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陈子昂也已经收起行囊,坐上马车前往莆田县,着手准备在莆田县衙办公之事。因为两县合并,不是嘴巴说说那么简单,还有很多后续基层的事情要逐一去解决……
比如两县合并之后,要叫什么?他必须和县令刘幽求商议之后,呈报上去。
比如两县合并之后,清源县和莆田县应该怎样合理分配资源比重,如清源城中已经有牲口市,那莆田县那边就应该削弱牲口买卖的行当,全部过档到清源城这边来做等等云云。
最重要的是,两县的胥吏书办人员,还有三班衙役、狱卒、杂役等底层人员,该如何择选,该如何留任和解聘等等。
总之,这是一项又一项浩大的工程。
所以,宋长史让他们一个月内完成两县合并事宜,给的时间绝对是少了。没办法,上头动动嘴,下头跑断腿,陈子昂和刘幽求他们的时间太赶了。
某天早上,崔耕便早早起床。
甫一用完早饭,便准备离家,前往即将更名为折冲都尉府的县衙,看一下那些杂役们将里里外外收拾得怎么样了。
明天郭恪就要进城,搬进都尉府了,所以他必须尽早完成此事。
不过正要准备出发,却听小九儿跑来通禀,说是仓曹吏姚度,还有捕头宋根海联袂来访,在崔府门口求见。
一听两人来找自已,正要出门的崔耕又坐了回去,让小九儿将他们两人带进来。
他知道,这两个家伙在这个来找自已,绝对是有事儿。而且所为何事,他心里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第95章 安置旧僚属
七月流火,天气闷热的紧。
大清早,蝉鸣呱噪。
崔耕坐在花厅中都能感觉的到,后背的汗是涔涔一直往下挂。
“走,去院里聊!”
他吩咐小九儿将几把胡凳搬到院里,领着宋根海和姚度二人出了花厅,径直来到院里。
院中空气通透,老槐树下遮阴纳凉,又有小九儿拿着蒲扇在后头扑腾扑腾地扇着风,崔耕可算是舒服多了,抻了抻懒腰,问道:“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呃……”
“这……”
姚度和宋根海端坐在崔耕跟前儿,扭扭捏捏,彼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欲言又止,貌似有口难言。
崔耕笑了笑,道:“呵呵,是因为两县合并之后,担心各自的何去何从?”
“嗯嗯嗯嗯~~”
两人不约而同一齐点头,眼中透着期翼。
崔耕沉吟片刻,又问:“陈县丞临行前,可曾对你们有过安排或者交代?”
“唔唔唔唔~”
两人又是一齐摇头。
不过,姚度还是忍不住叹道:“陈县丞昨日倒是召集过县衙的书吏曹吏,还有三班衙役的班头。他说,合并之后我们这些人是去是留,须由新任县令来定夺。但我们都知道,想要继续留任县衙办差,恐是难于登天了!”
崔耕问道:“为什么会这么想?”
“嘿,那还用想嘛?这不明摆着的嘛!”
宋根海也憋不住了,嚷嚷道:“大人您想啊,新县县令是莆田县令刘幽求,新县主簿是莆田县丞陶文元,新县县尉是莆田县尉贺旭,他们都是出自莆田县衙,那肯定会沿用原班的人马,留任这种好事儿哪里会轮得到我们啊?嘿嘿,保不齐以后咱们陈县丞过去都要受他们三儿的挤兑,能不能在新县县衙站稳脚跟,那都两说!”
“宋根海噤声,莫要在背后非议上官!”
崔耕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啐道:“就你话多嘴碎,显摆你知道的多,是吧?”
宋根海挠了挠头,唉声叹息了一下,嘀咕道:“本来就是嘛。”
“咳咳,大人,宋捕头话是糙了些,但理儿还是这么个理儿。”
姚度也感同身受地叹息一声,道:“两县合并之后,县衙的佐吏和班头就那么几个位置,都是有数的,他们要用也只会用使得顺手的原班人马,怎么可能会接收我们?如今大人你一走,我们这些人可真成了无根儿的飘萍,不知道能飘到哪儿啰。”
两人说这番话的用意,今日登门造访自已的真正目的,崔耕又怎会不懂?
随即,他开门见山地问道:“那你们今天来寻本官,是想离了县衙,跟本官去折冲府?”
“是是是是~”
这下,两人又一同拼命点头了,接着又眼巴巴儿地看着崔耕,颇有几分紧张,生怕崔耕说出一个不字。
“这样啊?”
崔耕又是一番沉吟,略微琢磨了一会儿后,看着姚度说道:“折冲府如今缺两个书吏,姚土曹你倒是蛮适合的。不过这书吏跟你当初的土曹吏可不一样,辛苦繁琐不说,还没什么实权,你愿意吗?”
身为军府长史,招募折冲府的一应佐吏和役从,的确在崔耕的职权范围之内,这个事儿他倒是做得了主。
“愿意~愿意!卑职愿意!”
姚度瞬间转忧为喜,连连点头窃喜道:“只要能跟着大人您,哪怕干个杂役,小的都一百个愿意!”
崔耕见姚度说得这么可怜兮兮的,不由乐道:“呵呵,你干杂役?那倒是屈才了!”
