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从此以后,李显的声望,会达到前所未有的程度!
他活着的时候没人敢撼动他的权位,他死后,也没人敢反对他的遗诏!
自已夺取皇位的难度,何止增加了十倍!
而且……而且……造成这一切的,是殷文亮,是自已亲手把他送到了崔耕的手里。
想到这里,李隆基感到心里好疼好疼。
他将无比幽怨的目光,投向了王琚。
哇~~
王琚当然也想到了这点儿,直感到一阵气血翻涌,吐出了一口血来。
事实上,他想得比李隆基更深一层。
天下承平日久,到了现在,即便没有李显倒行逆施,朝廷财政也非常紧张了,不改革不行。
自已原来准备,待扶李隆基上位之后,就请朝廷恢复盐铁盐专卖制度,再新增茶税。如此以来,就足以彻底扭转朝廷的税收状况,成为一代名相了。
现在看来,自已和人家崔耕的差距,完全是天上地下啊。
“崔……崔二郎,真乃治世之能臣,吾不及也!”
说着话,王琚胡乱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踉踉跄跄地跑出了屋内。
李旦摇了摇头,道:“王琚是个人才,可惜今日,胆气尽为之夺矣。三郎,你多多开导他。”
“是。”
“那为父也走了,这殷文亮之事……唉,你们日后少要自作主张,遇事还是和孤王多商量一下。”
李隆基知道这是李旦在敲打自已,尽管心中有些不服,还是恭谨地道:“是。”
然后,李显在前,郭封在后,迈步出屋。
可刚要出门口的时候,郭封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停住了脚步。
他扭头道:“三郎,杂家这么称呼你,你不会在意吧。”
“郭公公是父王的身边人,当然可以如此称呼。”
“嗯,其实你的志向,相王心知肚明。你也不是完全没机会嘛,真到了关键时刻,你可以去找一个人……”
“谁?”
“我的本家,他也姓郭,名元振。”
“什么?郭元振?安西大都护郭元振?”李隆基简直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道:“郭元振是父王的人?”
郭封耸了耸肩,“不然哩,你以为呢?相王好歹也做过几天皇帝,能没几个上得了台面的心腹?”
事到如今,李隆基真对李旦起了刮目相看之感。他咽了口吐沫,道:“不是……我是说……上次郭元振遇到了那么大的麻烦,怎么不去求父王,而是去求太平公主和崔耕?”
郭封轻笑一声,反问道:“你怎么知道郭元振不是先求的相王?你怎么知道,不是相王指点郭元振,求的崔耕和太平公主?”
“我……”
“好了,你自个儿好好琢磨吧。”
言毕,郭封施施然转身离去,唯留下李隆基在原地,一阵怔怔地出神。
……
……
与此同时,大明宫,丽政殿内。
大明宫除了含元殿、宣政殿、紫宸殿之外,还有一些偏殿。比如甘露殿是皇帝的寝宫,丽政殿是皇后的寝宫。
李显在一众太监宫女的护持下,来到丽政殿。还未进门,就听到皇后韦香儿的声音传来:“嘻嘻,这个一点儿也不难嘛。”
“难者不会,会者不难,主要是皇后娘娘您聪明呢。”一个讨好地女声响起。
李显心中好奇,推门而入,但见一个铺着羊毛毯的软塌上,韦香儿居中而坐,三个女子在一旁相陪。
这三个女子其中两个李显认识,正是内将军贺娄傲晴和柴香寒。
还有一个女子,看年纪在十六七岁,肌肤白皙吹弹可破,柳眉杏眼秀色可餐,乃是一个难得的美人。
“参见陛下!”四女赶紧起身。
“免礼,免礼。”
李显将韦后扶起,道:“刚才说难者不会,会者不难,指的就是此物?”
“正是此物。”
韦后拿起两根竹针比划了几下,道:“这就是二郎送来的缝衣针。妾身试了试,用此物织起毛衣来,一点儿也不难呢。大概三四天,就可以织一件了。”
“三四天就一件,那敢情好。”李显也非常高兴,道:“皇后可令宫人闲暇之时缝制宫衣。朕将此物赐予赐予百官和朝廷将土,让他们称颂皇后的贤德之名。”
韦后早就想到了这点,翻了个白眼,道:“这还用你提醒?哼,说起来,长孙皇后那个“千古贤后”的名号,也没什么了不起嘛。”
李显当然明白韦后是什么意思。
宫衣嘛,就是宫中之人缝制的衣服,经常被皇帝用来赏人,以显示皇恩浩荡之意。
长孙皇后就经常亲手缝制宫衣,既展现了艰苦朴素的美德,又让穿上这宫衣的大臣深受感动。她千古贤后的名号,很大部分是这么来的。
然而,缝制宫衣非常辛苦,指望韦后干这个,还不如母猪会上树。
现在好了,崔耕发明了毛衣,韦后闲暇时候,没事儿就可以织织毛衣,没什么劳动强度,完全可以胜任。
李显叹道:“二郎发明了羊毛布和毛线,功劳实在太大了。朕真恨不得再有一个女儿,嫁给他哩……”
韦后意味深长地道:“亲女儿不成,你不会认一个干女儿吗?”
