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回想起来,倒是也多有疏忽,但彼时府中亲信的确亲眼见过,那氏族子弟的确被人杀了。
莫非,是有人冒充那氏族子弟,去的平阳?
“是,父亲!”
田琮听到父亲田鼎的话,点点头。
片刻后,田非烟尚未回到府邸,而下人却已经告知马车已经备好,田鼎见状便让田濉跟着尸堰,一同去王宫面见齐王,刚好禀报为何回临淄的原因。
谈话间尸堰正准备告退,然而看着田濉犹豫的模样,尸堰也停下脚步。
田濉与尸堰反常的举动瞬间让田鼎等人注意到。
“濉儿,可是还有事情瞒着为父?”
田鼎皱眉问道,叹息间,不明白仲子到这时候,还有什么话不能说出来。
田贤直到此时都还未从恍惚中彻底冷静下来,毕竟一想到当初救自己的白衍,居然是齐人,田贤恨不得再次见一见那白衍。
“父亲,那白衍乃是,田瑾的弟子!”
田濉犹豫间,低头说道。
说道这里的时候,田濉也满是纠结,在得知白衍是徐子霄后,田濉说不动怒是假,毕竟他带去的齐技击全都死在中牟城,然而在动怒的背后,田濉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能离开邯郸,也是白衍放他离开,甚至这件事情一直都没有传出去。
“不可能,田瑾……”
田鼎眉头紧锁,正准备驳斥之时,突然想到曾经仲子说过的话,又想起在洛阳时,白衍那笃定的语气。
“白衍便是徐子霄?”
田鼎怔怔的看着田濉。
一旁的田琮、田贤听到这里,也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那白衍到底有多少个身份啊!怎么眼下又冒出一个徐子霄来。
不过身为田鼎的儿子,不管是田琮还是田贤,都清楚徐子霄是何人,如今看着沉默的田濉,以及尸堰。
二人纷纷看向父亲。
这时候二人也意识到,当初白衍,不仅仅救了田贤,也变相的救了田濉,更是亲眼看着父亲去咸阳,而在嬴政面前,对田濉当初的事情,只字不提。
“马上命人除掉主逊!”
田鼎此刻也呼吸急促,然而平生见过大风大浪的田鼎,还是最先冷静下来,而冷静下来的第一句话,便让尸堰一怔。
尸堰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沉默下来。
与他主逊不同,主家除了被利用的主逊,所有主氏全都被铁骑杀得一个不剩,主逊与铁骑主将白衍,有着血海深仇,若是得知白衍便是徐子霄,哪怕白衍是齐人,恐怕主逊都定会与白衍玉石俱焚。
而如今,不管白衍是齐人的身份,是他们要招揽的人,还是白衍一直为他们隐瞒当初的事情,他们尸家与田府,都不可能让白衍是徐子霄的事情暴露,更不可能让白衍因为这件事情而出现危险。
故而……
主逊就必须,死!
“我安排人去做吧!”
田贤回过神后,没有往日的玩世不恭,一脸严肃的说道。
田贤知晓仲兄、兄长与主逊有交情,而在三兄弟里,他去做这件事情最好,也最没有顾及,更何况,当初白衍救过他一命,如今除掉主逊,不仅是为了田府、尸家的安危,也是想帮白衍除掉一个隐祸,好让心里舒服一些。
……
临淄城内的小巷子中。
十来名手持佩剑的扈从,安静的警惕四周,任何风吹草动,都不放过。
而在这些扈从身后的一个窄小的小院内,在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面前,一个穿着齐服的长发美人,用白皙的纤手,轻轻搭在老妇人那满是老茧的手上,丝毫不介意老妇人褶皱的皮肤上不仅蜡黄,还有年迈而引起的灰色斑。
“总是让烟儿一直来看望我这老妇!”
