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烈君已经前往月氏?”
胡进放下竹简,皱起眉头询问道。
“什么?月氏!”
胡进身旁的劳侪听到胡进询问声,一脸震惊,不敢相信的看向那名布衣将士。
月氏可是北边外敌,别看月氏王如今是央金,而此前央金乃是有秦国扶持,方才夺回王位,但纵观此次匈奴、东胡南下,月氏毫无动静就看得出,月氏早有异心。
甚至说得不好听的,月氏恐怕,暗地里还与匈奴、东胡有勾结。
这时候白衍居然要去月氏,而且还是独自一人,这……
“禀大人,将军言,破匈奴、东胡之策,不在中原以北五郡,而在更北方的匈奴部落,东胡部落……”
布衣将士对着胡进,拱手禀报道,此刻将士脸庞上,也尽是紧张,为白衍的举动捏把汗,可一想到那日将军白衍当着几人的面,一脸凝重的直言不去月氏,北疆五郡百姓内,便会有更多妇孺被掳,更多老弱被杀,更多城邑被烧杀抢夺。
匈奴、东胡晚退一天,便是对北疆百姓的不顾。
想到这里,将士感叹将军心忧百姓之余,也阻拦不了白衍,眼下只能把昔日将军白衍所说的那些话,告知胡进大人。
“劳侪,去备马,三日内,在整个上郡内,挑选出最为精壮的战马三千匹,另备好两月的干粮!”
胡进看着竹简,虽说竹简内,白衍并未提及干粮,只说马匹,但作为常年领兵的将军,胡进十分清楚,粮草的重要性,故而白衍不说,但胡进也会为白衍准备好。
对于白衍,胡进自然不会吝啬,此时胡进心中,只希望白衍有足够的把握,前去说服月氏,从而解决代郡等地的边患。
“诺!”
劳侪闻言,对着胡进拱手领命,不过就在准备离开的时候,胡进突然想什么,于是喊住劳侪。
“听闻城内有一商贾,常年在上郡、匈奴之间走动!”
胡进看向劳侪询问道,脑海中依稀记得有这么一个人,这几年匈奴势弱,又不敢南下,只能通过寻找匈奴人交易的方式,得到所需,故而在上郡一些匈奴商贾之中,似乎有一个人十分出名。
而胡进记得他的原因,并非是此人善于行商,而是在数年之前,胡进记得劳侪说过,此人曾经在匈奴南下时,暗地里帮助过秦军,为此差点身死,也是如此,在早些年胡进得知后,曾随意提过一句,别让郡内的官吏,为难此人。
“回大人,是有这么一个人,名叫乌木呼,其人十分敬佩武烈君,其长子更甚,似乎与武烈君有过往,不过具体经过末将不知!”
劳侪拱手说道,对着胡进点点头。
比起胡进,劳侪对那匈奴人可是印象深刻,当初若非是那匈奴人,劳侪不敢相信其后果,何况那一日除去这匈奴人给的震撼外,劳侪还见到另一个,名叫珪的少年,明知北行会死,还是丝毫胆怯,只因为白衍尚在高奴。
这辈子劳侪见过的事情数不胜数,但真正难以忘记的不多,那一日的见闻,便是为数不多刻骨铭心的情形,没有亲眼所见,很难从言语中体会到那一份震撼。
“去把那人请来!”
胡进对着劳侪吩咐道。
第七百二十章:看错的人影
“你这寒士,也不知咋想的,好端端的中原不待,非要去月氏,是中原的酒肉不好吃,还是酒楼的女子腰不够柔……”
一个拥有十来辆马车的车队,在二十多人的看护下,正在一个个土丘之间朝着北方行进。
不高的土坡尽是青草,少有的土丘之间,浅浅的水泽映入眼帘,看向四周荒凉的场景,感受着一股股呼啸而来的风,若非熟人带路,否则独自行走,还真容易走失。
“你去投靠的那亲戚,可真是月氏王身边的幕僚?”
