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自用大喊：“冲！”
明明是防守方，但到了这个时候，却不得不冲了。
到底谁是攻，谁是守？
贼兵们嗷嗷一声叫，给自己打气，然后猛地双手在“城墙”上一撑，跳了出来。
“碰碰碰！”火铳响起。
跳出来就是死。
悍匪们瞬间倒下一大片，有人大吼：“冲不了！”
“只能退啦。”
“放弃那个破矮墙。”
前排的贼兵开始不听指挥，有人猫着腰向后退，但是只要猫得不多猫，后背露出了一截，就会听到远处“碰”的一声响，后背中弹的人就会扑倒在地，再也起不来了。
“他娘的。”王自用大吼：“退守街区，利用街区的房子和他们打巷战。”
第568章 打法看不懂了
马祥麟的人，到现在为止还啥也没做。
他们既没有放箭，也没有和流寇短兵相接，只是在左前翼和右前翼，以翼护的方式缓缓的前进，就看到正面的贼军已经崩了，防守“城墙”的贼兵在不断地退去。
有人翻出城墙来冲了两步被打倒。
有人猫着腰跑几步，就被火铳打倒。
有人躲在墙后瑟瑟发抖，然后探出半边脸来想看看外面，却半边脸盘子上中了一弹，倒。
这种情况下，贼兵们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打仗了。
不会玩了啊！
马祥麟也不会玩了，他心里忍不住一个劲儿的想：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
我堂堂川中白杆兵，以勇敢敢拼闻名，现在一刀一枪都没和敌人拼上，似乎就要打赢了？
一名部下大喊道：“将军，我们马上就要到城墙边了！还是继续慢慢前进吗？”
马祥麟：“！”
一时不知道怎么下令好。
却听到后面的程旭大喊道：“马将军，请攻占城墙。”
马祥麟脑子都不用过了，直接转叙：“白杆兵，冲！攻占城墙！”
几千川中白杆兵精神一振，终于有我们的活儿做了啊。
他们一声呐喊，向前冲了过去。
低矮到腰身高的临时城墙就在面前，这种城墙有个屁用，白杆兵一跨就跳过了城墙，而守在城墙后面的贼兵，被火铳给打懵了，还躲在城墙后面躲子弹呢。
哪料到敌方白杆兵居然翻墙过来了。
这一下马上就进短兵相接的血战，而这种血战，川中白杆兵怕过谁来？
白杆枪对着城墙后面怂成一团的贼兵一阵乱捅。
那些躲过了火铳的贼兵，这一次躲不掉了，一阵很短暂的交战之后，城墙易手。
马祥麟大笑：“这辈子就没这么轻松攻过城。”
他笑完，正想指挥士兵继续杀进城内，却见程旭率领的火铳兵们不继续向前了，而是刷刷刷，全都蹲在了矮墙的后面。
矮墙现在变成了火铳兵们的掩体了，士兵们将枪管架在了矮墙上，瞄着城中的街区。
马祥麟：“你们不前进了？”
程旭向前扫了一眼，前面一片房舍，复杂的街道，崎岖的小巷，民居错乱，到处是路口。
这种情况火铳兵怎么能轻易进入？
如果大大咧咧钻进去，小巷里子瞬间就能跳出十七八个太奶奶来，从四面八方砍死他。
他将手一挥：“马将军，我军火铳兵擅长远距离杀敌。但城中巷道崎岖，不利于我军作战。”
马祥麟点了点头：“那接下来怎么打？”
程旭笑也头痛。
就在这时候，高初五又开口了道：“不要想着一波就打赢敌人，层层缓慢推进，首先占据第一层街道上所有房舍，占稳之后，架起火铳，再向第二层前进。”
高初五当然不会指挥，他这一开口，大伙儿就知道又是天尊发的话了。
近现代战争打仗，尤其是在战壕发明之后，战争都是打得很慢的，士兵们会一层层战壕，一层层街区，一层层防线的慢慢推进，根本不需要着急，几个小时只向前推进几十米是常有的事，不用像古代打仗那样一冲进城墙了就往里面疯冲，没那个必要。
程旭也马上明白过来了：“蚕食战术！马将军，你的人在前，我的人在后，我们抢占第一层街道。”
马祥麟点了点头，挥了挥手，白杆兵开始向前推进。
列阵推进的白杆兵，那可不是流寇能比，就算在小巷里打巷战，他也不怕谁。
而流寇在屋顶上探出头来，想要对着白杆兵射箭或者砸石头，刚一探头，就听到火铳响起，屋顶上的流寇坠落下来。
屋顶上连一个流寇都不敢上了。
没有敌方居高临下，白杆兵还有什么好怕的？一声呐喊，杀入街区，一阵短兵相接之后，第一层街道拿下。
