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又胖了。”
朱桢一听就不乐意了,胖怎么滴了吧?吃你家粮食了。好吧,就是吃你家粮食了……
胡充妃忙从旁解释道:“这不是贴秋膘,好过冬吗。等开春就会瘦下来的。”
“唔,也好,那就开春好好给他减减肥。”朱老板似乎对胖子成见不小。“朕的儿子,不能跟刘财主家的傻儿子似的。”
‘估计恁当年,没少被刘财主家的傻儿子欺负。’朱桢暗暗吐槽。完事儿又吐槽自己一句,奶奶的,本王怎么成了吐槽役?
“当初老四就他这么大,朕让他和几个哥哥都穿麻鞋、裹缠腿,跟普通士兵一起到城外行军,哪有一个长这么胖?”朱元璋说着不怀好意的瞥一眼朱桢。“你也得练练了,老六。”
朱桢一阵汗毛直竖,陛下报复心这么强的吗?不就是撞破了你上演‘武松打虎’的一幕吗?
虽然恁演的是老虎……
“皇上这话说的,老六能跟老四他们比吗?”胡充妃立马护犊子道:“老二、老四他们那会儿,是在军营里光着屁股长大的。老六是在宫里养大的,从小身子骨就弱,你拉出去行军是要他小命吗?”
朱桢忙配合着使劲点头,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可怜巴巴的样子,让人怎么狠得下心?
“他这身子骨可不弱,就是缺练。”可惜朱元璋不是一般人,他目光炯炯的看着第六子,大声道:“知道咱为什么封你楚王吗?”
朱桢摇摇头,心说因为我楚楚可怜?
“那是因为接到你出生的消息时,咱正好收到了攻克武昌的捷报。咱就说,等你长大了,就封为楚王吧!”提起双喜临门的那一天,朱元璋依然乐得合不拢嘴。
‘说王不说吧,文明你我他……’朱桢也不知何故,一见到朱老板,便仿佛被触发了吐槽开关一般。根本停不下来。
难道这就是小胖子释放怨气的方式?
“所以等你长大成人,要去替咱和你大哥镇守湖广。”朱元璋期待满满,掷地有声道:“这么着,就是豁上让你掉三层皮,咱也必须得把你锻炼成才,才能放心把这副重担交给你!”
朱桢还指望着母妃能继续替自己说话呢,谁知胡充妃却迟迟没做声。
抬头一看,只见她双手捧腮,俏面微红,眼里全是小星星,竟对着父皇发起了花痴。
‘他还是从前那个豪气干云的盖世英雄,没有一丝丝的改变……’
朱桢毫不怀疑,这时候要是朱老板打算把自己论斤买了,母妃能帮忙捆住自己好过秤……
哎,儿臣正欲死战,母妃为何先降呢?
没了母妃撑腰,朱桢愈发没了气焰,只能老老实实任由朱元璋揉捏。
……
直到朱老板感觉恢复了当爹的地位,才话锋一转,问朱桢道:
“听说你给刘先生弄了个好东西,可以戴在脸上的叆叇镜?”
“嗯。”朱桢憨憨的点点头。
“臭小子,有好东西不知道给你爹?”朱老板吃味道:“你和谁亲啊你?”
‘反正不跟你亲。’朱桢暗翻个白眼,一脸无辜道:“俺以为父皇用不着呢。”
“咱耳聪目明,当然用不着了。”朱元璋骄傲的一扬下巴,又状若随意道:
“不过老话说‘四十三过眼关、四十四眼长刺、花不花四十八’,你爹我今年四十七了,不得预备着点。”
“哦。”朱桢点点头,也不打招呼,转身就跑进了西次间,不一会儿跑出来,把个檀木盒往朱元璋面前一搁。
“找了找,还有一副。”
“哈哈哈,就知道你小子心里有父皇!”朱元璋满意的点点头,便迫不及试戴起来。
“这是准备等母后回宫,送给她的。”朱桢却不惯着他。“父皇试试就放回去吧。”
“呃,哈哈……”朱老板的笑声都透着尴尬。“不打紧,你母后的就是咱的。”
他便不搭理臭小子,把注意力放在这副新颖的眼镜上。一试之下,果然好用极了。
非但能让两只眼睛同时看清,远比只有单眼看清舒服多了。
更重要的是,它解放了自己的一只手。原本自己批奏章时,既要握笔,又要按着折页,还得举着镜片,得三只手才够用。
有了它,两只手就足够了,工作效率自然大大提高。
“真是妙啊,没想到你个小憨憨,居然还有这般巧思。”朱元璋如获至宝,将叆叇镜收入袖中,对朱桢笑眯眯道:“我儿再给皇后做一副吧,这副就孝敬你爹了。”
“这不是明抢吗?呜呜……”朱桢瘪着嘴,泫然欲泣。
“别哭别哭,咱又不是白要你的。”朱元璋无奈道:“说吧,你想要个啥玩具,咱跟你换。”
“俺长大了,不玩玩具了。”朱桢摇头。
“玩别的你还小了点啊,那你想要啥?”朱元璋好奇问道。
“俺想让父皇请大夫,给内安乐堂的那些人看看病吧,她们太可怜了。”朱桢出人意料道。
“哦?”朱元璋不由端详了第六子一番,笑道:“没想到你个臭小子,心肠还不错。”
然后他挥下手道:“放心吧,咱已经听你母妃的建议,在民间选拔女大夫入宫为医官,到时候这些都不成问题了!”