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大爷,一边赶马车,一边喋喋不休,当听到木拖车上的年轻男子,提及亲戚是月氏王的门客时,老大爷那清瘦的黄脸上,神情明显有些不相信。
毕竟打量年轻男子这一身布衣,抱着一把佩剑的模样,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都看不出,是个聪明的人,反而脸庞看起来还有些憨厚。
“老大爷,这几年家道中落,落魄至此,不然,谁想去那月氏!”
白衍坐在木拖车上,感受着马车的微微颠簸,轻声说道。
转头看着老大爷深以为然的模样,白衍倒是忍不住笑起来。
“老大爷,若有闲暇,能否与小子说说月氏那里的情况!小子尚未去过,也不知道是何情形。”
白衍询问道。
许是一路乏闷,老大爷听到白衍的询问,瞬间便来了神奇,那蜡黄清瘦的老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得意,或许这也是身为长者,在白衍这个小辈面前,为数不多能拿得出手的事情。
“你小子是不知道,月氏那里,滋滋滋……你小子去了,肯定会后悔,估计我们还没返回上郡,你小子就要哭着闹着要回上郡!”
老大爷先是故作神秘的说道,而话音方才落下,一旁的几名大汉,以及前后赶马的老人,都忍不住笑起来,一些人更是同情的看向白衍。
“真有那么差?”
白衍反倒被这一幕,弄得好奇起来。
“不差?告诉你,小子,在我们上郡,虽属边郡,多是穷苦,但那也是有木屋,有瓷碗吃东西,风吹不着,雨淋不到,再是落魄,也有布衣裹身,而在那月氏,除去一些德高望重之人,便是部落首领,方才如此,普通月氏人,多是只有小小的营帐,能住得上山洞,那也是由头有脸之人……”
在老大爷的诉说中,白衍好奇的听着,随后倒是对月氏,逐渐有了一个大概。
与匈奴不同,月氏靠着西边,虽同是游牧民族,但月氏更偏于‘守’,不仅仅是月氏王,就算是其他部落,也会在游牧区域之中,挑选一个高耸的独立山头,从悬崖挖一条走道至半山腰,随后再从半山腰挖洞,由山体内往上,直至山顶。
而山头四周,便是游牧部落的营帐,只有身份高贵的部落男子,方才可以在山体下挖洞居住,在洞内布置居所。
“告诉你小子,你去哪里,就算真的有亲戚是门客,你小子大概率也只能住一个很小很小的山洞,比人高一点,比木拖车大那么一点点……”
老大爷一边说,一边给白衍比划着,那看向白衍的目光,尽是调侃,似乎已经在等着,日后白衍受不了而闹着要回上郡的场景。
“尔等又拿到那么多好货,这怕是回去,又要大挣一笔钱财……”
“可不是,那一箱箱皮毛,你们这些人,可别全都吞掉!”
“哈哈!你们倒是去快一些啊!这段时日月氏有不少好货,也是吾等所带钱财不足,否则还真不留给尔等!”
忽然前方传来打招呼的声音,白衍起身,侧头看向前方,这才注意到,原来是另一支商队,看着那一个个人笑容满面的模样,显然从月氏返回的商队,已经满载而归。
见状,白衍并没有放在心上,继续回头舒适的躺着,靠着木拖车上的布袋。
“老大爷,你们与他们认识?看模样,你们与他们的关系,倒是挺好!”
白衍看着老大爷问道,这老大爷倒是挺有趣的,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
“都是在外之人,关系差也差不到那里,在外若不相互扶持,共享消息,互相帮助,就我们这些人,活不久!”
