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不是现在要吃,而是想把这些鸡蛋暂时寄存在你这里,用母鸡孵出三万只小鸡来。等到了秋天,这些鸡长大了,你再帮本官卖了。嗯,我算算啊,三万只鸡,每只三十文,就是九十万钱。所以,到时候,你还本官九百贯钱。”
“十贯钱出去,九百贯钱回来?有这么算账的吗?”那里正简直欲哭无泪。
然后,夏侯彪之又将另外一个里正找来,道:“你们这的竹笋,一文钱几根啊?”
“一文钱能买五根。”
“那竹子呢?”
“十文一根。”
“那好,本官给你十贯钱买竹笋五万根,等到了秋天,竹子长成了,你再帮本官把竹子卖了,应该是五十万钱,也就是五百贯,你给本官送来。”
……
诸如此类,实际上,夏侯彪之就是借此勒索地方。
小小的里正不敢得罪堂堂的益州刺史,又不愿意自已把钱垫上,就只能把任务拆解给属地的大户了。
已经被贬为平民百姓的眉州长史肖放,就是被摊派的人之一。
他原本住在成都长春坊,里正孙三才虽然听说过他和崔耕之间的关系,但还是麻着胆子,问了一下。
没想到,肖放略一思索,就答应“领养一千只鸡蛋”,换言之,就是到了秋天,给他三百贯钱。
只是这秋天也到了,眼瞅着夏侯彪之就要大发其财了,朝廷忽然有公文到,夏侯彪之鱼肉百姓,立即革职拿问,由权怀恩继任益州刺史,并兼职为益州大都督府长史。
按说这是好事儿,但是,那里正孙三才财迷心窍,暗暗琢磨,肖放是答应交那三百贯钱的。这夏侯彪之一倒了台,这三百贯钱不就是我的了吗?
于是乎,孙三才就拿着当初肖放签的文契,去向肖放讨要三百贯钱。
孙三才也不想想,就算不谈和崔耕之间的管关系,肖放那也是做过眉州长史的。他怕的是益州刺史夏侯彪之,而不是他一个小小的里正。
当即,双方争执起来。
激动之下,二人扭打在一起。
肖放年岁不小,孙三才也六十多啦,二人还打了个旗鼓相当。最后,好不容易经人劝开,孙三才一瘸一拐的回家。
结果,谁都没想到,当天夜里,孙三才就一命呜呼了。
说到最后,权怀恩正色道:“此事虽然是孙三才有错在先,但罪不至死。肖放失手将其打死,难道不该依律治罪?肖五娘为人证,为了避免她和旁人串供,本官把她关押在益州府衙,有何不可?”
第1120章 文契真凑手
“这个……”
案情明明白白,崔耕虽然从直觉上感到不妥,但一时间还真挑不出毛病来。
不过,他转念又一想,自已又何必在短时间内挑出毛病来?今日只要不让权怀恩把肖五娘抓走就是胜利。
至于肖放,他一个老男人进监狱就进呗,过几天自已想办法为他开脱了罪名也就是了,于自已的颜面无损。
想到这里,崔耕微微一笑,道:“权长史既然兼着益州刺史的职司,要秉公办案,将肖放捉拿归案,并无不妥。不过呢……他的女儿肖五娘,本王却不能让你收监。”
“为什么?她乃是此案的人证……”
“是人证也罢,不是人证也好,总而言之,本官不能任你将其收监。因为……她是本王的小妾。”
话说到这,崔耕的面色一沉,道:“本王的小妾又没犯法,只是目睹了一场不法之事。岂是你们益州府衙,想关押就关押的?真是岂有此理!”
这话倒是不假。
肖五娘是普通民女,关押也就关押了。但她若是崔耕的小妾……身为朝廷亲王,连自已的小妾都护不住,那不扯淡吗?走遍天下,都是崔耕的理!
关键在于,这个小妾的身份,人们到底认可不认可?
权怀恩早有准备,摇头道:“冀王和肖五娘的关系,本官倒是听说过。充其量,那是一场露水情缘而已。您说她是您的小妾,着实过分了。别的不说,肖五娘乃是良人,她父母尚在,你手中可有肖放所写的,准许她为你妾侍的文契?”
崔耕眉毛一挑,道:“你怎么知道没有?”
“冀王若果真有文契,尽管拿出来。记住,这份文契,只有您现在拿出来,本官才认可。要不然,冀王位高权重,麾下能人异土甚多,想必伪造一份为契,也不是什么难事。”
在肖放的想法里,肖五娘和肖放在蜀中独居了四五年,不管之前和崔耕有什么瓜葛,也不可能是崔耕正儿八经的小妾。
退一万步说,就算真有这份文契,崔耕也不可能随时带在身边啊。
然而,崔耕却胸有成竹地道:“这有何难?吴知,去第二辆大车,左边那个朱红箱子的第二格,将那份文契取来。”
“是。”
吴知起身取文契,没耽搁什么功夫,一份明显有着年头的文契,就交到了权怀恩的手中。
上面有崔耕和肖放的签名,乃至剑南道查访使的大印,绝对做不了假。
“这……这……怎么可能?”权怀恩目瞪口呆。
崔耕却是微微一笑,道:“没什么不可能的,只能说吉人自有天相,那肖五娘不应受此磨难。”
权怀恩强自稳住心神,冷哼一声,道:“既然如此,肖五娘本官就不抓捕了,但是,本官审问肖放的案子时,肖五娘必须到场。”
崔耕沉声道:“理应如此。不仅是她,本官也会到场。”
“虽然肖放确实和冀王有姻亲的关系,但本官绝不会看在冀王的面子上,有所偏袒。”
“本官要的就是权长史不偏不倚!”