“谢父皇。”朱桢满意的给朱老板磕了一个。
胡充妃却有些蒙圈,我提过这种意见吗?难道是哪天说的醉话?可他是怎么听到的呢?
莫非他比我想的还要关心我?
虽然不知道这事儿怎么跟自己联系起来了,但她知道这是天大的好事啊!
她正为了帮不上她们大忙内疚的不行呢,这下好了,歪打正着了……
胡充妃也赶紧盈盈下拜,头一次柔声细气道:“臣妾替那些老姊妹,叩谢陛下隆恩!”
“哈哈好,爱妃快平身。”终于听到她自称‘臣妾’,知道‘冷宫事件’终于掀篇儿了。
朱元璋也十分高兴。
两个狗男女便拉着手絮絮叨叨说起话来,都忘了可怜的娃儿还跪着呢……
‘尼玛,早知道就不磕了……’膝盖跪的生疼,还被硬塞狗粮的楚王殿下糟心坏了。
第二十六章 贵妃之死
朱元璋素来雷厉风行,第二天便下了上谕,命有司募集技艺高超的女大夫,由太医院选拔佼佼者。愿入宫者授予官身,不愿入宫者也可记入官册,以备召用。
然而那位可怜的孙贵妃,还没等到为她选拔的女医官入宫,便在一个冷冷的冰雨夜里香消玉殒了。
闻此噩耗,朱元璋伤心至极,难过的三天三夜睡不着觉。
跟达定妃这种妖艳贱货,胡充妃这路女汉子不一样,孙贵妃是正经的大家闺秀。
她不仅生得国色天香,品德也十分高尚,言行皆有礼法,如古代那些有名的贤女一般。作为后宫二把手,多年来她一直小心谨慎,协助马皇后将后宫打理的和和睦睦,井井有条。
朱元璋能不被后宫家事分神,集中精力处理国家大事,少不了她的一份功劳。
正是因为有她在,马皇后才能放心回老家为父母立庙迁坟。谁知她竟一病不起了,这才有了后来的乱子……
不夸张的说,她在朱元璋心里的分量,很重很重。
为了表达对孙贵妃的哀思,朱元璋亲自写了祭文,并决定给她一场盛大的丧礼。
然而国朝初定,许多典礼制度还是空白。之前还没有妃子薨逝,官员们都不知道该遵循哪朝哪代的丧礼。
朱元璋便命礼部斟酌古礼,草拟服丧制度,然后在朝堂上交由诸公议定。
他还特别召见了礼部尚书牛谅,命其参考最高规格来制定礼仪,务必要让孙贵妃极尽哀荣。
牛尚书面临第一个难题,就是孙贵妃只有两个女儿,没有儿子,按照周礼,连个给她摔盆服丧的人都没有。
这让朱元璋愈加心痛,遂下旨令第五子吴王橚,给孙贵妃行慈母服,以孝子身份主丧。
……
三天后,十月初一,朔日大朝的日子。
这也是朱桢新生之后,头一次上朝。
清晨天不亮,奉天门寒风凛冽。
他戴着九缝皮弁冠,穿着白衣素裳,和兄弟们立在金台帷幄之下,一个个冻得跟孙子似的。
但皇子们都知道父皇心情糟糕,没一个敢触霉头的。就连还在养伤的老七,都一瘸一拐的来了……
不过朱桢还是时不时关切的看看五哥,这位沉默到总让人忽略的兄长,今天存在感特强。
因为他是唯一披麻戴孝的一个。
但朱橚宁肯所有人都忘了自己才好,也不想当这种焦点。
他一直在默默流泪,一旁的四哥也眼圈通红,嘴唇都咬破了,一点血痕煞是扎眼。
朱桢知道,四哥五哥的眼泪不是为孙贵妃而流,而是在为他们自己伤心。
事实上,自从知道要给孙贵妃服孝子丧,五哥的眼泪就没停下过。四哥还一度想要找父皇理论,免了五弟的慈母服。
因为所谓慈母服,是一种为抚育自己长大的庶母服丧的丧礼。
而他们是在马皇后身边长大的,并没有被孙贵妃抚育过一天。
四哥却被大哥拦住了……
朱桢觉得,既然四哥五哥受委屈了,那自己就该跟他们站在一起。
可这些礼仪方面上的门门道道,他是一窍不通,实在弄不清该怎么帮忙,也只好先在精神上支持了。
……
寅时三刻,景阳钟响,午门缓缓敞开,文武百官鱼贯而入,迅速在奉天门前叙班完毕。
三声响鞭过后,洪武皇帝朱元璋在金台帷幄中升坐,群臣便在礼赞官的率领下朝贺赞呼。
历朝历代,群臣大朝行礼都是三呼万岁。但到了朱老板这里,变了。
他觉的‘万岁’这词儿简直扯淡,能活百岁就是人瑞了,活一万岁的那是老鳖。
所以洪武二年一次朝会,他便跟群臣商量,‘万岁’之说皆系虚语,应该更换赞呼之词。
他说“遇朝贺之日,赞礼官云赞呼,众臣皆呼‘愿君有道’!再赞呼,众臣皆呼‘天下和平’!你们以为如何?”
李善长便说:‘两呼欠缺,还是应该三呼。至于赞呼之词,是臣祈君之至诚。或可将词改为:一呼天辅有德,二呼海宇咸宁,三呼圣躬万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