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这两个是小女,君子看看,若是喜欢,便一起带回去,不贵……”
看到白衍来到小巷内,原本坐在地上的男子、妇人,纷纷热情的看向白衍,手里紧紧抓着自家的孩童,拽着来到前面,给白衍看。
在一个个男子、妇人手中,孩童有大有小,好一点的还有脏兮兮的衣服穿,绝大多数,都是披着一块腐烂破布遮挡。
白衍看着这一幕,神情有些沉默,心里清楚像这样的地方,这种场景,几乎每一个城邑都有,或大或小而已。
而较比自己小时候,虽然穷苦,却能在父母庇佑之下长大,或许,这便是齐国与其他诸侯国,差距最大的地方。
“这孩童是从哪里来的?”
白衍来到一个男子面前,看着满脸笑意的男子身前,脸色木讷的女童,轻声询问道。
“自家的!君子放心,来历定然不会有问题!”
男子听到白衍的话,毫不犹疑的说道,随后连忙拍了拍女童。
似乎力道有些重,女童那七八岁的小身板,似乎随时都要倒下,男子见状,生怕白衍以为女童生病,不想要,赶紧用力来回扯了扯女童。
白衍清楚的看到,男子抓着女童手臂的地方,到底有多用力。
“这是一千钱!这女童我便要了!”
白衍从怀中取出小钱袋,再从里面取出一串用千钱绳,串起来的钱,看着男子。
而男子听到白衍的话,顿时就急了,瞪大眼睛看着白衍,望着白衍手里的钱财,虽然火热,然而一想到白衍居然打算用千钱,买他这个女童。
这最少都要亏一半以上。
“君子,千钱也太少了,君子莫不是从赵地来的?告诉君子,这是荥阳,与赵地不同,在这里幼童再小,在官府买也需两千五百钱,在外面最少也要两千钱!”
男子对着白衍说道,看着白衍手中的钱,十分生气。
幼童千钱,男子也就是听说过,曾经遥远的赵地,是这个价,但在荥阳,一个幼童还从未跌落过两千钱。
“唉,君子,别走啊!君子!!!”
然而话音落下,男子就看到白衍一言不发的转身,这让男子顾不得孩童,连忙变脸,笑着就要上前,抓住白衍的手。
然而还不等男子碰到白衍,一直跟着白衍的牤,便已经拔出佩剑,在男子靠近白衍的时候,锋利的剑刃,架在男子的脖颈处。
刹那间,男子冷汗直流,一脸害怕的模样。
这时候,巷子内,其他人也纷纷好奇的看过来,对视一眼,小声议论起来。
在白衍的授意下,牤这才收起佩剑,然而眼神,却直勾勾的看着男子。
“君子,价格再高一些,吾女你便带走!一千钱,实在太少了!”
男子看着牤的眼神,被吓一大跳,随即讪讪的看向白衍,一脸为难。
“你留着继续养!看看是她先病死,还是先被其他人买走!”
白衍看向女童一眼,对着男子说道。
“君子可不能乱说!吾女好好的!”
男子一愣,顿时拉过女儿,辩解起来,特别是看到周围其他都来贩卖孩童的人,纷纷看过来。
“说话!快说话啊!”
男子扯女童两下,然而女童不仅没有说话,反而还被拖到地上。
这一下,男子彻底绝望了!
买孩童最忌讳的便是命不久之人,谁都不想买个死人回去,男子清楚,随着白衍的话,日后就算有人想买他的女儿,得知活不久,也会毫不犹豫的离开。
除非带去其他城邑卖,可女儿的模样,此刻连男子都在疑惑,莫非是女儿真有病?
想到女儿的确几日没有东西吃,男子也担心,女儿能不能活到其他城邑。
此时,男子可谓是恨死白衍,然而看着牤,男子却不敢辱骂一句。
“君子,一千钱!一千钱就一千钱,人,君子就带走!”
男子最终看着女儿的模样,犹豫片刻,还是咬了咬牙,连忙跪在地上,一千钱也是钱,再不把女儿卖掉,自己就要饿死了!
男子也不敢赌,若是女儿真的活不长,那么别说两千钱,就是眼下这一千钱,都卖不出。
日落之下。
荥阳城内,在一间小舍内,白衍跪坐在木桌后,看着竹简。
“将军,人带回来了!”
牤来到房间内,随后把女童带到白衍面前。
“吃晚膳吧!”
白衍看着面前这个身穿魏国服饰的女童,轻声说道,示意牤也赶紧吃东西。
“将军,方才去到府邸那里,据说那吴氏早在前些年,就已经举族迁离,了无音讯!”
牤拿起碗筷,看着小口小口,小心翼翼吃东西的‘弃’,牤转头看向白衍说道。
“吾知晓!”
