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白衍的话,让赢光、赢学一脸吃惊,对视一眼满是意外,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别说让赢光二人,就是赢光身后其他几名年轻的赢氏子弟,都顿时收敛轻视之心,与赢光、赢学,一同对着余老打礼。
余老卒简单的回礼,礼毕后不由得看向瞥向白衍一眼,哭笑不得的摇摇头,随即与白衍一同坐上马车,进入雍城之内。
百年以来,关中之中,若要问权贵之人,多是在哪里,那答案一定莫非三地:咸阳、雍城、栎阳。
作为秦国赢氏的祖庙之地,城内不仅仅拥有大量权贵士族,支脉三代至五代的赢氏之人,也是数不胜数,毕竟天下之人,皆以祭祀祖庙为荣,皆以祖庙为根。
在世人眼里,亡国不一定是亡国,但毁其宗庙一定是断根,这也是为何楚国王室如此憎恨白氏白起的原因。
听着马车外,沿途街道热闹纷纷的百姓交谈声,在赢羲的介绍下,白衍也算对雍城有一个大致的了解,包括此刻城内的儒士大致人数。
这点赢羲丝毫没有隐瞒白衍,几乎只要白衍开口,任何问题赢羲都毫不犹豫的回答。
很快马车来到一栋府邸门前停下。
在牤的护送下,白衍带着余老与赢羲,一同走下马车,待前面马车之中的赢光等人下来后,白衍便在赢光等人的邀请下,进入府邸之内。
宽阔的府邸中,白衍带着余老走在其中,打量四周,皆是感慨不管是府邸内的假山水池,还是绿树、房梁,都透露着一股古谱之感,偶尔见到独有的雕刻图案,虽远不如咸阳富豪家中之精美,但就是那看似简陋的雕刻中,却白衍不由得感慨,走在其中,当真能感觉到一股底蕴。
“这里!”
虽说赢光走在前面引路,但赢羲依旧热情的陪在白衍身旁,走过院子,看到一箱箱装满金银珠宝的木箱时,赢羲露出的笑容无不是在告诉白衍,那些都是为白衍准备的。
而伴随着来到正堂,白衍方才走进去,便赫然见到,宽阔的正堂之中,采光极好,左右各一二十个木桌后,都已经坐满了人,甚至还有许多年轻子弟,或者士人衣着的男子站在其后,就是姿色貌美的绸衣女子,亦是见到不少,显然都是宗亲一族的女子。
白衍方才进入正堂内两步,刹那间就看到随着正堂最上方的男子在木桌后起身,整个正堂两边所有木桌后的男子,也纷纷起身,望着白衍,抬手行礼。
“见过武烈君!”
已是暮年的嬴傒,站在木桌后,抬手对着白衍行礼,看着白衍那年纪轻轻的模样,嬴傒即便听过无数次,也从赢侃、赢羲那里说过很多次,但眼下还是不由得被白衍惊讶到。
早就听闻白氏有一子弟白衍,灭韩一战中临危受命,立下大功,后得嬴政赏识,嬴傒数年前便有些好奇,而后随着一件又一件战功消息传来,嬴傒早就想见白衍一面,特别是得知,白衍居然还是一个齐人,被赶出齐国,这才来到秦国。
如今见到,当真让嬴傒都不由得惊叹!同时也不免有些唏嘘感慨,到底是老了,当今年轻一辈的秦国臣子中,居然如此后起之秀。
“拜见武烈君!!”
“拜见武烈君!!!!”
随着嬴傒的打礼,整个正堂内,数十名男子,全都对着白衍打礼,声音在这宽广的正堂内,格外嘹亮。
而就在右边诸多男子的最上方,空有一个位置,也是正堂内少有几个没人坐,却又摆满酒菜,并且一旁还有美姬持酒壶在一旁恭候的位置。
显然是为白衍准备的!
第七百一十七章:宗室的咄咄逼人,急召传来
府邸正堂内,气氛肃穆,来自赢氏宗亲的众人,都盼望着白衍能为他们在嬴政面前,主动开口分封。
而白衍则安静地坐着,细心地聆听每个人说间的客套恭维,不露一丝表情,今日来到这里见面的目的,彼此都清楚,眼下不过是心照不宣而已。
而就在客套的攀谈中,嬴傒并未说太多话,一直在注视着白衍,好奇这个秦国年轻的大良造,面对如今天下之局,心中是何打算。
“不瞒武烈君,今日吾等在此,实在是心忧秦国!当今秦国看似吞并天下,然六国余孽依旧分布于天下各地,动乱、反叛之事不绝于郡县!唉,吾等也是想着,秦国图精百年之治,历代秦国君王之愤,方有此时代周,而今灭六国,秦国关中百姓,已经不堪重负,难经战火摧残!”
