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稷下学宫。
白衍跪坐在木桌前,身处稷下学宫之内,如今白衍也算如了愿,望着辔夫子与卢老等夫子交谈,白衍基本也只做交谈,不做辩解。
好在荀州与田燮,以及田横等人都在,加之一众夫子看着白衍没有争论之念,也没有为难白衍。
拿着竹简。
看着上面曾经在故事内,隐约透露出来的事迹,白衍都没想到,田燮等人,居然能抽丝剥茧,最终弄出来那么多。
“武烈君以为如何?事以为念,虽仅有毫末,却不难窥探其中门道,书中之言,后世,当以儒,治理天下,百姓所念,乃言行随心,如此方为仁、德,天下人心所想,天下人心所想!非是以法束其身,视天下之人为囚徒,自夏商,便有正天道,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苦天下百姓者,终失天下!”
卢老见着白衍放下竹简,轻声说道。
这一卷的内容不多,但却是最能证明天下,该是以儒家治理天下,而非秦国法家,那记载中的言行举止,皆是齐国王宫书房内无数竹简中,分别从只言片语中抽取出来的内容,最终整理得到的理论。
而其中正义、慷慨、谦让、宽容等等,更是让所有人耳目一新,昔日整个稷下学宫,便召集所有大才之士,共同推演其中盛世之法。
而其结果,更是让无数人为之振奋。
这也让他们愈发敬仰、好奇,那素未露面的老人,其眼光执之卓绝,对盛世之见解。
毕竟他们是整个稷下学宫,无数才士共同推演出结果,而那神秘的老人,却是一人之所见,一人之所解,畅谈天下何为盛世。
“秦得天下,非天下之所幸!”
卢老说完,与一旁的田燮,对视一眼。
此番邀请白衍前来几下学宫,给白衍看这些整理过后的竹简,也是想要让白衍知道,秦国以法治国,实行耕战,对天下所有人而言,都并非是一件好事。
反而是竹简中隐约透露出来的场景,才是盛世之道。
白衍即是齐人,也是天下之人,如此情况下,何必还要执着于,效力秦国。
“夫子以为,秦能变否?”
白衍看向卢老,想了想,轻声询问一句。
而就在白衍的话音落下后,不仅仅是卢老,就是田燮与其他夫子,全都大笑起来,卢老更是满脸嘲讽的摇摇头。
“百年间,不乏儒家之人前往秦国纳谏,然结果如何,秦,可有变否?”
卢老直言不讳的说道,随后突然看到门外,一名学子急匆匆的来到房间内。
白衍叹口气,与荀州对视一眼,看见荀州对着自己摇摇头,白衍没有再说什么。
虽然不知道嬴政可否有命人这般整理竹简,但白衍隐约有预感,嬴政如此着急的寻找著书之人,定是也察觉到,在后世,比起法家束缚其身,用儒家束缚其心,方才是良策。
比起强迫一个人去做一件事情,远远比不上让一个人渴望主动去做一件事的好。
严法,该用于惩恶,思想,才是御民之道,这在后世两千多年的时间里,已经被一个又一个朝代证实出来,并且也是一个朝代是否稳定的基础。
嬴政应当便是察觉到这点,这才如此着急。
此时白衍也希望,在劝降齐王后,见过家人,他日回到咸阳,能通过另一个身份,在秦国一统天下之后,尝试让嬴政做出一些改变。
外儒内法,而白衍需要告诉嬴政,此儒非儒。
“夫子,齐王召见武烈君!”
学子对着辔夫子禀报道。
听到学子的话,辔夫子、卢老,乃至田横等人,全都没有意外,白衍昨日来到临淄,只在朝堂上见过面,私下里并未近距离接触过,自然是要召见白衍。
想到这里,看到起身告辞的白衍,辔夫子、田横等人,都没有挽留,而是目送白衍与荀州离去。
“听闻王上一早便召见令史!”
田燮见到白衍离开,转头对着田横说道。
“……”
田横正准备回答,这时候一名扈从,便急匆匆的从门外走来,把一卷竹简,交给田横。
“什么,白衍乃是田瑾弟子!!!”
田横看着消息,一脸诧异的皱眉起来,随即看向田燮,以及夫子等人。
辔夫子等好几个老者听到田横的话,全都露出意外的神情,互相对视一眼,蔓延错愕。
田瑾?
田燮也一脸震惊,在齐国多年,田燮怎会不知道田瑾是何人,更别说,当初田瑾死的时候,田燮还去田鼎府邸那里为田瑾鸣不平。
如今听到田横的话,这让田燮如何能不错愕。
方才离开的白衍,是田瑾的弟子???
这怎么可能!!!
这……
“此事如何得知?”
田燮看向夫子几人一眼后,发现其他人也是一脸惊骇,或神情凝重的模样,随后转头看向田横,一脸认真的询问道。
若白衍真的是田瑾的弟子,那么在田燮心里,白衍就绝非一个简简单单的武烈君,那般简单。
此刻。
书房内,与田燮有着同样心思的,还有辔夫子、卢老等人,毕竟对于田瑾,他们这些老人,可有着比田燮更深的交情。
田横见到所有人的目光看过来,此刻田横也好不到哪里去,带着一脸疑惑,再次拿起竹简认真看一遍后,确定没错,这才把齐王命令史去临淄城外寻人的事情说出来,还有齐国王宫内传出的消息。
而田燮与卢老等人听完田横的话,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满脸恍惚。
所有人都感觉怎么事情变得再次复杂起来,白衍,居然是田瑾的弟子!
