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天,小周后又被车神招进宫里伴驾,李煜悲从心来,写下了那首千古绝唱‘春花秋月何时了’。
结果正在小周后号上冲刺的车神知道了,就很不高兴了。咱跟你连桥是看得起你,你还不乐意。居然还一肚子牢骚,写词怀念故国。而且还写的这么好……
于是就赐了牵机散,让问‘何时了’的李煜‘今日便了’。
根据目击者的记载,服用了牵机散后,李煜的死状很恐怖。他全身剧烈抽搐,肌肉僵直导致身躯呈现向后弯曲,头部、脚部最后反向连在一起。就像当时织布机纺轮一样,故而得名‘牵机’。
此外,中毒者还会因面部肌肉萎缩僵化,导致五官完全移位变形,再也看不出原先的长相……
……
“那天赐就死了啊,叔父。”胡德震惊一百年,感觉自己的弹药库都要殉爆了。
“难道他见了皇上还能有活?”胡惟庸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缓缓道:“以上位的脾气,他非但十死无生,还会在史上最恐怖的酷刑中死去,剥皮揎草都是轻的……”
“是。”胡德点点头,永远不用怀疑朱老板在酷刑上的想象力。
“既然都是个死,又何必让他再遭那个罪?”胡惟庸淌下两行浑浊的泪水。“我这个无能父亲最后能给他的,就是个痛快了。”
“这样啊……”胡德悲痛的点点头,抽泣问道:“可是叔父,既然要给天赐个痛快,为什么不给他鹤顶红呢,那个喝了死的快多了,也不难受?”
胡惟庸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他,半晌才冷冷道: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是,侄儿不问,照做就是。”胡德一下就明白了叔父的用意,悚然应声道。
第六九五章 人坐家中,福祸自招
应天府尹徐铎算是见识了,什么叫‘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本来今天好端端的,难得平安无事,他正惬意的盘算着,早点吃中饭,好跟高府丞偷闲去钓个鱼呢。
结果咔嚓一下,好大一口黑锅从天而降,直接把他扣在里头了……
“什么,胡天赐越狱了?真的假的?”
“什么,又被宝船提举司抓获了?假的真的?”
“什么什么,提举司发函,要应天府去提人?我艹,关我屁事?!”本来还在吃瓜的徐府尹,发现自己成了最大的那个瓜。
“瓜娃子滴,这是谁的主意?”徐府尹摔了心爱的鱼竿,破口大骂道:“为什么要本府去提人?”
“因为根据应天府强烈要求,自洪武八年开始,宝船提举司不再有司法权,抓获的一应嫌犯,都应送交应天府审理。”高府丞苦笑着解释道:
“这还是恁前任争来的呢。”
“争这玩意儿干啥,这不是坑爹么?!”徐府尹气得逮谁骂谁,连自己的钓友都不放过。“你个瓜娃子也是个憨批,整天就知道钓鱼,不知道早跟我说!”
“当时自有当时的道理。”高府丞也不着恼道:“而且你吼我也没用,这人该接还得接,当心夜长梦多。”
“嗯……”徐府尹明白高府丞的意思,还是尽快把人接回来,验明正身,上报皇上吧!抓抓紧,天黑之前就能把这口锅甩出去。
要是磨磨蹭蹭拖到明天,过个夜啥事儿都能发生。到时候可真是黄泥巴掉到裤裆里——
不是事儿也是事儿了。
“唉,行吧,那劳烦你走一趟。”徐府尹便把差事交给了自己的副手。“多带些兵,让杨千户陪你一起,务必万无一失。”
“问题不大,大白天的,又不是出远门。”高府丞点点头,接过府尹的手令和兵符,出去点兵传令了。
徐府尹这才心下稍安,又赶紧盘算起第二件事来。要不要赶紧向胡相通风报信?
他可是胡惟庸一手提拔起来的。
不过这属于废话了。大明官场以新陈代谢迅速著称,一茬又一茬的更新速度,比地里韭菜割得还勤。之前李善长的那些人,早都被迭代掉了不知多久了。
除了太子这二年提拔了几个人,大明的文官哪个不是胡相提拔起来的?
但不管怎么说,他都得管胡惟庸叫一声恩相。按说是应该赶紧知会一声的。
可要是胡惟庸因为这件事倒台,自己岂不要跟着倒霉?
可若是胡相没倒台,自己不通报的话,也就完犊子了。
‘那么这次胡相能不过关呢?’徐铎暗暗权衡,答案竟是五五开。
按说犯下这种私放钦犯的罪行,一经查实,胡相指定完犊子。
可胡相是皇上的宠臣,又最擅长甩锅,只要皇上不想搞他,他就一定能过关……
‘皇上到底会不会搞胡相呢?’徐铎猜不出答案。‘想还是不想,这是个问题……’
正冥思苦想之际,长随进来禀报说,胡德来了。
“快快有请,前厅用茶。”徐铎对这位胡相侄子可不敢托大。一面赶紧迎出去,一面暗暗嘀咕。
‘他来干什么?莫非是说情让我放胡公子一码?’