火铳兵们立即跟过去，钻进屋子里，从窗口伸出火铳，还有一些火铳兵爬上了屋顶，在屋顶高处架起了火铳，又瞄向了第二层街道……
屋顶上的火铳兵视野好，打击面广，一下子就将周围大片街道纳入火力笼罩范围。
在第二条街区里活动的流寇，一下子变成了活靶子。
碰碰碰的一阵枪声之后，肉眼能看到的流寇被打散。
白杆兵立即开始向着第二层街区挺进。
这一下，流寇可谓兵败如山倒！
原本设想的巷战，根本发挥不了，始终近不了火铳兵的身。
老回回一看这架势，得，我的骑兵还是省点力吧，这一战就不参与了，他一声令下，率领铁骑瞬间向北远去。
紫金梁王自用、闯王、南营八大王、翻山鹞等人也很快就士兵崩溃，无法再战。
流寇毕竟是流寇，打不过就跑，从来都不会选择打不过的硬刚，一旦发现没有半点赢的希望了，撤得就比兔子还要快，刷刷刷一阵乱窜，全都跑出了大宁县城，消失在了北方。
大宁县城，终于夺了回来！
……
马祥麟走在街头上，不时用脚踢一下贼兵的尸体，看看有没有人在装死，一边走，一边轻叹：“大宁县城里找不到活人了？”
旁边的部下表情不太好看：“房子里全是老百姓的尸体。”
马祥麟心里难受，只好左顾而言它：“这邢将军的打仗方式，我好像有点看不懂了。”
他身边的张凤仪也低声道：“是的，邢将军这支军队的打仗方式，我们是真的有点看不懂，如果我们和他们对上，夫君觉得我们胜算几何？”
“还胜算？”马祥麟哭笑不得：“哪来的胜算？”
张凤仪：“……”
马祥麟道：“只能说，还好他们不是贼，而是受了招抚成了官兵，若他们没有受抚，跟着王嘉胤一伙作乱，咱们根本顶不住。”
张凤仪点了点头：“在蒲县时，我看到他们把自己的军粮分给老百姓一半，他们都是好样的，不是贼，这可真是太好了。”
两人正说到这里，前面一个白杆兵回报道：“将军，前方一片民居里，还有居民。”
马祥麟精神一振，大喜：“还有居民活着？太好了！快快过去看看。”
他和张凤仪两人赶紧前往那片街区，而与此同时，高家村民团的几位首领，也得到了消息，大伙儿都赶紧向着那片街区跑去。
第569章 还有多少兵粮
大宁县西，一片破烂的街区。
这大约是城中穷人聚居的地方，没有一座像样的好房子，全是破破烂烂，摇摇欲坠的烂房子。
听士兵说这里还有活人，程旭、邢红狼等人，飞快地赶了过来。在街口碰上了马祥麟，双方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欣慰之色。
还以为城中百姓已经全死光了，能在这里找着活人，多少也算是在一片灰暗之中打到了一朵鲜艳的红花。
大伙儿一起联袂走进街区里。
马上就看到，大群老百姓，正怂在破房子里，用惊恐的眼神看着他们。
马祥麟扫了一眼街道两旁边的烂房子，轻叹道：“看样子，这片街区太穷了，连流寇都没看得上。”
程旭却道：“富人可以抢，穷人可以裹胁啊，这里的人再穷，也不会妨碍流寇对他们动手。”
马祥麟：“咦？这话倒是有理，那这片街区怎么保下来的？”
大伙儿都有点不解。
邢红狼对着自己的老部下老朱使了个眼色：“你去问问。”
老朱点了点头，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个馒头，钻进了一个民居里，过了一会儿，老朱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女子，那女子正在拼命地啃着馒头，眼中的惊恐之色稍稍没刚才那么重了。
毕竟，有人给你食物的话，那说明他没打算杀你。
女人几口馒头啃下肚子，见到围观他的一群人表情也还算和善，胆子就更大些了：“各位兵爷……有……有什么要问的？”
邢红狼做出尽量温柔的表情：“流寇没杀你们？”
她虽然已经很温柔了，但母猩猩脸一咧嘴，说出来的话里又带着杀字，那女人顺势一想：莫非这女将军以为我们早就投了贼，所以贼人才不杀我？她要秋后算账？
这样一想，顿时吓得瑟瑟发抖，手里的馒头也不敢啃了，连退了好几步。
皂莺站了出来：“邢姐，你吓着她了，这里换我来吧。”
她走上前来，脸色尽量温和：“不要怕，我们不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