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白衍的领兵才能,别说白氏之人,就是整个天下,都已经无人质疑,但此时比起被楚国大军包围,面对楚国大将项燕、景骐,更让人担忧的,还是秦军粮草。
没有粮草,秦军不战自溃!
“过去那么多日,王上迟迟没有命人送来回复,似乎依旧不想让叔裕,领兵去攻打楚国!”
白伯转过头,看向白裕。
“无论如何,裕,都要亲手报仇,不能什么事情,都交由那小子扛着,那小子,已经撑起白氏如此之久!”
白裕突然笑起来,想到白衍的模样,想到当初在蓝田,第一次见到白衍,白衍一脸忐忑不安的场景,还有在韩地时的一幕幕。
“明日,裕会继续上书,请求王上让白裕随王翦将军,日后领兵入楚!昌平君、昌文君的仇,白氏之人,要亲手报!”
白裕说道,语气之中满是坚定。
白伯与白季闻言,对视一眼,对于白裕的身体满是担忧,但也清楚,白裕言外之意没有错,白衍撑起白氏那么久,如今白衍仇人昌平君、昌文君领兵围在楚地。
他们白氏之人,怎能不管不顾!白岩带着家财,一人去给白衍筹集粮草,但终究是商人,对于眼下的局面,这远远不够。
书房内。
随着白伯、白裕、白季三人交谈着,在紧闭的房门外,在那开着的窗子外,夜色中,在咸阳城外,数名骑马的秦骑,在夜色中,手持火把,不断赶路着。
当那几名秦骑来到咸阳城的街道上,咸阳巡视的官吏见状,都纷纷好奇,猜测定是发生什么大事。
毕竟连夜送消息,这种事情还是十分少有的,若非紧急大事,一般都会等到第二日,特别还是在这寒冬之中,到处都是冰雪,夜里赶路若是碰到下雪,到时候估计人都撑不住。
咸阳王宫大门外。
一根根火把下,看守宫门的宫卫,搂着长戈,时不时都要搓手哈气,感受着夜里的冰冷,即便是身强体壮的宫卫,都有些坚持不住。
不过听到马蹄声传来,所有宫卫不由得打起精神。
“何事?”
看守宫门的将领,看到几个秦骑的模样,都不由得满是吃惊,特别是几乎所有秦骑下马之时,都走不稳路,走近一看,所有人都被冻得,一脸苍白。
这不由得让将领心头一惊,知道若非是发生天大的事情,绝不会如此着急。
“白衍将军书信,王贲将军书信,上呈王上……”
一名秦骑,拿着冻僵硬的手,已经毫无知觉的手,颤颤巍巍把胸前的布裹,脱下来。
“拿火来!”
宫门将领闻言,心头一惊,白衍两个字,这名将领怎会不知道其中意味着什么,此时方才明白,为何这些将士,会连夜赶路。
目光满是钦佩的看着这些将士,将领吩咐让其他宫卫把火把拿过来,给这些将士驱寒,随后便转过身,从布裹内取出受寒后,被冻得僵硬的竹简。
将领也不知道这卷竹简内,到底是好消息,还是噩耗。
但眼下当务之急,是送去给王上,想到这里,将领转身朝着王宫内走去。
王宫内。
走廊下,几名宦官急匆匆的来到书房门前,小声的与韩谒者说着什么,随后便见到韩谒者脸上满是吃惊的看着竹简,双手小心翼翼的捧起后,顾不得竹简上的冰冷,连忙走进书房。
嬴政在木桌后,看着一卷卷竹简,当看到韩谒者进来,并没有多想,以为又是什么寻常事务要禀报。
同在书房内的蒙毅,这时候便如往常那般,等着韩谒者禀报,他便上前拿竹简给嬴政。
然而就在蒙毅的等待下。
“王上,白衍将军、王贲将军,命人送来书信!”
韩谒者捧着竹简,对着嬴政开口道。
蒙毅闻言面色一怔,目光看向韩谒者手中的竹简。
在无数盏明亮的烛灯下,正在批阅竹简的嬴政,听到韩谒者的话,反应过来后,顿时抬起头,一脸吃惊的看向韩谒者。
“白衍?”
