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看杨志谦乃弘农杨氏之后,其父甚至做过大唐的金州刺史。但杨志谦却过得不咋样,并无一官半职在身。
接下来就到了杨志谦的表演时间,他非常卖力气的拍崔耕的马屁,却拍不到点子上,硬是破了“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的铁律,弄得崔耕一阵尴尬。
就是杨娇都觉得非常不好意思,一边不断给自已的老爹使眼色,一边对崔耕致以歉意的眼神。
终于,崔耕觉得时间差不多了,道:“若杨老爷子没别的事儿,今日就到这吧。本官公务繁忙,少陪了。”
这就是逐客之意了。
杨志谦摇头道:“在下今日除了向崔相致谢之外,还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崔耕随口应道。
与此同时,他也做好了准备,只待杨志谦向自已求官,自已就让他找郭元振去。
不过,杨志谦的回答,却大出崔耕的预料之外,道:“小儿玄琰顽劣,在下实在管教不住。崔相有经天纬地之才,能否让他拜您为师呢?”
噗!
崔耕含在嘴里的一口茶汤喷了出来,哭笑不得地道:“你说什么?”
“唉,我这个长子玄琰,平日里最爱跟街上的无赖子厮混,哪个月不得把人打伤个三五次的?在下除了要出汤药钱外,还分外的担惊害怕。唯恐他哪天一时失手,把人给打死了。崔相您能耐大,能否替我管教一二啊!”
“杨老头,我说你想什么呢?”不待崔耕发言,吴知就忍不住了,道:“崔相的徒弟是谁?立节郡王薛崇简,安国公论功仁。别说是你儿子了,就是你自个儿也不配当崔相的弟子!”
崔耕打圆场道:“诶!老吴你莫要乱说,我和伏远侯郭恪平辈论交,按说就和郭仲翔是一辈。杨老爷子可以算做是本相的长辈,我怎么能让他拜师呢?”
那言外之意,杨志谦,你儿子和我是一辈,拜师的事儿你就莫想了。
但杨志谦依旧不放弃,道:“纵然小儿不配拜崔相为师,但留在崔相身边当侍卫总没问题吧?”
崔耕上下打量了杨玄琰一番,道:“令郎今年不到十六吧?虽然身量已经长成,但这年纪实在是小了点,做侍卫也不合适。”
刚才杨志谦让杨玄琰拜崔耕为师的时候,他满面通红,低下头去,似乎感到极为羞耻。
但是,现在崔耕质疑他当侍卫的能力,他可不干了。
“崔相,你莫瞧不起人啊!”
“怎么了?”
“还怎么了?告诉您,我今年的确不到十六岁。但是,要论当侍卫这活儿,我认了第二,没人能认第一。”
“你拉倒吧。”吴知不屑道:“你小小年纪,能有多少本领?真有本事的话,你跟崔相身边的大将臧希烈练练。万骑大将军王毛仲知道吧?都不是臧希烈的一合之敌。”
杨玄琰鄙视地看了吴知一眼,道:“死胖子,你听明白没有?我说我是侍卫第一,可没说自已是猛将第一。”
“什……什么意思?”
杨玄琰傲然道:“我承认,自已打架不如臧希烈将军。但是,他做侍卫却不如我。知道吗?我自从出生以来就直觉甚强,街头打斗,从来没人能偷袭我。甚至有人认为,大唐十大宝物之一的警恶刀,落到我手里了。换言之,只要我在崔相身边,刺客就别想偷袭崔相。”
崔耕笑道:“街头打架的经验并不可靠。慢说只是“传言”警恶刀到了你的手里,就是真到了你手里……嗯?杨玄琰?警恶刀?”
他陡然间心中一动,改口道:“你留你在本王身边为侍卫……也无不可啊!”
第1168章 玄琰陷命案
崔耕这么说,当然不是看上了杨玄琰的什么超强直觉,而是赫然发现这杨玄琰到底是何许人也。
“琰”是生僻字,崔耕还以为他叫“杨玄炎”呢。现在这个名字和“警恶刀”联系起来,其名字就肯定是“杨玄琰”。
换言之,此人就是中国四大美女之一杨玉环的生身之父。
史有所载:贵妃父杨玄琰,少时尝有一刀,每出入于道途间,多佩此刀。或前有恶兽,盗贼,则所佩之刀铿然有声,似警于人也。
崔耕暗暗琢磨,虽然杨玉环要十几年后才会出生,但让杨玉环他爹给自已当侍卫,还真是想想都挺过瘾啊。
崔耕虽答应了此事,杨玄琰却不必马上上班。崔耕给了他三天假,让他把家里的一切都安排妥当,再来冀王府里任职。
可是,第二天杨志谦就找上门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道:“还请崔相救救我儿玄琰啊!”
“杨玄琰怎么了?”
“他……他昨日回去之后,又出去和那帮无赖子厮混。没成想,遇着以往的仇人打了一架。今日万年县来人,把我儿捉了去,说他把人打死了!”
“打死人了?动刀没?”
“没有。当时那人也没怎么样,可当天夜里就死了。”
“这样啊……”
历史上关于杨玄琰的记载甚少,崔耕也不确定他少年时,是否吃了这么一场人命官司。
到底是历史上就发生过此事,还是自已改变了历史?
异或是此案另有隐情?
甚至……此案就跟肖放杀人案一样,那人实际上是为旁人所杀?
