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北宋之后,这里便如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了。主要是金元治理水平低下,无法像北宋那样伺候好黄河。致使北宋时期以黄河、汴河为主的‘四大漕运’皆因为黄河水患而淤没。
频繁的水患也改变了这里的生态环境,使曾堪称‘北方水城’的汴梁,周边成了茫茫一片沙海。逼得元朝把大运河进一步东移,不借道河南而改走鲁西南,汴梁的衰败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朱老板虽然在洪武元年,因汴梁居天下之中,特定其为北京。但实地考察之后,才发现这里破败不堪,民不聊生,已经不具备再度成为都城的条件了。
他这才放弃了汴梁,转而营建中都的……
不过老六一行抵达汴梁时,这里已经恢复十年了。尤其是定为北京之后,汴梁经过一次大规模的修整,将金朝修建夯土城墙,包砖加固,使之变为一座砖城。
此时汴梁城高三丈五,宽两丈一,城外有成河环绕,城墙开五门。这座在异族手中蒙尘百年的中原明珠、八省通衢,终于又恢复了几分昔日的繁华。
河南都指挥使徐司马,在黄河码头亲迎楚王殿下大驾。
说实话,老六跟这位义兄一点都不熟。打他懂事儿起,徐司马早就替老朱家南征北战去了。
不过他亲热无比的一口一个‘小马哥’,还一把抱住了徐司马。
把个马儿感动的热泪盈眶道:“几年没见,殿下长成大小伙了!”
徐司马对老朱家的感情是真挚的。他是扬州人,元末兵乱,年仅九岁,全家死绝。无依无靠之时,幸得朱元璋收为养子,并赐姓朱。长大后,出入侍从左右。
到了攻占婺州,朱元璋任命他为总制,协助常遇春镇守婺州。吴元年授予金华卫指挥同知。洪武元年,跟随副将军李文忠北征,活捉了元宗王庆生。因功提升为杭州卫指挥使,不久又升为都督指挥使,诏令恢复本姓。
跟那平安、沐英一样,他也是老朱家嫡系中的嫡系。老六来之前,朱老板亲自嘱咐,要把他当成亲哥那种……
老六和徐司马都是聪明人,一对干兄弟很快便亲如手足,携手上车,进了汴梁城。
车上,朱桢看到城门上高悬着一串串的人头,应该都是近日所杀的。
“接到旨意后,愚兄便大索全城,把汴梁城仔仔细细筛了一遍。”徐司马赶紧解释道:“唉,真是触目惊心,遍地豺狼啊。这些还只是一小部分,大多还在牢里没审讯完呢。”
“这样啊……”朱桢放下车帘,收回目光,定定神问道:“明教、白莲教,还有什么弥勒教的教徒,都落网了么?”
“只抓到一部分。”徐司马叹气道:“大部分在咱们动手之前,就已经接到消息跑了。”
“……”朱桢心说那你得找刘英算账去。
“审讯口供与南京传来的消息大差不差,三教确实准备在几位殿下归途中动手。他们的大部队,现在应该已经躲进太行山了。”徐司马又介绍道:
“我们现在已经广派探马,时刻紧盯几条出山的必经之路,一有风吹草动,第一时间就会知道。”
“我二哥他们现在到哪了?”朱桢又问道。
“几位殿下计划走北平、保定、镇定、顺德、彰德、由汴梁过黄河。”徐司马答道:“然后经亳州到凤阳祭祖后回京。今天他们应该出北平地界。”
“你觉得三教会在何处动手?”
“唉,都有可能。中原一马平川,哪里动手都一样。”徐司马道:“如果是我的话,会埋伏在几条大河上游,水陆并进、半渡击之。”
“有道理。”朱桢深以为然道:“这样的大河多么?”
“中原的大河,都是从太行上流出来。”徐司马苦笑道:“十多条是有了。”
说着他忍不住抱怨一句道:“殿下们为什么不能沿着运河走呢?又近又安全!”