“嗯?什么意思?”
韦后指着那个陌生的少女道:“陛下你看此女怎么样?”
“她是什么人?”
第947章 韦后要酬功
那美少女赶紧跪倒在地,道:“罪民苏美容,参见陛下!”
李显皱眉重复道:“苏美容?罪民?”
韦后道:“她啊,就是苏安恒的孙女儿。”
李显瞬间就秒懂了,道:“此女是二郎送来的?”
当初,殷文亮私放苏家父女十人,被列为朝廷钦犯。这次崔耕献羊毛布,举荐殷文亮,自然也就把这事儿化解了。将功折罪,完全赦免。
李显即便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苏家父女被崔耕庇护了啊。
韦后点头道:“确实如此。这编织毛衣的技术,就是苏美容教给本宫的。陛下能否也让苏家将功折罪呢?”
“妙哉!此诚一石数鸟之计也,朕准了。”
李显作为皇帝,当然对这事儿的政治含义非常清楚。
首先,苏安恒尽管是证据确凿被斩首,但是,很多人觉得李显做的不大地道。毕竟,当初苏安恒为了让李显掌权,豁出命去上书,而且一连豁出去了两回。
现在,以苏美容献酒为理由,把苏家赦免了。非但如此,还认做干女儿,这里面的人情味儿就非常浓了——朕之所以要杀你,是因为国法难容。现在认你的孙女为干女儿,是对你做出补偿。
另外,这苏美容长得如此勾人,以好~色闻名的崔二郎岂能不动心?把苏美容赐给崔耕为妾,就算酬崔耕这次的羊毛布之功了。
至于说,皇帝的干女儿为妾,不怎么合适?那得看怎么说,古时诸侯嫁女,是有陪嫁的媵的,而这媵很多时候是诸侯的侄女。
如果把苏美容看作李裹儿之媵,既符合古礼,也不算委屈了苏美容,堪称一举两得。
最后,下这道旨意,必须得提一下韦后学习织毛衣的事儿,算是她“贤德”的证明。
……
……
李显和韦后的意见一致,又不是什么紧要之事,当即宰相附属,给事中签字,圣旨顺利下达。
百姓们听说之后,一方面感到陛下圣明崔相威武,一方面,期盼着便宜羊毛布的正式发卖。
当然了,有些人微微担心,即便是五税一,羊毛布一年的税收要达到五千万贯也实在太离谱了。
崔相为了完成对陛下的承诺,会不会三税一,甚至二税一,令羊毛布价格猛涨呢?
如果崔耕听说了百姓的这些担忧,肯定会评一句:杞人忧天。
工业社会的税收和农业社会的税收,那是一回事儿吗?
原来老百姓讲究的是男耕女织,大部分布帛是自已用掉了,朝廷收不到一文税。现在的羊毛布比“女织”还便宜,相当于扩大了多少倍的市场?
另外,往常朝廷收一文税,不知有多少文要落到胥吏的手里。现在却只经过羊毛仓这一道手续,不知比以前先进了多少倍。
几个因素加起来,五千万贯,实在是小意思了。
唯一可虑的是,突厥四十万大军回转,自已凭借将近二十万朔方军,能否守住他们的第一波进攻?
兵凶战危,即便满手的名将,心中也还是不落稳啊。
对此,崔耕也没什么好办法,只是行张仁愿故智,在牛头朝那山以北设置烽火台一千八百所,以便提前预警。
然而,出乎崔耕的预料之外,两个月过去了,突厥骑兵毫无踪影。
四个月……六个月……消息传来,那个想给自已当孙子的突骑施之主娑葛,被同俄特勤砍了脑袋。
八个月后,牛头朝那山上,狼烟终于升起。同俄特勤和阙特勤的四十万突厥大军终于到了。
不过,突厥人并没有直接攻打唐军的烽火台,而是派出了使者——苗神客,或者说老骗子韦什方。
中受降城。
崔耕带领众将,亲出朔方军大总管府相迎,微微一拱手,道:“苗先生,别来无恙乎?看您的气色可是更胜往昔啊!”
“哈哈,说实话,这感觉还真不赖!不做中原的宰相,改做突厥的宰相,老夫我感觉自已年轻了几十岁哩。”
“俗话说,权力是最好的春药,老先生是否又焕发了第二春呢?”
“我当然是……”苗神客终于反应过来,笑骂道:“哪有这句俗话?崔小子,你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