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诸位京官儿未出嫁的女儿。”
“然而,斋郎陪祭之后,依律都要授予官职。女子怎可为官?”
“可先行记下,待那女子嫁人后,准许其丈夫的散官升一级。若女子的夫君并无官职,可直授七品散官。”
“好,此言甚好,本相同意了。”
韦巨源和祝钦明的一唱一和之间,就把整个计划完全挑明了。
然后群臣,呃,大部分人就同意了。
没法儿不同意啊,这相当于韦后跟自已做了个交易,以自已不反对她祭天为代价,换取自已女婿的官位。这个买卖干的过,自已怎么可能反对?
再说了,自已反对,把这事儿搅黄了,那不就把同僚们都得罪了么?
“……”群臣面面相觑,一阵鸦雀无声。
魏元忠眼珠一转,朗声道:“微臣请斩礼部尚书崔耕以谢天下!”
“啥?又是我?”崔耕道:“魏相,我没抱着您家孩子跳井吧?怎么又要斩我?”
“呃……皇后亚献于理不合。你身为礼部尚书,不能匡正,难道还不该死吗?”
说白了,魏元忠还指望向上次对付郑普思一样,把崔耕牵扯进来。让他力挽狂澜。
但是,上次是郑普思的老婆第五氏主动招惹崔耕,这次韦后又没把崔耕怎么样,崔耕何苦出这个头?
他摇头道:“魏相此言差矣,皇后当不当亚献,自有博学之人引经据典,加以考证。本官才疏学浅,焉敢置喙?”
魏元忠怒道:“但你是礼部尚书,既在其位,焉能不谋其政?如此尸位素餐,何不辞官不做?”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崔耕也不干了,怒道:“你魏相还是当朝宰相呢?既认为皇后亚献于理不合,你不能匡正,是不是也尸位素餐了?为什么不请旨斩了自已?至不济,你怎么辞官不做?”
“哼,辞官就辞官?老夫辞官,你也辞?”
“我……”
崔耕还真被魏老头叫住阵了,暗暗寻思,魏元忠啊,魏元忠,你的敌人是韦后,跟我较啥劲呢?
嗯?有了,我明白了。
在历史记载中,魏元忠见朝政昏暗,就自请回乡扫墓祭祖,想躲开这场风波。他该不会是见我不能阻止韦后亚献,心灰意冷,借势脱身吧?
但是,魏老头你脱身就脱身吧,拿我当垫背的,是不是太厚道了一点?这可叫我如何回答?
正在崔耕为难之际,武三思却看出了便宜。
他本来就想在这场朝会上借机搬倒崔耕——崔耕既不能反对韦后亚献,又不敢公然支持,两头不是人,本来就很容易攻讦。
现在可好,自已还没说话呢,魏元忠竟然主动谈及了此事,简直是想瞌睡来了枕头!
他出班跪倒,道:“崔耕的学问不够精深,的确不适合担任礼部尚书之职。微臣以为,陛下为爱护崔耕计,应为为他调换新职。”
李显皱眉道:“那崔爱卿既不为礼部尚书,该为何职呢?”
“比如,中书门下平章事。”
中书门下平章事,就是宰相,按说是给崔耕升之职了。但是,且慢,崔耕没有了礼部尚书之职,单单一个宰相有啥用?
要知道,其他宰相都是有兼职的,比如魏元忠就身兼兵部尚书,唐休璟身兼辅国大将军、尚书省左仆射,连武三思身兼工部尚书、开府仪同三司。
很显然,这是明升暗降。
“这……”李显微微一顿。
韦后却迫不及待地道:“本宫以为这个提议不错。那依德静王之见,何人可继任礼部尚书呢?”
“工部侍郎韦温怎么样?”
韦温的才学当然非常一般,但是,他是韦后的亲叔伯哥哥,论起关系来,可比宰相韦巨源可近多了。
韦后看向李显道:“臣妾以为,韦温可继礼部尚书位,陛下觉得呢?”
李显无奈道:“朕准了。”
魏元忠道:“微臣年老体衰,请乞骸骨,还望陛下允准!”
“不准!”李显对这个忠心的老臣子还是颇有感情的,坚决拒绝。
魏元忠只得退而求其次,道:“微臣离家多年,想回乡为父母扫墓,请陛下允准。”
这个理由倒是非常正当,李显道;“朕准了,魏爱卿离家多年,回乡之后肯定颇多应酬。朕特赐你白银千两,以散乡党。另外,赐爱卿赐锦袍一领、并给千骑官四人,充任随从,以壮行色。”
这就让魏元忠富贵还乡了,锦袍、千骑官都是给他撑面子的,白银千两不在于钱多少,也是起到类似的作用。
魏元忠一阵感动,再次叩头谢恩。
……
……
接下来的日子里,韦后成功亚献,心满意足。
李隆基作为临淄王,也奉诏回来参加了南郊祭天。然后,不知何故,他就称病在长安赖了下来,不再前往潞州。
崔耕虽然身兼宰相、扶阳王二职,但没什么实权,干脆称病不朝,分外清闲。
这一日,他正在家中闲坐,宋根海领了两位客人进来,道:“大人,您看看,这是谁来了?”
“元宝,素素,是你们?”
