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别走啊!”
崔耕还想再拦,这三位却如同被野狗追得兔子一般,三晃两晃,跑没影了。
“这么急?”崔耕眉头微皱,道:“看来这棉籽油之事,对他们影响甚大啊!这三位,究竟是谁呢?”
……
……
之前崔耕认为,大唐皇室现在只剩下了李隆基一脉,其实不大准确。今日他所见的那个中间之人,就是大唐皇室的一支余脉,只是与皇室的关系较为疏远,被他忽略了。
他叫李峤,与之前的大唐宰相、国子监祭酒李峤同名同姓,却不是一个人。
这个李峤,是李世民之子李泰的孙子,世袭濮王一职。因为这一枝一直在地方上安分守已非常低调,武则天对大唐宗室大杀特杀时,把他们忽略了。
李显在位时,继续忽略。
李旦上位,仍然忽略。
但李隆基上位,就不会对其忽略了。
无它,这位李峤是他的连襟——王皇后的妹妹,嫁给了李峤为妻。于是乎,李隆基将他招入朝中,给了他一个清贵的职司——国子监祭酒。
李峤以濮王、国子监祭酒的身份,在这三人中最为尊贵。
他旁边那个温文如玉的小伙子,是今年的新科进土,叫王諲,颇有文名。
王皇后生不出孩子来,就努力扩展自已的势力。李峤因为王皇后才被招入朝中,自然就属于皇后的心腹。他有意拉拢王諲为已用,王諲顺水推舟,加入了这个小圈子。
这三人中的最后一人,其实是王皇后身边的一个太监,叫楚天白。他原来是宁王李成器的门客,后来因为某次醉酒,调戏了宁王的宠姬,被宁王赶出去了。
此事过后没几天,宁王在隆庆池落水而亡。旁人心忧此事是李隆基捣的鬼,敢去吊唁的人不多。但是,这楚天白却主动登门,号哭不止,哭了个死去活来,人们皆认为此人忠义。
后来,此人宣布痛悟前非,一刀斩断了是非根,自请入宫。
因为他的名声甚好,渐渐的混到了王皇后的身边,也是王皇后的心腹之一。
今日三人相聚,其实还是相办法帮王皇后求子。他们商量来商量去,没想出什么好法子,就出来看石得水审案,顺便散散心,结果遇到了崔耕一行。
现在,听崔耕说,棉籽油可致使人不育,哪里还能站得住?赶紧跑回来,商量对策。
濮王府,一间静室中。
李峤道:“现在可怎么办?殷文亮是皇后推荐给陛下的,现在却出了这档子事!此事一发,皇后的位置,岂不是更加危险了?”
王諲道:“可是,若不告诉陛下……这棉籽油人们吃的多了,肯定会发现异常啊,纸是包不住火的。”
楚天白眼珠一转,道:“那就让人们少吃棉籽油不就得了?现在只有殷文亮手中有这制棉籽油的机器。只要他死了,那机器再毁了,不就死无对证了?”
“那也不行啊。”李峤道:“我大唐历代皇帝,都有风疾之证。陛下虽然春秋鼎盛,却早已为此事忧心不已。听说棉籽油之功之后,他早就开始食用了,并且在皇宫内储备了不少棉籽油。皇后的手段再强,难道还能插手陛下的饮食?”
皇帝吃的东西,那可是皇帝安保的重中之重。莫说插手了,就是主动打听此事,都会惹一身骚。
楚天白听了,却不以为然地道:“那有什么,陛下愿意吃,那就吃呗。只要咱们不说,谁知道呢?更何况……陛下不能生育了,武惠妃也就威胁不到皇后娘娘的地位了不是?”
李峤听了好悬没被气乐了,道:“是,陛下不能生育,武惠妃就得意不了了,但那不是还有别人吗?你这么干,完全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那可不尽然。”
楚天白往四周看了一眼,然后站起身来,把窗户打开,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
最后,他回到自已的座位上,压低了声音道:“陛下吃棉籽油,皇后不吃不就行了?”
“你傻啊,没有陛下,皇后怎么可能……嗯?”李峤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顿时汗透重衫,低声斥道:“你的意思是说……你简直丧心病狂!以后,万不可起这等心思!”
“丧心病狂?某却不如此认为。”楚天白道:“君不闻吕不韦之事吗?现在皇室的成年男人,不过是王爷您和陛下罢了。就算皇后允了,也必然是您……难道王爷,就真的不动心?”
“这……”
李峤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沉吟不语。
最终,他看向王諲道:“王学土,你以为呢?”
王諲毫不怀疑,自已若是回答地稍有差错,今天就走不出这个濮王府了。
他坚定的道:“愿为皇后娘娘效死!王某人只知有皇后,不知有陛下!”
“好,王学土够聪明,日后定当封侯拜相,享尽富贵。”
楚天白提醒道:“对了,还有那三个和尚知道此事。”
李峤右手下划,恶狠狠地道:“杀了他们!”
……
……
崔耕却不知道,自已随口的一句话,引起了三人如此大的野心,甚至给自已惹来了杀身之祸。他现在已经随着众百姓,来到了万年县衙之前。
今日为了显示自已的断案之能,石得水宣布公开审问霪僧案,引来了众多百姓围观。
“威——武——”
在衙役的呐喊声中,一个和尚被带了上来。
第1272章 阴差阳错案
啪!
万年县令石得水,猛地一拍几案,道:“堂下,下跪何人?”