“不屈才不屈才,卑职只知道在大人的麾下办差,大人亏待不了卑职,而且他日大人得以升迁,更是会提携卑职。”
姚度一嘴漂亮话说得崔耕心花怒放,美得崔耕连连大笑。
这边宋根海见姚度现在有的着落,顿时急了,嚷嚷道:“大人大人,那我呢?姚度你都带走了,总不能扔下我不管吧?你不能厚此薄饼啊?”
“咳咳,宋捕头,那叫厚此薄彼!”姚度翻了翻白眼,纠正道。
“我管他薄饼还是薄彼?老姚,你现在是美了,老子可还悬在半空没落地呢!”
宋根海殷切地看着崔耕,央求道:“大人,您索性连我也一并收了呗。”
“你啊?”
崔耕面色复杂地看着宋根海,有些为难地说道:“你说你又不写,又不会画,这折冲府也用不了捕头,你让本官如何安置你?”
“这……”
宋根海面色一怔,脸上大有失望之色。
“不过嘛……”
崔耕话锋一转,道:“本官身边需要一个扈从,主要就是替本官跑跑仙潭村那边的军营,或者送递一些公文书函什么的。这差事挺苦挺累挺遭罪的,可不像你当初干捕头那会儿了,能上街耀武扬威,还能顺手白吃白拿的,你能干得了吗?”
“能!”
宋根海毫不思索,毫不犹豫,当场便应了下来,重重地点了一下头,道:“便让俺跟在长史大人你身边,干些扫地洗衣刷夜壶的活儿,俺都愿意!”
“哦?”崔耕颇为诧异地看了一眼宋根海,这厮在他的印象里一直都是属于仗势欺人吃不了苦的主儿,这会儿居然有这觉悟,不易啊!
只见宋根海又嘿嘿讪笑一声,嘀咕道:“不过大人,若将来又提携俺的机会,可别忘了俺。说真的,跟着大人您干,就图一个字儿——舒心!”
“那是两个字,宋捕头。”姚度又小小纠正了一下。
“关你屁事!”宋根海啐了姚度一口吐沫星子。
姚度:“你……真是粗鲁!”
“好了,别闹腾了,”崔耕打断两人的斗嘴,挥挥手道,“今天呢,你们先回去休息。明儿一早,来折冲都尉府找本官报道!”
“折冲都尉府?搁哪儿呢?”宋根海问道。
姚度鄙视地看了他一眼,道:“废话,折冲府就设在原来的清源县衙,这还要大人跟你明示吗?”
“关你屁事?老子用你提醒啊?显你能耐是不?”宋根海又狠狠地冲姚度啐了一口唾沫。
姚度:“……”
“呱噪!”
崔耕板下脸来,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斥道:“还不快滚?”
唰的一下~
两人再次不约而同,齐唰唰地滚出了崔府。
不过相比刚才忐忐忑忑地进崔府,两人这会儿滚得是相当的舒心。
……
……
第二日,午时。
新任折冲都尉郭恪,带着四名明盔亮甲的四名卫土,正式入驻清源县衙。
不,如今早已换了匾额,正式更名为——折冲都尉府!
郭恪倒也光棍,此番搬进都尉府,只不过带了一箱行礼,应该就是平日换洗的衣裳,再无他物。
经过崔耕这几日来的督工改造,清源县衙的大堂及六间曹吏房,被他整改成了他军府长史的办公场所。
县衙二堂,被他整改成了都尉府的讲武堂,主要是用于郭恪召集军中队正以上人物,商讨军务的地方。
至于原先专属胡泽义私人内宅,如今自然变成了郭恪郭都尉的私人内宅。
对于崔耕的这番精心整改,郭恪是看在眼里,满意在心间。显然,自已挑选的这个军府长史,还算是有一点作用滴。
简单熟悉了一下折冲都尉府内部环境之后,郭恪便将崔耕叫到了二堂来,也就是如今的讲武堂。
当郭恪看到“讲武堂”的匾额高悬堂上正中央时,不由一怔,问道:“崔长史,这讲武堂之名可是取自你手?”
崔耕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很快想起什么,赶紧补充道:“名字是下官想的,不过这讲武堂三字可不是出自下官之手,而是出自本县宿儒佟本善老爷子之手!”
“唔,算你老实,谅你也写不出如此苍井老气之字!”
郭恪点点头,道:“本官是想问你,讲武堂,何意也?”
崔耕道:“此地本为县衙二堂,原是县令召集僚属商议县治民政之地。不过如今既然更名为折冲都尉府,自然再用二堂之名便不合适了。所以,卑职就重新取了名。讲,习也!武,兵也。故,讲武可理解为研习兵法推演兵术之地,亦可理解为强兵之所。取其好兆头,也方便都尉大人召集僚属商讨治军练兵之法。”
“唔?竟是这么个意思。崔长史,这真是你取得名字?”
郭恪一脸好奇地看着崔耕,有些不相信,略微摇了一下头,道:“不是说你没读过书,胸无点墨吗?”
我擦,又拿这个说事儿。
说真的,讲武堂三个字,也是他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就想出来的,这应该是荒唐大梦后的后遗症吧?或者说,梦中也去过一所叫讲武堂的地方,所以有了特别的印象。
不过见郭恪又拿自已那点破事儿来抖机灵,崔耕也是很郁闷,撇了撇嘴,也懒得解释,摊手说道:“都尉大人,人是会进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