白衍看着竹简,轻声应道。
牤听到白衍的话,吃着东西,脸颊上写满疑惑。
今日白衍把弃买回来后,便给弃置办一套魏国服饰,让弃打扮后,去曾经吴氏府邸,说是来自魏国旧臣,魏忧之后。
牤知道将军要找吴氏之人,可既然将军明知道吴氏早已搬离府邸,为何今日还有此举?还不如去询问荥阳城守,或者其他官吏。
一个时辰后。
小舍内,随着夜色降临,木窗打开之下,白衍已经在木桌上,点上烛灯。
弃已经睡去,本就七八岁的年纪,然而经历的苦难之事,却是比很多人一辈子,都要苦得多,足以让人望而止步,少有吃饱的情况下,或许今天的夜晚,是她出生以来,睡得最香甜的一次。
木桌旁,白衍看着上谷送来的消息,东胡异动频发,似乎随时都有南下之势。
放下竹简,白衍面露思索。
对于北边的东胡、匈奴、月氏,白衍了解这些游牧部落的心性,侵略抢夺,是这些部落男子,容在骨子里的贪婪。
得到上谷送来的消息,白衍内心之中,有些不放心北边的驻军,虽说已经把昔日齐国降卒,调去北边防卫,但对于辽阔的北疆而言,调去齐地的守军,根本远远不够。
“可惜还没来得及去上谷、督亢之地,看一看地势!”
白衍皱起眉头,眼下只能希望,杨彦、柴、宴茂、惠普、虞和等人,能够领兵守住北疆,若是东胡南下,能够让东胡部落,大伤元气。
“嗯?”
思索间,突然身后的窗外下,似乎街道传来马车的动静,随后就停在街道下面,白衍回过神,看着竹简,目光却是一动。
没多久门外就隐约传来,小舍掌柜说话的声音,随之而来的,便是若隐若现的脚步声,听动静,至少有六七人。
“谁?”
伴随着轻敲房门的响动,一直都在擦拭自己佩剑的忙,忍不住皱起眉头。
“顷儿,是表姑!”
牤的话响起后,门外便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牤来到房门,看了白衍一眼后,便打开房门,当看到门外身穿精美绸衣的美妇,以及美妇身旁的小舍掌柜,还有其他扈从,顿时皱起眉头。
“你们是何人?”
牤看着一众人不由分说便进入房间,瞬间警惕起来,眼神直勾勾的看着众人。
吴芸没有见到牤,然而吴芸乃至吴芸身旁的扈从,看到牤的眼神,纷纷被吓一跳,连忙护住吴芸,饶是人多,但此刻,跟随吴芸前来的几名扈从,在牤的目光下,神情也是无比紧绷。
无他,实在是屠夫出身,又上过战场,杀过匈奴,杀过无数敌卒的牤,给人的威慑、压力,过于大!
“吾是顷儿表姑,顷儿在何处?”
吴芸也是皱起眉头,察觉到牤不是一般人,甚至让吴芸有些心悸害怕,瞬间,吴芸便忍不住怀疑起来,在亡夫家那边,她从未见过牤,一直以来,也从未听闻过夫家那边,有牤这般人在。
不对!
若是有眼前这样的人在,亡夫家又尽数被抓,仅有顷儿逃到荥阳……
警惕起来的吴芸,突然看到房间内,床榻上被吵醒的孩童,虽然是七八岁,但模样,完全不是顷儿的模样!
她不是顷儿!
被骗了!
几乎顷刻间,一个念头便浮现在吴芸的心里。
虽然不知道是谁欺骗自己,但吴芸知道,既然对方骗自己过来,定有目的,想到这里,吴芸瞬间警惕起来,看向小舍四周,随时都准备离开。
但就是转头看向小舍另一边的第一眼,吴芸就直接愣在原地。
看着那熟悉的人影望着自己,吴芸怔怔的站在原地,双眸肉眼可见的泛红。
“将军!”
牤本想动手,突然看到身穿精美绸衣的美妇,转头看向将军的模样,瞬间明白过来什么,牤连忙后退,对着白衍打礼。
这时候,吴芸身旁的扈从,也纷纷松口气,不过当听到牤的话,全都瞪大眼睛。
将军?
这小舍内,有一名将军?
带着疑惑,所有扈从都忍不住看向另一边,当看到另一边,一名年纪轻轻的男子时,全都错愕起来。
“许久不见!近来可是安好?”
白衍看着吴芸,眼中也满是复杂,轻声开口问道。
一句话,当一句询问落入吴芸耳中,刹那间,吴芸双眼便浮现泪水,连忙挪开目光,不去看向白衍。
小舍内。
牤与吴芸的扈从,都是有眼色之人,看出吴芸与白衍的关系不一般,于是都离开小舍,退出门外等候。
“汝救了吾与吴高,却也杀了吾与吴高之兄长,吾等之间,已经一清,为何还要来找?为何还要相见?”
吴芸抬起纤白的细手,用手指轻轻擦拭掉俏脸上的泪痕,轻声说道。
曾经在赵地,吴芸怎么都没想到,救下她与亲弟吴高的人,正是当初杀她兄长的秦将白衍,若是知道,吴芸宁愿当初魏假的恶犬咬,也不想被白衍救下,更不会有后面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