“不错,正是小弟。”王元宝和杨素素齐齐拜倒,道:“参见大哥!”
“快快请起,呃,坐吧。根海,沏两壶好茶汤来。”
“是。”
分宾主落座,双方一阵寒暄,王元宝将礼物奉上。崔耕可不会为未来的长安第一首富省钱,毫不客气地收了。
然后,他说道:“你们好不容易来长安一趟,别着急回去。反正本官最近闲极无聊,就带着你们好好游览一番。另外,你们也莫找什么客栈,就在我府里住下来。”
“大哥,您就莫操心了。”王元宝道:“我们已经有了落脚的地方了,就住在叔叔家。”
“杨崇义?”
王元宝道:“正是。说实话,我们要是不住在叔叔的府内,他恐怕会和我们翻脸哪。”
“嗯,这又是为什么?”
第889章 元宝忽蒙冤
王元宝苦笑道:“您也知道,我丈人家只有素素这么一个女儿,一直想招个上门女婿以继承香火。其实,崇义叔叔家更可怜,连个女儿都没有,想招上门女婿都招不成。小弟原来不是提了吗,我和素素以后生的头一个儿子,继承王家的香火。第二个儿子,继承丈人家的香火。崇义叔叔听到这个消息,可是着急了,非把我们夫妇接到长安来不可,不生完第三个儿子就不准走。”
“原来如此。”
崔耕瞬间就秒懂了,这年头儿子想开枝散叶相对容易,只要有钱,就多娶老婆呗。杨家兄弟那是特例,可能是有什么遗传病。
但是,女儿想开枝散叶就太难了,每一次生产都是一个鬼门关,而且还有一半的可能是生女儿。
现在问题来了,杨崇义也想延续自已家的香火,但杨素素生第三个儿子的希望非常渺茫,也只能寄希望于产前、产后的良好护理了。
于是乎,他特意把这对夫妇接到长安来照顾。毕竟无论从医疗条件还是药材上来讲,长安都是远胜淄州
崔耕笑道:“杨家香火的大计,我可承担不起,你们夫妇还是住杨崇义家吧,哥哥我也就不留了。”
“多谢大哥体谅。呃……”忽然,王元宝面现难色。
崔耕奇怪道:“王兄弟有什么事尽管开口,能帮的上忙的,我一定帮。”
“大哥对小弟有天高地厚之恩,再提这个要求,小弟实在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只是……”
“莫有那么多顾虑,只要不是枉法的要求,都可以提。”
“那小弟可就真说了。当初丈人提出要我入赘杨家,我拒绝了。可是,您看看我现在过的这个日子,跟入赘有啥区别?我这心里边,一直不怎么得劲儿。大哥您人称“点金圣手”,能不能指点我一条发财的明路啊。”
王元宝有这个想法,崔耕当然可以理解。
但是,若帮他解决问题,也着实不易——小打小闹的也没什么意义,起码得让王元宝的身家能和杨崇仁、杨崇义兄弟匹敌才成。
崔耕想了一下,道:“我一时间也没什么思路,这样吧,等我想到了什么好法子,一定通知王兄弟。”
“多谢大哥!”
王元宝也没指望崔耕马上想出什么好主意,能得到这个承诺,已经心满意足了。
小夫妻在崔耕家里吃了一顿便饭,就告辞离去,回杨崇义家里开展造人大计了。
然而,没走几天,杨素素就哭哭泣泣地找到了崔耕,道:“大哥,救救元宝啊,他被京兆府的人给抓起来了。”
“啊?抓起来了?到底怎么回事儿?”
“就在三天前,元宝和叔叔一起出去喝酒,喝了个酩酊大醉。元宝自已回了房间,叔叔却没回去。现在京兆府怀疑是元宝谋财害命,杀了叔叔,把他抓起来了。”
“谋财害命,这又怎么解释?”
“大哥您想啊,叔叔膝下无子,死了之后,这千万贯家财,可不就都是奴家和元宝的了么?”
崔耕摇头道:“王兄弟连赘婿都肯当,怎么可能干这种事儿?再说了,你们又不缺钱花,杨崇义百年之后,那家财还不都是你们的?着什么急啊。”
“奴家也是这么对官差解释的,但是京兆府的衙役们就是不听,还请叔叔为我做主啊!”
“这样啊……”
崔耕总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王元宝是自已结义兄弟的事儿,、不是什么秘密。
因为整件事太过离奇,从王元宝的角度来看,完全是一个屌丝逆袭记。
所以,这个故事已经被和尚们编成了俗讲,在京城内甚为流传。京兆府衙门内能没人知道?
最关键的是,自已担任京兆尹的时日不短,旧部颇多。莫说王元宝的嫌疑不大了,就是有天大的嫌疑,也得先知会自已一声再动手啊。为何会不管不顾的抓人?
他沉吟道:“到底是谁带人抓的人?”
“京兆少尹魏知古。”
京兆少尹魏知古?
因为京兆尹这个职司太过敏感,自从崔耕去职后,就是京兆少尹主持京兆府衙门的事务。换言之,现在魏知古就是京兆府衙门的最高长官。
崔耕对魏知古这个人有点印象,道:“他好像是相王的人,这可有意思了。来人!”
宋根海在外应道:“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