赢光与赢学对视一眼,随即便看向白衍,直言来意:“故而吾等皆有心,为王上,为秦国分忧解难!”
“白衍,洗耳恭听!”
白衍看向赢学,抬起双手,示意赢学继续说下去。
“吾以为,秦当分封,昔日武烈君在王宫书房直言,吾等皆有耳闻,在此便不多提,在吾等眼里,当今秦治天下,非王上一人能规治,王上纵然有吞天下之能,可面对各地郡县官吏无为、昔日诸国余孽作乱,王上……”
赢学说到最后,对着白衍摇摇头。
“可不是!听说昔日楚地每日呈送咸阳的竹帛,便有三石之数……”
“燕魏之地,也好不到那里去,听闻那田假被杀,至今都没有任何消息,连同昔日扈从、宠妾,也全都失去踪迹……”
“还有昔日齐王之死,听说也似乎也有蹊跷……”
正堂两旁,诸多站着的男子与女子,以及少许跪坐在木桌后的宗亲之人,听到赢学的话后,纷纷交头接耳,小声的议论道。
“武烈君,在下便直言一句,当今秦国,当行分封!此事绝非吾等徇私,实乃为秦国,为王上,为诸地百姓着想!”
赢学看向白衍。
随着跪坐在木桌后的赢学发言之后,正堂内便竹简安静下来,所有赢氏宗亲以及儒士,纷纷看向白衍。
虽说赢侃已经送回消息,把昔日在王宫书房内发生的事情,以及白衍与鲁太傅不对付一事,全都告知宗亲这里,但对于白衍,宗人还是希望白衍能够表态一番。
“渭阳君以为如何?”
白衍默不作声,两息后并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向正堂上方,坐在主位木桌后的嬴傒。
嬴傒在秦国的地位、资历十分特殊,加之白衍与嬴傒并不熟悉,就传言来说,嬴傒在白衍眼中,是一个为秦国,处处为嬴政着想的宗室之人,这也是为何嬴政昔日如此敬重嬴傒的原因。
然而传言终归是传言,人心都还隔肚皮,嬴傒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还需要白衍接触更多一些,再做判断。
木桌旁。
余老卒抬着油腻的手,捋开凌乱的长发,另一只手拿着鸡腿肉,大口大口的吃着,时不时让一旁年轻貌美的侍女,喂自己一口酒,看模样,好不惬意。
这也引得不少宗亲的年轻子弟,以及一些女子侧目,诧异之余,目光也忍不住露出古怪。
说实话,若非是跟着武烈君前来,以及武烈君此前的那番话,看着老头的模样,他们还真忍不住视其为乞讨之人。
“当今秦国,却非王上一人之力,能够治理!”
嬴傒灰白色的头发下,略显老态的面容上,双眼看着白衍,思索后,轻声说出这一句话。
而嬴傒的表态,显然落在众人眼里,都忍不住开心得意,毕竟眼下他们的主心骨之一,便是嬴傒,有嬴傒的赞同,他们不担心在这次的分封之争中,会被其他人如何。
嬴傒的辈分与资历,摆在那里。
“这酒肉真香,再来一份!老夫好久没吃到那么好的酒肉!”
余老卒的惊呼声,把所有人的视线吸引过去,就连嬴傒也不例外,看着招手的余老卒,别说其他赢氏宗亲之人,终是露出不耐、反感之色,就连嬴傒,都忍不住微微皱眉。
但好在所有人都不想因为一个余老卒,而与白衍有隔阂,于是在赢学的示意下,余老卒身旁的美侍,连忙点头起身,朝着正堂外走去。
“武烈君以为如何?”
被余老卒出声打扰,众人回过神后,纷纷再次看向白衍。
“渭阳君之言,亦是白衍之忧……”
白衍从余老身上收回视线,松口气,随后对着赢学等人说道。
知道眼前这些人的打算,故而看到赢光、赢学,以及其他赢氏之人、儒士皆是面露喜色的模样后,白衍并没有意外,而是把话一转,摇了摇头。
“然白衍乃是领兵之将,非是朝议之臣,自知才疏学浅,不敢贸然行谏言之举!”