……
二人虽无口舌争执,但其中的火药味儿,谁听不出来?
再说了,这事儿不是明摆着吗?原来,肖放和崔耕之间的关系并不算明确,崔耕还有揣着明白当糊涂的余地。
现在,崔耕已经把肖五娘为妾的文契都拿出来了,就已经完全没有了退让的可能。
两大之间难为小,剑南道众文武官员的心中一片愁云惨淡。当天给崔耕的接风酒宴气氛自然也就热烈不起来,草草了局。
崔耕的剑南道安抚使衙门,当然早就预备好了。
这里原是一个大纸商的产业,为了感谢崔耕提供造纸技术让自已发家致富,那纸商特意将这个宅子暂借给崔耕使用。反正崔耕这个剑南道安抚使是个临时职司,一两年后也就把宅子还给他了。
宅子面积不小,雕梁画栋,崔耕看过之后非常满意,就此安顿下来。
第二日,崔耕刚刚吃罢了早饭,上官婉儿就未经通禀,面色不善地走了进来。
崔耕赶紧起身,道:“婉儿,你怎么来了?那个……你吃过了没有?”
“已经吃过了。”
“婉儿你看起来不大高兴,谁得罪你了?”
“就是你。”上官婉儿俏脸寒霜,道:“你竟然在成都城,还藏着这么一房小妾!怎么?你这次来成都,是想着旧情复燃?崔二郎啊,崔二郎,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卑鄙无耻,打算钻月儿的空子。”
可不是吗?太平公主和崔耕约定的是,以前的事儿不管,但是以后,崔耕不准再沾花惹草了。现在,既然早就有了那份文契,肖五娘就得算是“以前的”。
想到太平公主在长安独守空房,崔耕却能在成都夜夜春宵,上官婉儿难免为太平公主感到委屈,要来打抱不平。
“那什么……冤枉啊。”崔耕苦笑道:“此事别有隐情,其实我和肖五娘之间,绝对是清白的。”
上官婉儿气鼓鼓地道:“哼,清白?这话可新鲜了,连文契都有了,还能是清白的?”
“其实是这么回事儿……”
笃笃笃~~
正在这时,忽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李霜的声音响起,道:“启禀冀王,肖五娘来拜,要不要让她进来?”
上官婉儿冷笑道:“要,为什么不要?我就要他们俩当场对质,且看崔二郎如何圆谎。”
“我圆啥谎啊?”崔耕道:“把肖五娘请进来吧,有些话,是时候和她说清楚了。”
“是。”
李霜领命而去,功夫不大,脚步声声,肖五娘走了进来。
临来之前,肖五娘已经想了很多说辞。
比如,虽然你崔耕让我免去了牢狱之苦,我甚是感激,但是,我今生已许李休,此等恩情也只能来世再报了。
比如,你处心积虑地准备的那个文契是没用的,我纵然一死,也要为李休守节。
比如,我还有一族妹,姿色不在我之下。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把她介绍给你。
比如,我乃残花败柳是身,又生养过,着实配不上你。
……
总而言之一句话,是让崔耕息了对自已的觊觎之心。但是,这千般说辞,万般言语,见到上官婉儿后,肖五娘就都说不出口了。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毫无疑问,无论从哪方面讲,自已也比眼前的美女差的远啊!
震惊之下,她连礼也顾不得施了,道:“冀王千岁,你有了这等美人,还缠着我做什么?”
“谁缠着你了?”崔耕道:“你以为,我昨日拿出的那份文契是提前伪造的,为的就是逼你就范?”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这份文契,其实另有来历……”
第1121章 开堂审命案
然后,崔耕将这文契的来历,简要地介绍了一遍。
当初肖五娘离家出走,去追随李休,他爹肖放不放心,主动找到了崔耕,以彻底出卖李休为条件,求崔耕放肖五娘一条生路。
崔耕对肖五娘倒是没什么恨意,点头应允。
但是,肖放还是不放心,跪倒在地,求崔耕收下一份文契(见566章)。
这份文契就是昨日崔耕拿出来的,肖放愿意将女儿肖五娘嫁给崔耕为妾的文契。
他这里的不放心,不是指崔耕说话不算话,而是怕以崔耕的能力,到时候救不了肖五娘。
毕竟李休干的是造反的买卖,这玩意儿案发之后是要诛九族的。以肖五娘和李休的关系,绝逃不脱这场株连。
所以,肖放要崔耕拿着这份文契,证明肖五娘是自已的小妾,为肖五娘开脱。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李休不明不白地跳湖自尽,肖五娘带着儿子回了眉州,崔耕手里的这份文契也就一直没派上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