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爱卿平身。”
“谢陛下。”
见礼已毕,众臣工文东武西站好。
李显道:“关于令太平公主和亲吐蕃之事,朕知道众位爱卿心中颇多疑问。还请大家稍安勿躁,朕已经派人去传诏太平公主和相王了。等他们到了,朕自有话讲。”
那就等着呗,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太平公主和相王进了勤政殿。
李显这才轻咳一声,道:“迦叶爱卿,你昨夜发现了什么,告诉众位爱卿吧。”
“遵旨。”
迦叶志忠正色道:“微臣夜观天象,发现摄提入太微宫,至帝座,主大臣宴见纳忠于天子。”
李显叹了口气,道:“的确,朕昨夜与纪侍中有了一场深谈,想不到此举竟然上应天相。纪侍中,你说说,朕昨夜都和你都谈了什么啊?”
“陛下昨晚为与吐蕃和亲之事,甚为忧心,召微臣问对。微臣以为,如今皇室之女除太平公主外,皆已婚配,也只有让太平公主和亲吐蕃,才能使两国永息纷争。当时陛下不忍兄妹分离,默然以应。”
李显道:“确实如此。只是,昨晚天相示警,朕若再为了一已之私,不放御妹和亲吐蕃,岂不是要违逆天意吗?到时候,天降灾劫给大唐,朕又于心可忍?所以,为了大唐万千子民,朕万般无奈之下,今日才下了那道诏书。每每想起此事,朕真是……肝肠寸断啊……”
话说到这,李显强挤出了几滴眼泪。
“……”人们面面相觑,都有点发懵。
好么,这李显的脑子真够活络的,竟然选择了让上天背黑锅。现在大家可怎么办?
辩论昨夜“摄提入太微宫”,是不是上天的旨意?讨论这个,谁是迦叶志忠的对手啊!
为太平公主求情,乃至骂李显是无道昏君?没见人家已经甩锅给上天了吗?你再有道理,跟上天去讲啊?
众人一筹莫展,都把希冀的目光,投向了善于创造奇迹的崔耕崔二郎。
崔耕动了,他果然没让大家失望!
“微臣有一事不明,要向陛下请教。”
“你讲。”
“太平公主之所以是和亲吐蕃的唯一人选,是因为皇室女子中,只有她一人没有夫君吧?”
“正是如此。”
“那若是吴国公并未撒手人寰,这次也不应让她和亲吐蕃?”
“那是自然。你问这干什么,吴国公不是已经死了吗?”
“吴国公的确死了,不过死因甚是蹊跷哩。”崔耕道:“就在昨日夜,太平公主丢了一样宝物……”
然后,他将今日查案的经过娓娓道来,只是到了最后,没有提及素玉矢口否认和武攸暨之死有关。
哗~~
崔耕的话音刚落,全场顿时如同开了锅一样。
“什么?这素玉竟然是纪处讷安排的卧底?那吴国公到底是怎么死的?”
“废话,刚才崔相说得清楚,吴国公不死,太平公主怎么可能和亲吐蕃?他肯定是被人害死的呗。”
“纪处讷和太平公主远日无冤近日无仇,太平公主和亲吐蕃对他有什么好处?”
“你这人怎么这么死心眼儿呢。对他没好处,对别人未必没好处。别人一高兴,纪处讷不就发达了吗?”
……
人们议论纷纷,极少数人是真不明白,大部分人是揣着明白当糊涂。虽然没有明说,矛头却直指皇后韦香儿。
韦香儿心里这个憋屈就甭提了,不错,今日之事是自已谋划的,自已也的确希望太平公主和亲吐蕃。
但是,天地良心,自已可从未授意,让纪处讷把武攸暨杀了啊,难道是纪处讷为了恢复相位,自作主张?
如果目光能杀人的话,想必纪处讷此时已经被韦后千刀万剐。
然而,纪处讷此时也委屈啊,天可怜见,自已只是看上了那玉叶冠,才让素玉动手,谁知道武攸暨是怎么死的?
他赶紧出班跪倒,道:“启禀陛下,微臣并不认识什么素玉,其人故意攀诬微臣,也尚未可知。”
崔耕冷笑道:“哦?人家攀诬你?行,就算真的如此吧。那玉叶冠总不会攀诬你吧?要不……现在搜一下你的府邸?”
素玉是逃奴,纪处讷不敢收留在府邸里面。但是对于玉叶冠,他可是早就收入府中了,一查一个准儿。
他期期艾艾地道:“有贼子用玉叶冠陷害老夫,也……也未可知。”
“谁陷害你?”
“老……老夫不知。”
“行,真能白话啊,就是不知陛下信不信,不知天下人信不信了。”
崔耕不再理纪处讷,看向李显道:“微臣请陛下下旨,搜查纪府,找到玉叶冠,再做定夺。”
这种情况下李旦若不准奏,那就是自已替纪处讷背黑锅了,他怎么可能那么干?
当即,李显下旨,五百羽林军出动,搜查纪府。一个时辰后,在纪处讷的秘室之中,搜到了玉叶冠。与此同时,还有许多纪处讷贪赃枉法的罪证。
现在纪处讷现在已经顾不上什么贪赃枉法的罪证了,他急需解决的是,武攸暨之死的问题。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纪处讷把头磕得“砰砰”直响,道:“陛下明鉴啊,微臣承认,玉叶冠是微臣命令素玉偷的,但是,吴国公之死,确实和微臣无关啊!”