想到这里。
一个个年迈的夫子,联想到齐王的召见,目光纷纷看向大门外,那里已经没有白衍的影子。
第六百七十章:嬴政的彷徨,提前回家的决定
秦国咸阳。
嬴政跪坐在木桌后,看着一卷卷从楚地送来的竹简,与意料之中的一样,比起曾经韩地多年动荡不安,随着疆域辽阔的楚国灭亡,在楚地,无数大小势力,依旧在暗地中对抗着秦国。
不过一月,从一开始秦吏到任楚地后,被当地势力杀死的情况,数不过来,如今楚地绝大部分地方,秦吏被杀死的事情,已经少之又少。
是当地局势已经趋于平静?还是那些势力都已经消失?
可秦国朝堂,在这一个月内,根本没有颁布过任何治理当地的诏令!
嬴政放下竹简,眼中浮现一抹担忧,看着安静的书房,脑海里不由得浮现白衍当初说过的那些话。
攻灭楚国易,治理楚地难。
“王上,此乃黔中郡守景祜呈送竹简!”
蒙毅穿着秦国官服,拿着一卷竹简,呈交到嬴政面前。
嬴政闻言接过竹简打开看起来,随后眉头微皱。
“蒙毅,汝以为,秦得天下,当行分封,或以郡县?”
嬴政问道。
看着黔中郡守景祜在竹简内,言明楚地的隐患,以及当地势力横行,官员与秦吏害怕当地势力,很多事情视作不见,秦国很多命令,以及秦律都无法普及,更令人害怕的是,就连税收,也是当地势力说了算。
不管是田税还是人口税,当地势力都会在秦国的税收基础上,多收好几成,甚至好几倍,这就导致当地百姓的税收,已经让战后的楚地百姓,无法承担,甚至远比楚国在时,更为无力,甚至是绝望。
而由于当地官员与秦吏的不作为,就导致当地的百姓,把所有怨恨都怪罪在秦国朝堂,憎恨秦国。
这就导致当地即便是郡级的官员亲自带人去调查时,当地所有楚地的百姓,都向着那些势力,为那些势力隐瞒,就连当地的官员与秦吏也是如此,害怕降罪,或者被当地势力报复,故而与那些势力同流合污。
而得到横征赋税后的钱财,掌控当地官吏,楚地隐藏的势力,不断在壮大,在这短短一段时间内,其势,已经在当地根深蒂固,甚至远超那些迁徙齐国的旧族。
“回王上,毅以为,当行分封!行周制,封分宗室,由宗室亲自领兵抵达各地,天下方能安定!若是郡县,各地皆有贼患!”
蒙毅看着嬴政,想了想,轻声低头说道。
在蒙毅眼里,纵观如今天下局势,若只有秦国一个朝堂,由咸阳这一个地方管理天下,管理曾经韩、赵、魏、楚、燕等地的所有事情,实在太过艰难。
毕竟当初是多个朝堂,方才能管理住的疆域,如今全部由秦国独自统辖,这也太令人难以置信。
至少蒙毅无法想象,天下只有一个朝堂管理,便能有条不紊的场景。
更何况,蒙毅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嬴政,有些话不敢说,例如,当初周武王得尽天下人心,都做不到统领天下疆域,故而分封给各大诸侯统领,由诸侯为周朝统领,而眼下,秦国得到的疆域,要远比周武王时期要大得多,并且更重要的是,如今秦国,可没有周朝建立时那般,得到天下的认同。
书房内。
嬴政听着蒙毅的话,面色并没有太多惊讶,只是沉默下来,再次看向竹简。
分封!
短短两个字背后,有太多太多的牵连,秦国与其他诸侯国不同,作为军功世家最多的国家,嬴政清楚,一旦选择分封,那么除去赢氏宗亲外,军功氏族也定然要在其中,就如同周朝之时。
想到这里,嬴政已经意识到,在这景祜竹简之内,不仅仅是景祜借楚地一事,提及分封一事,背后更是有楚系、宗亲、军功士族在其中。
“整个秦国朝堂,是否所有人,都是在盼着分封?”
嬴政心中想道。
两息后,把竹简放置在一旁,楚地那里的事情嬴政已经意识到,真正的问题不是那些势力,而在秦国朝堂背后,那些都在等着分封之人,想要彻底解决楚地的动乱,前提定是先决定,是分封还是郡县。
“蒙毅,去告知常奉与少府,若是齐国传来消息,齐王愿意归降,寡人便要带着秦国的文武百官,立即动身,前往泰山封禅!”
嬴政转头对着蒙毅嘱咐道。
齐国归降,嬴政必须要前往泰山一趟,不仅仅是因为祭祀封禅,昭告天下,歌颂秦国功德,也是想要把这个问题,带去稷下学宫,也把朝中的文武大臣,带离咸阳。
对朝中那些老将军,军功显赫的武将,嬴政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些人的威望、能力、人脉,毕竟一路走来,都是那些人辅佐嬴政。
故而,当得知不少老将军、武将都参与此事,嬴政便不打算在关中决定此事。
虽说齐地远离咸阳王宫,更远离秦人,在最遥远的东边,可在那里,会让嬴政少很多压力,很多麻烦,很多事端。
至于在齐地会不会有危险……
嬴政相信赵高统领的中车府卫!更何况,在临淄,比起秦国那些统领蓝田、黔中、河西等秦军大营的老将、武将,齐地之中,还有一个比起一众秦国老将、武将,更让嬴政安心的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