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魏知古看向阎勇强,道:“阎仵作,你可查明,杨崇义是怎么死的??”
“死者头颅为遁器所击,并无挣扎的痕迹。应该是酒醉后,被人砸死的。”
“我那苦命的夫君啊!”刘氏闻听此言,顿时发了一声喊,哭嚎起来。
李隆基道:“刘氏,你先莫哭,好好想想,你家有什么东西,能造成杨崇义如此伤势?”
“呃……且容妾身看看。”
刘氏来到杨崇义的尸身前,只是扫了一眼,就迅速扭过头去,惊叫道:“啊!我明白了!是那把紫玉斧!”
“紫玉斧?”
“对,就是一件玉器,做成了父子的形状,夫君珍爱得紧。万没想到,他竟会死在此斧之下啊!”
“这么说……杨崇义是被紫玉斧砸死的?你因何认为此斧是凶器,而不是其他物品?”
“临淄王请看!”刘氏指着杨崇义的尸身,道:“夫君受伤之处,有个月牙形的凹痕,跟紫玉斧背面图案一模一样。”
“那把紫玉斧在哪里?”
“呃……应该在夫君的书房内。”
“快派人去找来。”
由刘氏带着,京兆府的衙役前往杨崇义的书房找紫玉斧府,当然是毫无所获。
魏知古和李隆基对视了一眼,道:“搜!把杨宅搜个底儿朝天,也得给本官把紫玉斧找出来!”
“喏1”
众衙役领命而去,不到一刻钟,紫玉斧就被找着了。正是在王元宝和杨素素的房间内。
王元宝面色惨白,道:“冤枉!冤枉啊!我是被冤枉的,肯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杨素素也道:“夫君本性纯良,绝不会做如此丧心病狂之事,还请大人明察!”
魏知古面色冷峻,哼了一声,道:“杨氏且慢多嘴,你也未必没有嫌疑。”
然后,又看向王元宝道:“陷害你?别人杀了杨崇义,你就能得千万贯家财。本官就奇怪了,怎么没人陷害我呢?”
“我……”王元宝无以自辩,一阵语塞。
魏知古复对崔耕道:“有物证、有动机,崔相,现在本官对王元宝动刑,你不反对吧?”
废话,崔耕当然反对了。
事实上,看到那只绿鹦鹉的时候,崔耕已经豁然开朗——王元宝是冤枉的,真正的凶手应该是杨崇义的老婆刘氏。
原来,他是把“杨崇仁、杨崇义”两兄弟一起看的,没感觉历史上有什么记载。
但是现在,见了绿鹦鹉,再考虑“杨崇义”这个名字,他迅速想起了历史记载中的一个故事。
话说开元年间,长安有三大富豪富可敌国,分别为王元宝、杨崇义和郭万金。
某日,杨崇义无故失踪,最后被发现是死在了一个枯井内。
官府找不着凶手,一筹莫展,正在关键时刻,杨崇义养的鹦鹉突然发言,道:“杀家主者,刘与李也。””
刘,不用问,就是杨崇义的老婆刘氏了,这李又是何人?
最后,官府严加拷问,得知所谓李,就是“隔壁老李”,杨崇义的邻居李晚是也。
李晚与刘氏私通,趁着杨崇义酒醉杀了他并抛尸。
就这样,官府靠着一只鹦鹉破了一桩奇案。
唐玄宗知道这事儿后,对这只鹦鹉甚敢兴趣,接入宫中,封其为“绿衣使者”。
到了后世,人们就常以“绿衣使者”,指代鹦鹉。
那么,本是开元年间的事儿,怎么提前了呢?这应该是自已改变了历史,引发的变化。
原来的王元宝不知通过何种际遇,最终成为了杨崇仁的女婿,富甲天下,和刘氏没有利益上的冲突。
现在,王元宝的儿子要过继给杨崇义。
眼瞅着这千万贯家财和自已关系不大了,刘氏能不急眼吗?于是乎提前发动,
另外,这里面也应该有李隆基挑拨的因素在。
当然了,尽管知道王元宝是冤枉的,到底该如何解决,崔耕还是没啥好主意。
道理很简单,说那只鹦鹉通了灵性了,能够指认凶手,崔耕肯定是不信的。
鸟的脑容量就那么点,再通人性也通不到这种程度。
事情的真相应该是:崇义临死之前,回光返照,拼死喊出了这么一句话。那鹦鹉的聪明程度远超同类,马上就学会了。
杨崇义之所以说“杀家主者”,不说“杀我者”,就是怕人误会杀的是鹦鹉自身,说“杀家主者”就完全没有歧义了。
但是现在,哪就那么巧,杨崇仁临死前的话,也被绿鹦鹉听见了呢?
这可咋办?
正在崔耕为难之际,苏安恒的声音响起,道:“崔相,魏少尹问你话呢,到底准不准动刑啊?莫非……你真想枉法不成?”
崔耕看着苏安恒,忽然眼前一亮,想起了后世一句经典的台词儿——这草包倒是堵挡风的墙!
第893章 三日见分晓
他微微一笑,道:“苏老爷子,您老是当世大儒,眼光超绝,本官甚是佩服。依您老的眼光看,这王元宝确定就是真凶么?”