李显字斟句酌地道:“此案太过复杂,朕也难以决断,还是交与有司讯问才好。”
按正当程序,审纪处讷的,无非是左御史大夫苏珦或者右御史大夫萧至忠。另外,李显特旨,让擅长断案的宰相崔耕来审,也是符合程序的。
但问题是,对于这三位,纪处讷哪个也不放心啊。
事实上,若是易地而处,纪处讷也并不认为,这个案子有什么蹊跷的。人犯不承认,那就动刑呗,“水刑”不是挺管用的吗?
他当时就急眼了,扯着脖子喊道:“皇后,皇后,您给微臣说句话啊!我对您可是一向忠心啊!”
第970章 恭请立太子
“我掐死你!”
韦后郁闷地想吐血,好悬没把这句话直接说出来。
她心中暗想,你纪处讷嚎什么嚎啊,群臣本来就怀疑,是本宫授意你害死了吴国公。你现在这么一嚎,那不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吗?
李旦看出了便宜,跪倒在地道:“想不到纪处讷竟受人指使,在臣弟的府邸安排了细作。想必是臣弟往日所为不谨,引人误会,请陛下削去臣弟的王爵,让微臣出家嵩山,就此终老。”
这完全是以退为进。
素玉说得明白,纪处讷是受了武三思的指使,把自已安插到相王李旦的府内。
但李旦偏偏不提武三思,只说是受人指使。那暗含的意思,就是不信这仅仅是武三思的意思,认为这其中还有韦后或者李显的意思。
所以,人家要求像武攸绪一样,出家修道,让皇帝和皇后彻底放心。
李显敢同意吗?
他要是敢同意,那就是容不得亲兄弟的桀纣之君!
李显赶紧道:“相王快快请起,何至与此,何至于此啊!那都是武三思和纪处讷擅作主张……”
“陛下!”
这边李旦还没安抚住呢,那边太平公主也泪眼婆娑,双膝跪倒,道:“臣妹初嫁薛邵,只因其兄谋反,薛绍被母后下令饿死狱中。再嫁武攸暨,只因……死了个不明不白。罢了,罢了,总而言之,臣妹是个苦命之人,这就和亲吐蕃去也。”
她在“只因”后面含糊其词,更引人联想。薛绍是被大周女皇武则杀的,那么武攸暨是不是大唐皇帝杀的呢?
李显也有了种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的感觉,道:“太平你莫误会,不是朕想让你和亲吐蕃,是那个……”
他还是想让“上天”来背黑锅。
可是,话还没出口呢,就听有人高声道:“启奏大唐天子,外臣以为,太平公主不应和亲吐蕃。”
“谁?”李显抬头看去,正是吐蕃使者论弥撒。
顿时,一股被背叛的感觉,从李显的心头涌起。他心中暗想,你们吐蕃不愿意要太平公主,早说啊!朕费了这么大劲,都快被人们骂为无道昏君了,你才说不想要,这不是坑人么?
他不悦道:“为什么?”
论弥撒心里也颇为委屈啊,本来自已觉得,太平公主虽然年纪大了点儿,但身份尊贵,如果这次能促成她出使吐蕃,自已肯定大功一件。
可是,那个大唐宰相崔湜,不断劝说自已放弃这个想法。他说,崔耕和太平公主过从甚密,如果太平公主和亲吐蕃,恐怕会恶了崔耕。本来和亲的目的是为了两国和平,若是一个处置不好,引得崔耕要挑起两国纷争怎么办?
崔耕自已当然知道啊,论弓仁的老师,出使一趟吐蕃,就造成了吐蕃的分~裂。自已听了这话,还真有点犹豫。
到了今天,自已又突然发现了一个特别容易忽视的问题——这太平公主她克夫啊!
好么,她现在已经有两个夫君遭了横死了。若是嫁入吐蕃后,小赞普有个三长两短的,自已还能活吗?
当然了,尽管心里是这么想的,嘴里他可不会这么说。
论弥撒道:“外臣以为,文成公主乃任城王李道宗之女,嫁我吐蕃赞普松赞干布。任城王乃大唐太宗皇帝的同辈之人,而如今我吐蕃的小赞普尺带珠丹乃松赞干布的重孙,而太平公主却是太宗皇帝之孙女。辈份不对,与礼不合,所以不应让太平公主和亲。”
擦!
与礼不合?你们吐蕃蛮子也配跟我们大唐讲礼?
李旦直气的一阵蛋疼,偏生还无法反驳,只得道:“但我大唐并无合适辈份的公主出嫁,如之奈何?”
论弥撒想起了崔湜的提议,道:“无妨,大唐没有合适的公主,我们吐蕃有。”
“什么意思?”
“我吐蕃有长公主赤丽玛莲,年方十八,温柔贤淑,可配大唐亲王。”
李显微微一愣神儿,道:“这也行?”
论弥撒反问道:“怎么不行?大唐公主可嫁吐蕃赞普,吐蕃公主当然也可嫁大唐亲王。”
其实这里面,还是有小小的区别的。
莫觉得大唐两汉和亲是屈辱,一般来讲,两国和亲,嫁出公主这方面,地位要稍高一些。
比如大唐就经常把宗室女封为公主,嫁给周边藩国之主,借以羁縻,能说大唐怕了他们吗?吐蕃也经常把自已的公主嫁给泥婆罗、小勃律、吐谷浑等属国的国主,借机控制其国的朝政。
当然了,这也不是绝对,要根据各种实际情况来看,娶他国公主也谈不上什么屈辱。
在大唐的思维定势里,一直是本国公主出嫁,从未想到往国内娶公主。现在李显这么一琢磨,娶个吐蕃公主来,也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