朱桢心说呵呵……你问天杀的老贼去啊。
第三三八章 遭遇战
“其实很简单,跟紧了我皇兄他们,他们遇到袭击,我们再出手。”都指挥使司大堂中,楚王殿下给出了他此番的计划。
听得徐司马和前来拜见的宋国公冯胜一齐呆若木鸡。
这要不是知道天家兄弟素来和睦,更没有夺嫡的狗屁倒灶,就刚才老六这番话,便足够两位大将脑补出一部长篇宫斗剧了。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朱桢看着两人的小舌头道。
“殿下,这打仗啊,怎么说呢……”宋国公想说‘不能纸上谈兵’,又怕殿下记恨自己,只能磕磕巴巴道:“相距几十里,骑兵都要跑半天。皇上又不许咱们靠的太近,这要真等着遇袭才出兵,怕是会有救援不及的风险啊。”
“是,还是殿下的安危要紧。”徐司马也点头道:“虽说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但孩子多金贵啊,哪能用来诱敌啊?”
“哈哈哈,原来你们担心这个啊?”朱桢这才明白过来,不禁大笑道:“放心吧,我哥哥们很强的,别说坚持半天了,就是一天也不在话下。”
“……”宋国公和徐司马面面相觑,心说这孩子真不是想坑他哥哥么?
……
冬月。
燕赵大地,北风卷地白草折,车马零落行人稀。
然而就在这天寒地冻的时候,却有一大队骑兵顶风冒雪,沿着冰雪覆盖的路面,艰难的南下。
这正是护送几位殿下回京的四百多羽林卫。
他们离开北平的时候其实还不算太冷,但倒霉的是半路上遇到了强寒流,整个华北平原上北风劲吹,风雪弥漫。让这些来自南方的大明精锐,切身感受了一回北方冬天的可怕。
御寒的衣物全都上了身,一个个却依然冻得缩起了脖子。好多人用被褥连人带马裹起来,哪还有半分天子禁军的威风?
“他,他妈的,这,这是啥鬼天气?”老二头戴狗皮帽子,身上裹着厚厚的狐皮大氅,还是冻得鼻子通红,全身麻木。
“北方是这样的,平时冷归冷,还能遭得住。”蔡千户跟着徐达北伐过,懂得自然多些。“可千万别刮北风,这北风刮得越狠,天就冷的越厉害。风停了好几天才能缓过来。”
“好么,且得再捱几日了。”老三把自己裹成个粽子,有气无力趴在马背上道:“他妈的到底哪个生儿子没屁眼的,给咱们定了这条路线?就不能沿着大运河走?非得兜这个圈儿?”
“哼,没用的东西,才这点冷就受不了了?”老四虽然也冻成狗,却依然身姿笔挺的骑在马背上,轻蔑的瞥一眼老三道:“将来还怎么远征漠北?!”
“谁说我受不了了?”要强的三哥登时就不干了,一下坐直了,把身上的被褥抖掉道:“我只是困了,想迷瞪一会儿,本王可是最抗寒的!”
“哼。”老四冷笑一声,甩掉了将身上的大氅。
老三马上不甘示弱,也脱掉了大氅,然后还加码——把棉袄也脱了。
“又来了……”蔡千户眼前一黑,这两位殿下不管什么都要比,这已经是他们此行第九十八次比试了。
目前老三以微弱优势领先老四。但老四在北伐作战时立了头功,所以丝毫不认为自己落了下风。
结果两位殿下脱到了单衣单裤,冻得嘴唇都青了,还是谁也不肯认输。
一生要强的三哥,还要去脱内衣,却被蔡千户拦住了。“两位殿下,自重啊。”
两人这才想起,自己身份已经曝光,光着膀子确实有失身份,更别说光着腚了。
于是他们决定改为赛跑决胜。
便下马在北风中你追我赶跑出去十里路,燕王殿下才以一个身位的优势,取得了这次比试的胜利。
“哈哈,哈哈哈……”朱棣全身冒着白气,倒是彻底不冷了。得意的竖起食指,朝着朱木冈摇晃起来。
“你,得意个屁。”老三指着远处的山坡,上气不接下气道:“没看见有埋伏吗?”
“哦?”老四没有老三细,顺着他所指,果然看到远处雪地上,有大量散乱的人马足印,从山坡上一直延伸到山梁中。
“日哦!”朱棣啐一口,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快跑啊!”
