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和直气的满面通红,但是,形势比人强,硬气话是一句都说不出来。
最终,他打了个哈哈,看向崔耕道:“我石柱峒之主现在已经是陈峒主了,如此大事,当然是陈峒主决定。”
崔耕当然明白石柱峒当前面临的窘境,更明白田和的憋屈。
石柱峰本来就是石柱峒的,却被覃行璋三番四次的拿出来说事儿。赢了,不过是保住了自已的东西。、输了,就要丢掉祖居之地。
那不同意呢?动武呗。以石柱峒一峒之力,哪是十七峒联手的对手?
在战略上,石柱峒已经一败涂地。早晚会接受覃行璋的条件,与十七峒合为一体。
当然了,由于自已的到来,给石柱峒带来了一线生机——自已这个白虎之主,令十七峒内部人心不安。
覃行璋将石柱峒吞了,符合其他十七峒的利益,做成了此事,就会声望大增,进而登临蛮王之位。但是,若败了呢?一次两次还好说,若是屡次三番失败,谁还看得起他?
现在的关键,是自已先顶住覃行璋的屡次挑战,还是十七峒的内部矛盾先爆发了。
崔耕冷笑一声,道:“覃峒主真是个热心肠啊!今日本来是我石柱峒和散毛峒之间的争执,您却越俎代庖,取代散毛峒之主游志杰与我方交涉。现在呢,又取代了酉明峒的郑元春。与本峒主交涉。时间久了,还要各峒峒主干什么?你一个人把各峒事务包圆儿了,不就成了?”
这话明摆着,就是挑拨覃行璋和其他峒主之间的关系。然而,覃行璋还真无法回击。
他当然不能说,因为自已是十七峒的总盟主,就可以越俎代庖。要不然,大部分峒主可就得心里犯嘀咕了。
更不能说,是因为散毛峒及酉明峒和自已关系好,自已才如此做的。要不然,其他各峒就该担心自已被逼着“关系好”了、
仓促之间,覃行璋也只得转移话题,道:“废话少说,现在本盟主问的石柱峒要不要与酉明峒斗山。允与不允,陈峒主给句痛快话吧。”
崔耕他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道:“允,当然允了。但不知……这次斗山,又要比试什么呢?”
覃行璋道:“我十八峒每年要向大唐朝廷供奉黄蜡两百斤,朱砂十斤,黄连千斤。朱砂可以开采,黄连可以采摘,唯有这黄蜡,却是必须用蜂巢熬制。蜜蜂飞来飞去的,谁知道它们在哪筑巢?我十八峒每年为上缴黄蜡供奉,殚精竭虑,苦不堪言。所以……”
“怎样?”
“不如就由散毛峒和石柱峒比一比,谁能提供更多的黄蜡吧?”
田和闻听此言,当时就窜儿了,怒道:“覃行璋,你不要欺人太甚!”
第1248章 石柱献白烛
不怪田和如此激动,实在是覃行璋太欺负人了。
这年头的蜡无非有两种:第一种,是用动物油脂做的蜡,另外一种就是用蜂巢做的蜂蜡。
这两种蜡都不便宜,按照现在的行价来说,一根普通油脂做成的蜡烛是三百文,而蜂巢制成的蜡烛却是一贯钱。
这是什么概念?
到了长安的平康巷里,找一个妓子陪着喝酒,包括酒菜在内,一顿饭是三百文。
但是,客人要求不点油灯,改为点蜡烛,那就得价码翻倍,六百文。
换言之,一根普通蜡烛的价值,就相当于这满桌的酒菜,而且那妓子小姐姐两个时辰的时间了。
至于蜜蜡,更是普通蜡烛的三倍有余!
还别嫌贵,成规模的蜂巢哪是那么好找的?很多情况下,普通人家乃至妓馆有钱都买不着蜜蜡,也只有达官贵人才能以蜜蜡照明。
现在覃行璋提的斗山之约是什么呢?双方比能筹集到的黄蜡数量。
这玩意儿根本就不可能买着,只能是临时收集。
现在明着是石柱峒对酉明峒,实质上却是石柱峒对另外十七峒,根本就没有胜利的可能。
然而,崔耕却是面色丝毫未变,道:“田峒主暂且退下,不就是比黄蜡吗?咱们也不是没有胜利的希望。且待本峒主和覃峒主商量商量。”
“啊?你……您真有把握?”田和的嘴皮子都不利索了。
崔耕道:“没有十分把握,七八分总是有的。”
然后,不再理田和,看向覃行璋道:“覃峒主,跟你商量个事儿。”
“什么事儿?”
“你刚才也说了,之所以提出比斗黄蜡的数量,要为了应付朝廷的供奉。咱们也未必要比黄蜡吧?只要朝廷满意不就行了?”
“什……什么意思?”
“这场斗山,还是由酉明峒提供黄蜡,至于我们石柱峒么,就提供白蜡。不知覃峒主以为如何?朝廷总不会只要黄蜡不要白蜡吧?”