嬴政几乎每一日,都会想着这个名字,但嬴政几乎都快忘记,上一次收到白衍的竹简时,已经过去多久。
如今听到白衍命人送来消息,嬴政眼中满是激动。
“念!”
嬴政迫不及待的开口道。
然而就在开口之际,突然想到白衍如今被围困在楚东,孤军面对楚军的包围,看着眼前白衍命人送来的竹简,嬴政不知为何,心中突然害怕,担心这是白衍送来的最后一封书信。
“拿给寡人!寡人要亲自看白衍送来的竹帛!”
嬴政犹豫间,突然开口,神情有些担忧,带着些许紧张不安的目光,看向韩谒者手里的竹简。
“诺!”
韩谒者听到嬴政的话,收回即将要打开竹简的手,随后看了蒙毅一眼,与蒙毅互相点头过后,小心翼翼的拿上前,放在嬴政面前的木桌上。
因为是寒冬,秦国各地,无数要事,连同颍川、邯郸等地如今也全部都成为秦土,加之俩年征战,各地粮草空缺,嬴政要远比往年,要忙碌许多。
而在下朝后一整日都心平气和的嬴政,此刻目光看着面前木桌上的竹简,呼吸有些紊乱,能看出嬴政此时心里的不安。
望着到竹简上面有些潮湿,想到这是时隔万里之外,白衍命人送来的竹简,嬴政脑海里,不由得浮现那个为秦国,为他嬴政,领兵攻赵,灭魏的少年。
嬴政担心,那少年眼下的情况,可否安好?
第六百一十五章:嬴政的喜悦
安静的王宫书房中,无数盏烛灯在墙壁四周,一个个摆满竹简的木架坐落其中。
而在书房内的蒙毅、韩谒者,此刻全都看向嬴政,而不敢吱声,谁都看出来,此刻嬴政心中的不安,望着那卷竹简,别说韩谒者,就是蒙毅,都祈祷着,千万不要再是什么噩耗。
自从昌平君、昌文君背叛秦国之后,二十多万将士的死,加之各地楚系势力害怕被牵连,故而皆有不安之举,嬴政安抚朝野,稳住整个秦国,已经心神俱疲,若这个时候传来白衍的噩耗……
想到这里,蒙毅与韩谒者,此刻都有些紧张起来,不安的看向木桌上,嬴政面前的竹简。
在二人的注视下,嬴政缓缓抬起手,轻轻拿起竹简,将其徐徐展开。
安静的书房中。
嬴政似乎都下定很大的决心,深深吸口气,方才把目光看向手中的竹简,望着上面写的内容。
“嗯?”
然而当看到前面几句的时候,嬴政便忍不住诧异,上面详细的告知,白衍调动秦军在各个城邑布兵。
见此,嬴政起身绕过木桌,在蒙毅与韩谒者的注视下,来到书房中阁,站在那巨大的地图旁,拿起写满字迹的竹简,时不时看着里面一个个城邑名字,随后看着地图上的位置。
几息后,看着白衍有条不紊的应对楚军的进攻,嬴政紧张的心神,缓缓松懈一分。
不过此刻嬴政还没有完全放下心,毕竟部署归部署,楚国项燕、景骐,依旧统领数十万楚军,对着白衍展开包围之势。
“嗯?亲自去遂阳城?”
当看到后面,嬴政看到白衍独自去遂阳城的时候,顿时皱起眉头,一脸疑惑,心中再次不安起来,目光倒退到竹简最前面写着的内容。
再次看到‘遂阳,秦之魏人卒也’几个字后,确定一开始独自面对楚国大将项燕,以及项燕麾下二十万楚军的遂阳城守军,都是此前由魏国降卒组成的秦军后,嬴政回过头,看着白衍亲自去遂阳城的消息,十分不解。
起初嬴政还感慨白衍决策无误,先让魏人降卒应对楚国大将项燕,消耗楚国大军,然而看到后面,白衍亲自到遂阳城领兵抵御楚军,嬴政心中再次紧张起来,不理解白衍为何要涉险去遂阳城,要知道城内皆非秦军精锐,都是一些魏国降卒与魏国耕民,更全都是魏人也,统领这样一支秦军,独自面对城外不下二十万楚国大军,并且主将还是项燕,这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白衍为何要亲自去遂阳城领兵?