老大爷感叹一句,告诉白衍年轻时,他就经历过好几次劫掠抢夺,幸好被其他商贾救下来,这才有老大爷今日,故而与中原不同,在北方的商贾,无论如何都不会见死不救,毕竟哪一天说不好,自己也要被别人救。
至于关系。
“呸!那些高奴人,仗着离月氏近一些,可没少抢到好东西,那些高奴人也不寒碜,当初若不是碰到秦国大良造,当年若不是大良造冒大不韪,他们高奴人,怕是全家都要死在月氏人手中,妻女都要被月氏人掳去糟践,如今跑月氏那么勤奋,也不膈应!”
老大爷说完被救的事情,看着回城的商队离去后,这才吐了一口口水,没好气的吐槽道。
而老大爷的话,顿时迎来车队其他人的哄然大笑。
“老油头,当年见到高奴百姓迁徙到榆中,害怕生意被抢,你可是在暗地里,没少骂大良造的坏话!”
一名四十多岁的男子,在前面一边走,一边回头,打趣老大爷。
“那是不知道月氏真会南下,而且还和匈奴勾结在一起!”
被揭短的老大爷,面子顿时挂不住,连忙训斥道,那严肃的面孔上,目光看着前面的人,似乎已经较真,但实则是提醒其他人。
骂秦国大良造的事情若是传出去,轻则被训斥,重则是要被惩罚,他们这些人都知根知底,可眼下还有外人在!不能什么都说!
“可不是,当初知道后,被吓得腿脚发软,嘴里还呢喃着死定了死定了!哈哈哈哈!”
年复一年的在一起,众人哪里不明白老大爷的意思,意识到说错话后,连忙止声,并且很容易便把话题一偏。
刹那间,商队前后的欢笑声,更是响亮!
“你小子别幸灾乐祸!”
老大爷又气又急,而见到白衍那似笑的脸庞,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要是当年你这小娃娃,经历那些事情,怕是要吓尿!”
老大爷板着脸,训斥白衍。
看着强忍笑意的白衍,老大爷对这小子无可奈何之于,只能自顾自的生着闷气,想着等到月氏,到时候看看你小子怎么哭,有得你哭的……
“快点走,还有一日就到了,快点!”
最前方传来商队领头的喊声,随着众人高寒,老大爷看向前方,也连忙回应一声。
而就在马车后方百步之外。
“怎么了?中了邪?为何一直走走停停?”
一个壮年男子,上前拍了拍一个年轻男子的肩膀。
这时候后面几辆乘满货物的木拖车旁,另外其他男子和老头,也纷纷停下脚步,好奇的回头望过来。
“父亲,方才孩儿好像……看到将军!”
年轻男子对着自己的父亲说道。
“将军?”
壮年男子皱眉,其他人也不由得疑惑起来,询问年轻男子,什么将军?
“将军……”
壮年男子看着自己的长子,思索着自己长子不过是一初次行商之人,哪里有机会认得什么将军,不过就在这时候,壮年男子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身影。
倒也不是不认识,当初在高奴城,他全家都有幸见到过,那个站在城头上的人影,也是他们高奴城所有百姓的恩人。
“你是说当今大良造?”
壮年男子皱眉询问道,见到长子犹豫间,点了点头。
“大良造?我们高奴百姓的恩人?哈哈哈!”
“怕是在一路走来,被晒昏了头,花了眼,赶紧休息一下!”
听到年轻男子的话,原本其他担心的人,纷纷忍不住笑起来,嘱咐男子去马车上休息一会。
大良造!他们谁不知道大良造是何人,谁不想再见一次大良造,想到如今妻儿老幼,皆在高奴城内无忧无虑,想到呼吸着气,走着路,家中的钱财,谁不想当面,给大良造磕个头,想让大良造去看看如今的高奴城,是有多好。
可在这里,哪来的大良造……
“去休息一趟!”
壮年男子轻轻拍了拍长子肩膀,也嘱咐道。
年轻男子听着父亲的话,欲言又止,可脑海里也知道,自己的话何其荒谬,渐渐的,年轻男子也开始怀疑,自己莫非真的花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