但不管怎么说吧,自已把杨玄琰收为侍卫,他进了监狱,于情于理,自已都不能不管。
想到这里,崔耕道:“那咱们就一起去万年县看一看。不过,事先说明,若果真是令郎误杀了人,那也只能是依律治罪。”
杨志谦有些不甘心道:“崔相您位高权重……”
“嗯?莫非你要本相徇私枉法?”
“不是……唉,好吧。”
当即,崔耕带着几个伴当以及杨志谦往万年县方向而来。
到了衙门前,命衙役通禀。
功夫不大,万年县令周瑟,带着县衙内的文武官员出来,将崔耕等人迎往二堂。
“嗯?”
还没到二堂呢,崔耕就远远看见一个身着御史服饰的人站在那里。
走近之后,崔耕认出来了。此人叫邓光宾,现在官居殿中侍御史,是李隆基的人。
“参见崔相。”邓光宾微微一躬身。
“好你个姓邓的,竟敢如此无礼!”崔耕身后的吴知喝道:“万年县令官居五品,都亲自迎接崔相了。你一个小小的六品侍御史,却在这里安若泰山。”
然而,邓光宾怡然不惧,道:“哪里,吴兄误会了。非是本御史无礼,而是不得不避嫌。”
“避嫌?避什么嫌?”
“瓜田李下之嫌!”邓光宾道:“在下风闻有杨玄琰者,一言不合,在天地楼殴死人命。按我大唐律例,即便不斩立决,也应流放岭南道。可此人身份特殊,和郭相和崔相都有关联,恐怕有人想徇私舞弊,为其开脱。在下忝为国家御史,自应对此案严加监督。若我出去迎接崔相,知道的说我是出于礼节,不知道的,恐怕会说我怕了崔相呢。”
这番话当真说得是义正词严,掷地有声。
与此同时,崔耕也真是气的肝儿颤。
主忧臣辱,吴知一阵冷笑道:“好,好一个邓御史!好一个风闻而来!你这鼻子,恐怕比之二郎神的哮天犬,都要强上几分哩。”
邓光宾当然听出来吴知在骂自已是狗。
他也不着恼,面色冷峻道:“不敢当,只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而已。”
“你……”如同一拳打在了空气上,吴知不知如何接茬。
崔耕接话道:“邓御史就在现场也好,且看本相有无徇私舞弊之处。某行事光明正大,却是不惧人看。”
“哼,希望崔相心口合一。”
很显然,这邓光宾对崔耕颇有成见,再加上他就是冲着崔耕来得,气氛一阵沉凝。
万年县令周瑟谁都不敢得罪,略微说了几句场面话后,干脆直接下令升堂。
威武!
在衙役的呐喊声中,被告杨玄琰被押了上来。
周瑟一拍惊堂木,道:“咄!大胆的杨玄琰,你是如何在天地楼上杀死姜仁义的,还不从实招来。”
“大人,这事儿不赖我啊!”杨玄琰依旧是那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表情,道“我和姜仁义都是街面上混的,三个月前,一言不合打了一架,他没打过我。按说这事儿就过去了,可这小子觉得丢了面子,从此对我不依不饶了。他先是找我打了几架,每次都大败亏输。后来,他又玩起了偷袭。昨日我和几个要好的兄弟喝酒,庆祝我能去冀王身边做侍卫。可这姜仁义竟然装扮成天地楼的伙计偷袭我,还动了刀子。要不是我警觉甚强,当场就得被他刺死。”
周瑟道:“所以,你就怀恨在心,杀了他?”
“哪啊?”杨玄琰哭笑不得地道:“我跟在崔相身边做侍卫,前途无量,哪有心思跟他较劲?当时不过是把他制服了事。”
“那照你的意思,完全是姜仁义自已找死,你完全无辜喽?”
“呃……也可以这么说。”
“狡辩!”周瑟大怒道:“若你所言为真,当时你为何不以“谋杀”之罪,将姜仁义送官?若你所言为真,因何姜仁义当晚就死于家中?”
杨玄琰咽了口吐沫,道:“我说大人,这就是你不讲理了。咱杨玄琰既在街面上混,就得守街面上的规矩。有事没事就报官,谁还看得起我啊?至于姜仁义为何当晚就死了么……”
“怎样?”
杨玄琰耸了耸肩,道:“我不知道。”
“哼,你不知道,有人知道!”周瑟一拍惊堂木,道:“带原告!”
“带原告啊……”
在衙役们的呐喊声中,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被带上了大堂。
这回周瑟的语气就非常和蔼了,先是准她席地而坐,然后才开始问案。
这老太太正是那姜仁义的老娘,一听周瑟问案当即潸然泪下,道:“还请大人为老婆子我做主啊!我儿姜仁义虽然不算什么好人,但从未犯过什么大案,对老婆子也算孝顺。不成想,昨日和杨玄琰起了冲突,被他下重手打死。可怜我儿,哀号了整整一宿才断了气儿,死的苦不堪言啊!”
侍御史邓光宾这回可找着理了,道:“周县令您听听,老太太如此可怜,岂会撒谎?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还请速判杨玄琰一个故意杀人之罪。”
周瑟非常为难地看向崔耕道:“崔相,您以为呢?”
崔耕淡淡地道:“有了人证,还得有物证。可验尸了没有?”
“已经验了。”
“再验一次。”
“是。”
周瑟传令下去。功夫不大,姜仁义的尸身被抬上了大堂。
仵作仔细查看,半个时辰后回报道:“死者颈部有一勒痕,舌并未外出,身上有青紫伤痕数道,应为人殴打致死。”
周瑟道:“崔相您看,这回可是人证物证俱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