“呃……这……”苏安恒还真被崔耕问住了。
他现在唯一可自傲的就是名声,现在不管不顾的,直斥王元宝为凶手。万一,事后证明王元宝是冤枉的,那老头子的一世英名,不就毁于一旦了吗?
苏安恒想了一下,字斟句酌地道:“不管怎么说,也是王元宝的嫌疑最大,崔相坚持不让动刑的话,如何才能破案?”
崔耕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苏老爷子,您可听说过徐无仗的?”
徐无仗就是徐有功,他凡是审案,必定把人证物证摆列整齐,让人犯理屈词穷磕头认罪。因为他审案全程不动用刑具,故被人们称为“徐无杖”,四海知名。
苏安恒道:“老朽当然听说过徐有功,不过我大唐建国百年,也只有一个徐无仗。”
“那是不假,但本官不才,百姓送了个雅号,叫“崔青天”。我说自已的断案之能,能赶得上徐有功的八成,不过分吧?”
“如果崔相没有私心的话,不算过分。”
“苏老爷子不用管本官有没有私心。三天,你给本官三天时间查阅本案的卷宗。若能发现疑点,当然万事大吉。若是发现不了疑点,本官就不反对对王元宝用刑。”
“三天时间?”
以崔耕的身份地位,说出这个要求,没人能不答应。
一股不祥地预感,涌上了李隆基的心头,叮嘱道:“三天倒是可以,但在这三日内,崔相只能看卷宗,不可提审任何人,以免徇私舞弊之嫌。”
崔耕慨然道:“没问题。”
时光似箭,眨眼就是三天过去。
崔耕一行,乃至魏知古等人,再次齐聚在杨宅之内。
物虽是,人已非。
再看崔耕,头发蓬乱,双目无神,眼袋硕大,哪里还有什么崔青天的架势?
崔汪看出了便宜,道:“哈哈,崔相,你拖延了三天时间,可曾有什么收获啊?”
“没……本官暂时没想出来。”崔耕好像是自知理亏,嗫喏道。
“我就说嘛,你崔青天就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哼,还想跟人家徐有功比,我呸!”
崔耕怒道:“崔汪,你不要欺人太甚!”
崔汪有恃无恐地道:“我就欺人太甚怎么了?你咬我啊!”
“你……本官不跟你一般见识。”
“你不跟我一般见识,我却要跟你一般见识。”崔汪往四下里扫视一圈儿,轻咳一声,道:“大家想想,这王元宝原来就是一个贩丝的小贩,并无任何出奇之处。天下的小贩多了去了?为何崔耕非要跟他拜为结义兄弟?这两个身份完全不搭啊。”
“这……”人们面面相觑,感到这疯狗说得也有些道理。
顿了顿,崔汪继续道:“大家再想想,王元宝得了崔相的扶持,眨眼间,就成了杨崇仁的乘龙快婿。又没过多久,来到长安,杨崇义就死了。恐怕……嘿嘿,用不了多久,这杨崇仁也难保性命啊!”
这话也太恶毒了,简直是直斥崔耕和王元宝相勾结,图谋杨家的千万贯家财。
最关键的是,崔耕的所为颇多莫测高深之处,如果以最大的恶意揣测的话,这么解释也不是不行!
苏安恒对崔耕的印象本来就不咋好,皱眉道:“崔相,你是不是要解释解释?”
李隆基打了个哈哈,道:“不必解释了,崔大夫之言,都是诛心之论,听本王一句劝,咱们还是论迹不论心,专注杨崇义的案子吧。”
这话虽然貌似公允,却暗中作实了崔汪的猜想,真是更加恶毒!
魏知古也帮腔道:“不提别的,崔相,以您的身份地位,说话总得算话吧?现在,是不是不反对本官对王元宝动刑了?”
“你……你们……”崔耕似乎被气的怒发冲冠,却不知如何辩驳。
王元宝高声道:“大哥,莫管小弟了,您对我已经仁至义尽了。今日遭受诬陷,都是我命不好,不该享此富贵。”
然后,又看向魏知古道:“魏少卿,您尽管动刑。但某自知自已实乃被屈含冤,绝不会招一个字儿。嘿嘿,我王元宝既是崔相的兄弟,就绝不给他丢脸!”
“好,有胆魄!来人,先打王元宝五十大板。另外还有……打杨素素四十大板!”
“万万不可!”
王元宝当时就急了,打自已也就忍了,但是,杨素素何其无辜啊?
再说了,这打人得打屁股,几十板子下去,杨素素的衣裙碎裂,下~体暴露于众多男人面前,小娘子还活不活了?
他高声道;“这个案子跟杨素素无关,你凭什么打她?”
“凭什么?”魏知古不以为然地道;“紫玉斧是在你们俩的卧房内搜出来的,你有嫌疑,杨素素同样有嫌疑。本官打她,实乃秉公断案,有何不可?”
崔汪连灌了几口酒,擦了擦嘴角的酒渍,道:“王元宝,我给你指条明路吧。不想让你家娘子受刑也行,你把所有罪责都扛下来啊。要知道,只要一日不查清这个案子,杨素素就非得受刑不可。”
“我……”
王元宝现在真是遭了大难了,对于死亡,他倒是不怕。怕的是,即便死了,也解决不了问题。
现在已经很明显了,招供,对不住崔耕,自已也得身首异处。不招供,对自已情深义重的杨素素就得当场受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