话音未落,哥俩转头撒丫子就跑,居然比来时跑的还快……
远处山梁中,埋伏的大队人马都傻眼了。
他们一直等到明军斥候过去了,才从藏身的山林中出来,然后埋伏在山梁中,准备给明军大部队来个出其不意。
可谁成想到,两拨有马的斥候了,居然还有俩没马的在后头……
“你不是信誓旦旦的说,他们一直只出两拨斥候吗?!”恼羞成怒的白莲教主,恨不得生吃了己方的探子。
“俺也不知道啊……”探子满脸蒙逼道:“骑兵部队咋还用步兵当斥候?”
“别废话了。”这时,一直紧盯着那俩人的石教主忽然沉声道:“那俩货就是晋王和燕王!”
“啥?”白莲教主难以置信。
石教主却已经顾不上多言,马上策马冲出山梁,朝着两人追了去上。
他手下的明教徒也纷纷上马,跟着教主展开追击。三教中,他们战斗欲望最强烈!因为他们明王,正是折在这几个货手中的。
哥俩在前头没命的跑,明教的人在后头拼命的追。
但两条腿跑再快,也跑不过四条。哥俩跑得肺管子都快烧着了,双方距离却越来越近,有会骑射的明教徒,甚至开始朝他们射箭了。
哥俩赶紧以蛇形跑位,躲避身后飞来的箭矢。
幸好一百多羽林骑兵冲了上来,越过这俩二百五,为他们挡住了追兵。
那是蔡斌不放心这俩二百五,一直带人跟在后头。他们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忽然杀出的伏兵,赶紧丢弃了行装,纷纷解下长枪,挂上弓弦,拍马迎了上来!
羽林卫的射术经过千锤百炼,骑射也不脱靶。他们纷纷弯弓射箭,弓弦响处,明教徒应声落马!
一场让双方都有些措手不及的遭遇战,就此打响了。
第三三九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
羽林卫骑兵精锐无匹,甲胄俱全,全力冲杀之下,如虎入羊群一般。明教骑兵根本不是敌手。
但很快白莲教的骑兵,从埋伏的山梁中源源不断涌出,非但数量极多,而且还混有大量的蒙古人和色目人。
这在南方不可思议,但在被异族统治两百多年的北方,却是再正常不过的……本朝开国后,北方大量不愿意归顺的胡人,便成了几大造反专业户的新鲜血液。
其实主要还是朱老板那个‘胡人不能通婚’的规定太猛,大量娶不到媳妇的胡人老光棍儿,一个个憋得眼红脖子粗,恨朱元璋恨得牙痒痒。所以白莲教、弥勒教一煽动,就成村成乡的跟着来了。
随着胡人骑兵源源不断感到,蔡千户的一百余骑渐渐陷入重围,但他们并不惊慌,只熟练的结阵自保,却不贸然突围。
因为他们有丰富的战场经验,知道这种情况下,突围很容易演变成溃逃。那时,己方战斗力将大打折扣,身上的甲胄再好,也难以避免大量伤亡。
这时候最好选择是固守待援,相信同袍!
……
很快,秦王殿下率领一百骑兵,也随后发起了冲锋。
老二所率的是最彪悍的将士,骑着最强壮的战马,手里持着清一色的狼牙棒。因为武器过於沉重,平时都是装在马车上运输的,所以发起冲锋的时间稍迟。
但威力无匹啊!只见一百多根狼牙棒挥舞间,胡人骑兵惨叫连连、血肉飞溅,如下饺子似的纷纷落马。包围圈转眼间便被凿除个大口子来。
重新披挂整齐的晋王殿下和燕王殿下,也各率领一百骑,趁势紧贴着老二左右,庖丁解牛般杀入,狠狠的扩大战果!
老三阴险狡诈,素来专捡软柿子。老四浓眉大眼的看着像个刚正面的主,但他打起仗来也一样贼得很,专打薄弱处、结合部,从来不愿意硬碰硬。
但老四又跟老三不一样,老三在战斗中喊的是‘兄弟们,给我上’,按说贵为亲王,这样讲一点毛病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