白衍言外之意便是,嬴傒的话白衍也很赞同,可谏言一事,自己不过是一个领兵之将,不敢去向嬴政提建议。
“武烈君过谦!武烈君之才能,世人有目共睹!不提上郡高奴,武烈君冒死为民,行非议之举,就是在分封洛阴后,亦是震惊世人,世人途径洛阴,无不惊叹武烈君之能!”
“是啊!武烈君莫要过谦,世人皆知武烈君为秦国立下赫赫战功,乃是深得王上厚信之人!”
几乎就在白衍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赢氏宗亲之人,便连连称赞道。
在赢氏宗亲等人眼中,白衍是摆明了也想分封,可就是不愿意主动去与嬴政开口,劝解嬴政分封。
日后若是嬴政选择分封,按照白衍的功劳,封地恐怕绝对不比其他人小,而若是嬴政被李斯、鲁太傅等人说服,执意不顾天下民意,不行分封,那么白衍便事不关己,仍会被嬴政所喜。
天下哪有这般好事!他们可不答应!
“武烈君可莫要……”
正当赢学跪坐在木桌后,也准备对着白衍说话之际,突然间就有一名男子,急匆匆的来到正堂内。
“渭阳君!云阳君等人,已经来到府邸门外!”
男子对着嬴傒拱手打礼。
白衍看着男子,看着对面众人闻言后兴奋的模样,听着身后激动的声音,心中忍不住叹口气,虽说这些宗亲之人咄咄逼人,但只要自己不松口,这些人也不敢如何,更不敢用什么手段。
但总归是麻烦,特别是云阳君赢淡等人到来,昔日在齐地临淄,白衍与赢淡等人接触过,也大致理解赢淡的为人,此前推辞过一次,这次见面,怕又要少不了一些麻烦,特别是昔日鲁太傅前来咸阳的途中,突然变卦,折赢淡等人的颜面不说,还无异于戏耍赢淡等人,赢淡几人如何能眼下这口气,今日怕是赢淡等人,也会想办法除掉鲁太傅。
果然是宴无好宴!若非是顾忌嬴傒的名望,白衍不想折嬴傒的颜面,今日还真不想来这里。
思索间,白衍突然注意到,余老面色泛红之下,模样虽说看起来无所事事,但在隐晦的地方,一根手指悄然在酒壶上,似乎在写一个字。
看着余老那偷偷摸摸的举动,弯弯曲曲的来回比划,白衍立即联想到,方才余老是故意支开身旁侍女,而余老的比划,让白衍脑海里浮现一个字。
“翦!……王翦!”
白衍望着余老那醉咪咪的目光中,眼中的淡定,哪里还不知道,余老已经了解到眼下的局面,并且心中也大致猜到白衍的想法。
余老这是想让白衍提及王翦,用王翦来推脱!
片刻后。
伴随着脚步声传来,白衍转头看去,便见到云阳君赢淡、赢回、赢滁等人进入正堂之中。
见到众人起身,白衍自然不会托大,也起身看向赢淡。
“武烈君,许久不见!!!”
赢淡见到白衍,面容尽是喜色。
显然,赢淡也已经得到赢侃、王绾的消息,知道白衍与鲁太傅不合,有心倾向分封,这让一把年纪的赢淡,自然是喜笑开颜,见到白衍那叫一个亲近。
“白衍,见过云阳君!”
白衍拱手还礼,正准备说话之际,却又看到一名仆从,急匆匆的走来。
这一幕不由得让白衍有些疑惑,赢淡等人都已经来到府邸,这仆从神情举止,为何看起来如此着急。
此刻疑惑的不仅仅是白衍,就连赢淡、赢滁等人,也不由得回头看去。
“渭阳君!府邸外有宫卫求见,说是咸阳急令!要见武烈君!”
仆从在众人的注视下,跪地对着赢羲禀报。
“急令!”
“咸阳急令?”
刹那间,正堂内很多人都被这个消息给弄得有些懵,这时候怎会有咸阳急令传来,而且还是给白衍的,明明白衍方才被嬴政派来,治理士儒在岐山脚下闹事,为何白衍方才抵达这里不久,咸阳就传来急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