外祖母双眼一直都没有离开过眼前的可人儿,那年迈的老眼中,看向田非烟时,是那般溺爱,这与白衍小时候,何其相似。
一把老骨头,在这世道中,除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外,由衷最惦记着她这老妇的,便仅有两人。
一个是那个当初哭鼻子,又在临淄城门下跪的小外孙,另一个,便是眼前这个田非烟。
外面一条小巷子,天气再好也显昏暗,有钱的商贾牵狗时都不会来的地方,更别说潮湿之时,那一股股难闻的气味,还有杂乱的东西到处都是。
比那些有钱的商贾、权贵官员,更不该来到这里的田非烟,从来不嫌弃这个地方,也从不嫌弃她这个时不时生病,随时都要入土的老妇人,当初怯生生在小巷外站在马车旁的小女孩。
这一来,便是四年!
从紧张得小眼睛发红,满是无措的可怜模样,到后面都已经学会给她看病,从到半腰高的小女孩,如今已经变成长发飘飘,带着玉饰的倾城可人。
连外祖母都在感叹小外孙的命好,碰上这么一个女子。
若有一日她这老妇不在人世,有烟儿在,她这老妇也就放心了!
“祖母,烟儿喜欢祖母!”
田非烟听到外祖母的话,抿嘴鼓着腮帮,上前趴在老妇人膝盖上,满是黏腻的像老妇人撒娇,双眼眨呀眨的看着外祖母。
这把外祖母逗得忍不住笑起来,不断揉着少女的脑袋,如同宠溺自己的孙女一般。
“那小子回来,以后啊!他敢对烟儿说半个不字,烟儿来找祖母。”
外祖母慈爱的看着怀中的田非烟。
这四年因为有陪伴,日子才没那么乏闷,不用白日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巷子院子中。
“祖母,他不会欺负烟儿的!”
田非烟闭着眼睛,俏脸有些红晕,嘴角轻轻上扬,好在四年的时间,已经习惯外祖母的话。
当小院外,隐约有脚步声传来时,田非烟方才睁开双眸。
“外祖母,烟儿要回家了!等明日烟儿再过来!”
田非烟起身,望着外祖母,轻声道。
想起前段时间沸沸扬扬的‘子淮’,田非烟早已经知晓迟早会有一日,不是在府中,就是外面,会有仆人急匆匆的找她。
“要走了?”
外祖母听到田非烟要走,双眼满是不舍,缓缓起身,有些艰难。
田非烟依旧没有让外祖母送,只是叮嘱外祖母好好休息,明日她再来。
离开小院。
来到小巷子内,田非烟笑容褪去,看着远处被扈从拦着的家仆,田非烟带着守候在门外的侍女缓缓走去。
“小主,田濉君子已经回到府上,还带着宾客,特让小的嘱咐小主尽快回府!”
家仆气喘吁吁的禀报道。
田非烟闻言,转头不舍的看了后面小院一眼后,想到等会回府,恐怕父亲与其他两位兄长也已经回到府上。
田非烟想到这里叹息一声,满是无奈。
若父亲知道他当初亲自命人赶走的人,就是白衍,也不知道父亲会如何感想!
第五百二十四章:那少年,便是白衍?
临淄王宫内,齐王建慵懒的躺在卧榻上,享受着宠妃的按揉。
“寡人这段时日啊!都不想再见到族兄,还有那楚使!”
齐王建无奈的闭目说道。
“王上乃是齐国君王,田大人乃是王上之臣,故而田大人一心只想着秦国,而王上,却是心系齐国百姓!田大人不能理解王上的忧虑,也是正常,如今秦国让那秦将白衍攻打魏国,所有人都以为,秦国没有三年五载,根本不可能灭魏,不曾想那秦将白衍,却是出乎意料的,要挖渠,以水而淹大梁,原本在所有人眼里坚壁的大梁城,眨眼间便要守不住,田大人心急也是人之常情,眼下只能让王上委屈着,忍一忍田大人的苦心,毕竟谁让王上乃是贤明的君王!”
