边聊天一边往前走,没打听到什么关于赈灾的关键东西,倒是零碎的吃食和胭脂水粉买了不少。
贺娄傲晴随身携带的钱财,都拿来给崔耕救济百姓了,这一切当然是由崔耕付钱。
有那么一瞬间,崔耕都怀疑贺娄傲晴是以微服私访之名,特意出来逛街的。
说话间,已经到了晋州的南市内。
整个晋州城只有这么一个“市”,虽然是大灾之年,但买卖铺户开业的还是相当不少。
贺娄傲晴左看右看,玩的不亦乐乎。
正在这时——
“公子爷,您大慈大悲,大富大贵,赏小的几个钱吧!”斜刺里冲出来两个七八岁的小乞儿,抱住了崔耕的大腿。
贺娄傲晴高兴地道:“公子,你不是要打听晋州救灾的情况吗?现在人家主动送上门了。”
崔耕则暗暗皱眉,暗忖道,自已穿着这身衣服,引来乞索儿讨钱,看起来倒是理所应当。不过……以常云在的能力,岂能连几个乞索儿都看不住,尤其是这么小的小孩儿?会不会……其中有诈呢?
第869章 小儿持金行
这时候,贺娄傲晴已经伸出手来,道:“拿来!”
“拿什么?”
“钱啊。”
“给。”
崔耕从袖兜中掏出一串铜钱递了过去,能有二十来文,递到了贺娄傲晴的手中。
“小气,二三十文够干什么的?拿金子!”贺娄傲情不满道。
“不是……给他拿钱多了不好……”崔耕刚解释了半句,转念一想,又改了主意。
他从袖兜中拿出两颗金豆子,每个都有半两重,道:“两个小哥,来,每人一个。”
“谢谢公子!”左边的乞索儿连连叩头。
右边那个紧紧攥住金豆子,稚声道:“谢谢公子,我……不是小哥,我是小妹。”
崔耕温言道:“哦,这位小妹,你叫什么名字?”
“奴,奴叫白月儿。”
“好,月儿,本公子问你,你是从记事起就做乞索儿的,还是因为这场水灾才成了乞索儿啊?”
那小乞丐眼圈泛红,抽泣道:“奴……奴原来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只可惜这场大水灾,把俺们一家人都冲散了,只得和哥哥相依为命,也不知爹娘是死是活。”
水灾都过去一个多月了,那就是死了呗。崔耕看向另外一个乞索儿,道:“他是你哥哥?你们得了什么赈济没有?”
“他是奴的哥哥白一官,我们每日能到南市吃粥。只是小孩儿每日只有一碗,根本吃不饱。对了,那粥里还有石子儿呢,难吃死了。”
白一官道:“这也不能怪人家官府,要是没有石子儿,得多少人来抢粥?咱们连每日一碗都没有了。”
“原来如此。”崔耕摆了摆手,道:“行了,本官问完了,你们走吧。”
“是。”
那两个乞索儿转身离去。
崔耕看向贺娄傲晴道:“贺娄将军,你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那常刺史贪污钱了呗。”
“不,没那么简单。”崔耕沉吟道:“若他严防死守,本官应该看不到这两个乞索儿。恐怕,他这是有意为之,至少也是授意手下的衙役网开一面。”
“什么意思?”
“他想让本官治他的罪!”
“嗯?为什么?”
崔耕道:“废话,让你给郑普思背黑锅,你乐意啊?但是,常刺史又不敢说郑普思贪污了赈灾的钱,也只能出此下策了。毕竟,这事儿是本官查出来的,郑普思也不好为难他不是?”
“真的假的?那咱们赶紧去找常云在问个明白吧?”
“好……诶,不对!”崔耕猛地一拍自已的脑袋,道:“坏了,我怎么忘记这茬儿了,咱们赶紧去找那两个乞索儿。”
贺娄傲晴道:“找他们干啥?难不成你还想把他们养起来?那么多孤儿,你收得完吗?”
“那倒不是。贺娄将军,你难道就没听说过小儿持金闹事的典故?”
“小儿持金于闹市?坏了!你怎么不早说?”
贺娄傲晴一边赶紧追那两个乞索儿,一边埋怨崔耕。
崔耕也委屈啊,在他原本的想法里,这两个小孩儿可能是晋州刺史常云在安排的,会说些对常云在歌功颂德的话。那样的话,自已待会再去找那两个乞索儿,他们应该和官府的人在一起。所以,即便是给他们两颗金豆子也没什么。
但现在不同,这两个乞索儿不是为常云在来歌功颂德的,只是说了自已的实际情况。
既然如此,那他们受常云在指使的可能性就不大,被常云在顺水推舟的可能性不小。既然如此,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处于危险之中了。
两个乞索儿已经消失不见,上哪去找他们啊?
贺娄傲晴扯着崔耕的袖子跑了几条街,也没找到那两个乞索儿的身影。
最后,崔耕实在跑不动了,喘着粗气道:“别跑了,本……本官来想办法。”
贺娄傲晴不解道:“你能有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