那和尚今年五十岁左右,满脸沟壑纵横,颤颤巍巍地道:“贫僧法号智善。”
“大胆的智善。你既然法名为善,为何如此不善,拐带良家少女,并且将其抛尸井中,还不快快招来。”
那和尚磕了一个响头,道:“贫僧分所当死,无话可说。您把供状拿来,我画押便是。”
石得水当然不会同意了,这么快结案,又如何显出自已的能耐?
他冷笑道:“自从到案之后,你就坚持这番说辞。按照常理说,人犯哪有这么容易认罪的?你无非是想让本县令心中生疑,放过你这个真凶罢了。但是,某偏不会让你如愿!来人,带人证王九姑。”
“带王九姑喽!”
功夫不大,一名形容枯槁的老妇人,被带上了大堂。
石得水道:“王九姑,死的人是你的女儿。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还不速速讲来。”
那老妇人低眉顺眼地道:“是。民女乃万年县玉桥镇小李庄人,守寡多年,与小女玉洁相依为命。就在今年的二月初八,这和尚路过我家门口,要借宿一宿。我们家只有两个弱女子,就没有应允。那和尚就说,能否在门外的车厢上借宿一宿,民女见他说得可怜,也就同意了。没想到,因为这一念之差,引得我家破人亡啊!”
“怎么个家破人亡?”
“民女第二日早上醒来,发现不见了小女玉洁,还有许多财物。打开门一看,那和尚也不见了。民女觉得不好,赶紧央邻人李大壮和李三德出去找。”
石得水道:“行了,你不必往下说了。来人,带李大壮和李三德作证。”
“是。”
功夫不大,两个老实巴交的乡下人被带上了大堂。
他们将自已所见的事情,简要地说了一遍:二人出去找李玉洁,走了十来里,就听到一阵阵呼救声。
走进了一看,却是一个枯井内,一个和尚在呼救,里面还有李玉洁身首异处的尸体。
那还有啥说的,赶紧把和尚救出来,绑缚了见官。
待二人讲完了,石得水道:“王九姑,你来辨认一下,这和尚是不是当初要到你家借宿的和尚。”
那王九姑早就看到这和尚了,恨声道:“不错,正是,就是化成灰,民女也认得他!定是他杀了我家玉洁,还请大人为我家玉洁做主啊!”
石得水看向那和尚道:“智善,你真是了得啊。只是半日,就将玉洁小娘子勾搭上了,而且她母亲竟然没发觉。你到底是如何勾搭的李玉洁,还不从实招来。”
“对,和尚快招供!”
“是不是你有什么邪法害人?”
“到底是怎么办到的?我们要听细节!”
“你用这个法子还祸害了多少小娘子,一并招了吧。”
……
围观审案的百姓们,也纷纷鼓噪了起来。
说到底,整个案子的案情并不复杂,百姓们之所以如此踊跃,主要是被老和尚泡妞的功夫震住了,要听听八卦,满足满足自已那低俗而阴暗的心理。
至于石得水呢?他是靠逢迎拍马升地官,审案的功夫稀松平常。也正是要找这种不会错判,而又影响较大的案子来当众审判。让这些百姓为自已扬名。
待人们的声音渐低,石得水道:“若智善你还是那套什么“罪有应得”的说辞,可就莫怪本县令要动刑了。”
孰料,那和尚见大家认准了自已做可霪邪之事,竟是心中一阵阵愤怒。
他猛地一抬头,道:“不用动刑,我说!”
“好,快讲,快讲。”
“当日,贫僧借宿于王九姑家门前的车厢中。当夜晚间二更天,却听到声音响动。我偷眼看去,却是李玉洁和一个年轻人,从墙上跳下来,往村外去了。贫僧左思右想睡不着,这明日王九姑发现不见了女儿,说不定就会认为是我干的。无奈之下,贫僧连夜逃走。结果,因为天黑不辨路径,一时不慎,落入了枯井之中,里面还有李玉洁的尸体。这回我是黄泥巴掉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所以,百姓们将贫僧送官,我并未申辩,想必是贫僧前世作孽应有此报。不管大人信不信,这就是实情。”
“啊?”
众百姓和石得水都想听一个香艳案子,没成想此案还有这种隐情,顿时面面相觑,一阵尴尬。
啪!
良久,石得水终于反应过来,猛地一拍几案,道:“好啊,你这和尚了这个地步,还想着蒙混过关!人是苦虫,不打不成。人是木雕,不打不招,来人,给本官把他拖下去,重责四十大板。”
“喏!”
众衙役齐往上闯,就要抓人。
崔耕其实也怀疑这和尚是冤枉的。道理很简单,一夜之间,就勾搭着小娘子私奔,还不惊动她的娘亲,这听着也太玄幻了点儿。看那和尚的长相,别说小姑娘了,就是老太太都不一定看得上啊。
当然了,他也只是怀疑罢了。就为了这点怀疑,自已就要冒着被别人发现身份的危险,为和尚出头,岭南王还没那么不值钱。
可正在这时,只听得人群中有人哈哈笑道:“这种案子都能判错,依俺看啊,大唐还真是无人了!”
这不是相当于骂石得水不配为万年县令吗?
石得水勃然大怒,道:“谁?谁在那信口雌黄!敢不敢站出来,当着本县的面儿说。”
“有何不敢?”
有个四十来岁的胡人越众而出,身形高大,体格健壮,络腮胡子,满脸的混不吝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