丽妃看着躺在大腿上的齐王建,一边轻柔着齐王建的穴位,一边徐徐说道,或许其他妃子听到齐王建的话,会让齐王建想个办法支走田鼎,但在丽妃眼里,齐王建是一个明事理的君王,她若是开口说支走田鼎,齐王建定不会同意。
“爱妃啊~!”
齐王建听到丽妃的话,睁开眼睛满是宠爱的看了一眼丽妃,眼里恨不得把所有拥有的奇珍异宝,统统送给这个了解自己的美人。
母后过世之后,这天底下,齐王建眼里,真正懂他的人,只有丽妃一个。
叹息一声。
想到田鼎,齐王建一大把年纪,都已经快要五十五岁,如今接连一个多月,都被田鼎折腾得不能安生,这感觉,让齐王建是一点都不好受。
“齐国文士之才良多,辅政安民之士,亦有不少,齐已重用之,然仍需日积月累方能强齐,比之秦国,秦国名士大儒远不如齐国,然,名将却是齐国,难以追赶的数量,王氏父子、李氏父子、蒙氏父子、杨氏父子,这四家乃秦国名将世家,历代子弟都对秦国忠心耿耿,寡人本以为待着四氏老去,子弟难以继承之时,齐国已强,可与秦对立,不曾想又冒出一个秦将白衍!”
齐王建想到丽妃的话,一脸郁郁不乐的皱起眉头。
茅焦、姚贾在临淄,暗地里四处招揽士人,这件事情齐王建怎会不知,然而对于士人,齐王建早已经不在意,真正有才气的都在齐国王宫之中,而在外面,就连博才之人,都不愿仕秦,姚贾他们根本不会找到什么大才。
而比起姚贾与茅焦的举动,齐王建更在意的,还是秦国突然冒出一个秦将白衍。
原本在齐王建心里,王氏王翦、李氏李瑶,杨氏杨端和,这三人都已经步入暮年,随时都有可能老死,或者重病,到时候在这四个家族之中,便仅有蒙武、王贲二人能堪大任,但这二人的才能依旧难以与王翦、李瑶、杨端和这些老将相比,彼时不管是联合楚国,还是独自抗秦争夺边疆土地,都是齐国最好的机会。
不曾想。
这突然冒出一个白衍,秦攻韩时,初闻其名,而后秦国上郡,一万死战十五万而扬名天下,攻打赵国时,更是在李信、王贲都不敌李牧时,与李牧交手,并且亲自领兵阻拦下李牧的谋划,李牧死后,更是降服赵边骑,为秦国震慑北方所有势力……
如今攻打魏国,又让天下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统领秦国大军,却不伤一兵一卒,便顷刻间让魏国面临亡国之危。
“哎~!秦国啊!”
想到这些,齐王建满是忧郁,为何秦国如此多的名将,即便是王氏、李氏、蒙氏、杨氏相继褪去,这更为年轻,更为骁勇的白衍,定会成为秦国栋梁。
有时候不怪齐王建,是嬴政的运气,真的让齐王建不得不羡慕。
秦国总是辈有名将出。
“报!禀报王上,王宫外田濉将军,以及魏相之孙尸堰求见!”
一名宦官这时候急匆匆的来到大门外,跪在门外开口禀报道。
丽妃闻言,妖艳的俏脸望向大门,随后看向躺在大腿上的齐王建。
“宗侄田濉?尸堰?告诉那二人,寡人身体有恙,今日不见!!”
齐王建一听到是魏国尸相之孙求见,就知道定是前来求援,在确定不会出兵求援魏国后,好不容易没有田鼎唠叨的齐王建,哪里还想搭理一个即将成为亡国之人的尸堰。
“王上,不如还是见一见吧!毕竟尸相在天下士人间,颇有名气,魏国士人若能得知王上难处,日后定能体恤王上之难,彼时仇视秦国的魏国士人,定会前来齐国,投靠王上,为王上效力!”
丽妃这时候劝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