“啥?白……白蜡?”覃行璋简直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什么是白蜡?在他的观念里,就是将黄蜡熬制提纯,去除杂质,形成白蜡。一般来讲,十两黄蜡仅能提炼出七两白蜡。
朝廷都觉得黄蜡制成白蜡太浪费了,只是令十八峒上缴黄蜡为贡品。
现在可好,眼前之人竟然主动加码,提供白蜡。
他是傻的吗?
然而,崔耕眼神清亮明澈,绝无憨傻的迹象,继续道:“不错,正是白蜡。覃峒主以为如何?”
覃行璋看了崔耕几眼,冷哼一声,道:“既然你自讨苦吃,本盟主又何必拦着?好,就是你们石柱峒提供白蜡,酉明峒提供黄蜡。到时候,以数量多者为胜。”
崔耕又道:“筹集白蜡总需要时间,不如,就半个月后,再举行下一场斗山大会如何?”
“没问题,咱们一言为定。”
……
……
下一场的斗山之会,按说还是得在这石柱峰上。但是,过了几天,发生了一场小变故,令这场斗山会的地点变了,
无它,新上任的溪州刺史林闯下了一道公文,要求将此会移到溪州城外的杨柳冈举行。
道理也是现成的,这两百斤黄蜡,说是供奉,实则就是十八峒上交朝廷的赋税。溪州地小民贫,这两百斤蜂蜡,已经溪州应缴税收数量的占了一半了,其意义如何形容也不为过。
所以,林闯要亲率全城文武官员,参加这场盛会。这斗山之会,自然也不能安排在偏僻的石柱峰了。
只要覃行璋一天没有扯旗造反,就一天还是大唐子民,也只得允了。
半个月后,杨柳冈。
临时搭起一座高台,林大刺史带着数名溪州高~官面南背北,居中而坐。
十八峒峒主分列两厢。
至于高台下面,有维持秩序的大唐官兵,有前来看热闹的几千大唐百姓,还有三四万蛮人!
十八侗每侗大概一万人左右,让这么多蛮人来杨柳冈,覃行璋已经隐隐有对林闯示威的意思了。
不过,林闯的面上云淡风轻,似乎毫不介怀。
他扭头看向覃行璋道:“覃峒主,听说这酉明峒为了筹集黄蜡,甚是卖力气啊!”
何止是酉明峒啊,事实上,最近是十七峒全体出动,采集蜂巢,制成黄蜡。
覃行璋的面色微红,道:“没办法,斗山之会关系重大,酉明部必须全力以赴。”
“这样啊……那不知酉明峒总共筹集了多少黄蜡呢?”
“大概是三百斤左右。”
“好,把那些黄蜡呈上来。”
“是。”
覃行璋微微示意,就有几个蛮人各提着一个大布袋走上了高台。
把那几个大布袋打开,赫然是上好的黄蜡。命人称了称,三百零八斤。
林闯又看向崔耕道:“陈峒主,你们石柱峒要供奉的白蜡呢?”
“林刺史稍等,马上就到。”
然后,崔耕站起身来,冲着台下挥了挥手,就:“将咱们的白蜡带上来,给溪州的老少爷们开开眼。”
“是。”
一阵娇声答应,却无脚步声响,仅有“擦,擦,擦”火折子的声音响起。
怎么回事儿?
覃行璋心中生疑,往下望去,竟看见了一点点火光燃起。最关键的是,那火光闪耀之处,是一支支洁白如雪、晶莹如玉的白蜡烛。
“暴殄天物啊!暴殄天物啊!暴殄天物啊!!!”
饶是覃行璋位高权重如此,也想不到别的词儿了,脑海唯有这五个字儿在不断咆哮。
无它,这也太奢侈了。
光天化日,乾坤郎朗,石柱峒竟然点燃了数百根白蜡烛。这除了炫富,还有别的解释吗?
这是点燃的蜡烛吗?都是一张张的聚丰隆银号的钱票啊!
有钱也不是这么糟践吧?
他都如此想,更别提四周的百姓们了。
“晴天白日点白蜡,今儿我算是开了眼了!”
“这石柱峒是真有钱啊!”
“什么有钱,有钱你也买不着这么多白蜡烛啊?”
“还别说,石柱部搞这么一出,还真听养眼的,就是太贵。”
……
在人们的阵阵喧哗声中,三百石柱部的俊俏女子,身着鸦鹊衣,各捧一根白色蜡烛走上了高台,看起来真是秀色可餐,圣洁无比。
尽管之前得到了崔耕的提醒,林闯还是激动异常。
他本色演出,道:“陈峒主,你今日之举,真是太让本官意外了。呃……光浪费的蜡烛就这么多,你准备献给朝廷的又有多少呢?”
第1249章 陈响争向王
崔耕道:“不多不少,一千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