怀着浓浓的困惑,提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嬴政拿着竹简,只能继续看下去,希望白衍不要出事。
“嗯?”
忽然间,看到后面,嬴政紧锁的眉头,忽然一动,原本有些忐忑不安的目光,也变得有些不可置信起来。
这一幕。
让一旁的蒙毅、韩谒者对视一眼,看着嬴政,不明白嬴政为何看着竹简,时而舒展,时而皱眉,时而不安,时而吃惊。
而嬴政此刻根本没心思去注意到蒙毅与韩谒者,一股心思,全在竹简上。
嬴政看着竹简中,清楚记载着:‘项燕命楚攻,精锐尽出,不得而退,楚军趁夜而袭,亡而过半,秦俘楚将冶,次日,楚再攻,不得,复日再攻,数日而无功,楚退,楚终失势,逐换将,秦得粮草……’
看着竹简上的内容,嬴政无比吃惊,有些反应不过来,甚至再一次确认自己没有看错,短短的一番话,嬴政不仅一次次的看,甚至还一个字一个字的确认无误。
因为在这短短的一番话里,嬴政脑海里已经浮现出,昔日遂阳城发生的场景,遂阳城内那些由魏人降卒组成的秦军,居然挡住楚军一开始最猛烈的攻势,更是在随后,一直顽强抵御着项燕统领着二十余万楚军的进攻,硬生生让二十余万楚军,数日夺城无功,反而死伤不少。
这……不对啊!
这,魏人何时如此骁勇?
嬴政有些懵,眼中满是疑惑,自嬴政继位以来,在对魏国士卒的认知中,还从未见过,也从未听闻过,魏国士卒何时如此骁勇,不仅能独自面对数倍之敌,就连楚国精锐之师,都能拒之城外,数日终而不得,甚至最后拖到楚军士疲都失城楼半寸。
“怎会如此?”
嬴政抬头看向地图,看着魏国的位置,面色满是诧异,忽然感觉有些荒谬。
别说此前白衍领兵攻破大梁,灭魏国后,把所有魏将尽数送至咸阳,就算白衍麾下这支魏军降卒,皆是魏国老卒,也远远不可能做到与楚军精锐交战,把楚军杀得士疲。
倘若魏卒当真那么厉害,昔日魏国怎会被楚国连吞江淮数百里,甚至连彭城、焦城等大片疆土,皆为楚得。
带着疑惑,还没弄清楚白衍用了什么手段,让魏人如此应战,士气之勇,不惧楚攻,让楚军都死伤无数,当拿着竹简,嬴政继续低头看着其内容后。
“嗯?弃城?”
嬴政继续往下看,得知随后白衍突然下令,弃守遂阳城时,嬴政方才因为楚军失利而放松的神情,再一次带着疑惑,皱眉起来,眼中满是不解。
好在这一次,白衍详细的解释为何弃守城邑。
不过随着继续看下去,当得知白衍打算让这支抵抗楚军精锐多日,遂阳寸土不失,完全可以当做精锐使用的秦军,不日返回大梁等地之时,嬴政再一次被白衍的部署给弄得目瞪口呆。
撤兵?
嬴政看着竹简,若非知道被数十万楚军包围的是白衍,而不是白衍包围数十万楚军,嬴政看到两军交战,有谁撤兵,都忍不住在想,下令撤军之将,是不是妄自尊大,目中无人。
而眼下,当看着被数十万楚军包围的白衍,居然下令撤兵,这更是完全超出嬴政的预料。
不过在思索片刻,嬴政忽然间明白,为何白衍会有这般举动。
粮!
白衍此时一定十分缺粮!
想到这里,明白过来的嬴政,不由得有些愧疚,白衍率领秦军将士,为秦国在外浴血厮杀,而本该送去粮草的秦国后方,此时却没有办法把所需的粮草,源源不断的送到秦军那里,让将士们在寒冬之中吃到秦国粮粟。
粮草对于一支军队而言,有多重要,嬴政即使从未领兵,也十分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