“那可不行!”徐铎被自己这个猜测吓一跳,却不由自主的开始找理由,寻思如何在不得罪胡德的情况下回绝他。
“徐府尹什么不行啊?”胡德一身便装,器宇轩昂的步入前厅。
“啊,见过胡指挥。下官是说,有件事不通知恩相不行!”徐铎能当上应天府尹,自然有两把刷子。至少反应极快。
“是我天赐弟弟的事吧?”胡德便正色道。
“胡指挥已经知道了?”徐铎一脸吃惊。
“是,这有什么好惊奇的?堂堂宰相不能什么都等着下级禀报。”胡德淡淡道:“我叔父一下朝就得到消息,同样十分震惊。赶紧让赵部堂派人去大牢查看,你猜怎么着?”
“莫非人还在牢里?”徐府尹顺着他的意思道。
“猜对了。”胡德点头道:“赵部堂回话说,人好端端的在牢里呢。我叔父不放心,又让我去看了一趟,我亲眼看到,天赐弟弟确实还在。不信恁也去看看。”
“这样啊……”徐铎长长松了口气道:“下官还以为出大事了呢,原来只是有蟊贼冒充胡公子。真是可笑又可恨。”
“是啊,坏我叔父清名,着实可恨!”胡德一脸愤慨道:“所以叔父特命我前来,向徐府尹说明情况。”
“胡相真是周全啊。”徐铎赞叹一声,朝着胡府方向抱拳道:“请胡指挥转告胡相,下官一定尽快查明此案,还胡相一个清白!”
“哎……”胡德却摆摆手道:“这种案子怎么审?那人会被认错也好,或者冒充也罢,肯定跟我天赐弟弟长的很像。开堂时他一口咬定,自己就是天赐,你又该如何是好?”
“用刑,三木之下,保他乖乖……”徐铎脱口而出,可话到一半,却被胡德那瘆人的眼神,给硬生生憋了回去。“确实没什么好办法。”
“对吧,难道要我叔叔婶婶也过过堂,来个滴血辨亲?”胡德这才神情稍霁道:“那不成大笑话了么?让我叔相体何存?将来史书上也要当个笑话记下来,丢的是大明的脸!”
“胡指挥言之有理,”徐铎附和一句,试探问道:“那依胡指挥高见?”
“我也没什么高见,只有一点愚见——这种牵扯到宰相名誉的骗子,就不应该让他过堂!”胡德便高声道。
“对对对。”徐铎忙点头道:“可是人犯提来了,总得过堂啊。”
“那就让他到不了应天府衙!”胡德说着,从袖中摸出一个瓷瓶,搁在他面前。
“这,这……”徐铎瞳孔猛缩,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法子。这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他倒吸冷气道:“嘶,朝廷追究起来,这干系可大了去了……”
“毒药是犯人藏在自己身上的。他畏罪自杀,你能有多大干系?”胡德说着,从瓷瓶中倒出一颗蜡封的药丸。
“至于犯人藏在哪里了,就不用我多说了吧?怪也只能怪之前提举司和龙江所的人搜身不严,没有找到这颗毒药。顺天府是从他们那儿接手的人犯,出于对同僚的信任,没仔细搜身也很合理吧?”胡德就毫不客气的教导他道:
“要是这么教都教不会,徐府尹还是自己吃一颗来,来个痛快吧。”
第六九六章 哪来哪去
胡德话里话外赤裸裸的威胁,徐府尹不至于听不懂。
他整个脑瓜子嗡嗡的,胡德后来说了什么,什么时候走的,竟全无印象了。
高府丞进来禀报时,他还在看着桌案上那瓶牵机散愣怔出神,口中喃喃自语:
“必须得干,不干,就是个死……”
“令尹,令尹?”高府丞唤了两声,他才猛然醒过神来。
“啊,什么事?”
“令尹,都准备好了。恁没别的吩咐,下官就带队出发了。”高府丞便道。
“哦,去吧。”徐府尹点点头。高府丞抱拳转身,还没走出门,却听他又改主意道:
“算了,我跟你同去吧。”
“啊,好。”高府丞微微吃惊,旋即含笑点头。
……
应天府一二把手亲自带队,浩浩荡荡赶到了京城西北郊外的龙江宝船厂。
在宝船厂内的提举司衙门,他们见到了那位依然臭烘烘的‘胡公子’。
“还真挺像的,就是太瘦了……”高府丞端详着那小子。胡公子在京里为非作歹,是应天府的常客。高府丞都不知给他擦了多少回屁股了,自然认识他的脸。
“老高你个蠢猪……”胡天赐没好气骂道:“不想想本公子在牢里遭了多大罪,还能胖的起来么?”
“你闭嘴。”俞千户瞪他一眼。提举司沈提举则对徐府尹和高府丞道:“既然二位上官看过没问题,还烦请办个交接,就把人提走吧。”
“嗯。”高府丞点点头,接过交接文书扫一眼,递给一旁神思不属的上级。
本以为就是走个形式,谁知徐府尹却忽然道:“文书有问题。”
“哪里有问题?”高府丞和沈提举同时问道。
“这里……”徐府尹便指着文书,抠字眼道:“‘系死囚胡天赐’这句有问题,此獠身份尚未确定,不能用这种确定的字眼。”
“我认识他,他自己也承认了,还有什么问题么?”俞千户不悦道。
“俞千户最多只见过胡公子一两面,怎么好说认识他?这世上总是有人长得很像,冒充大人物的案子屡见不鲜。”徐府尹淡淡道:“所以验明正身之前,还是严谨点儿好。”
“令尹言之有理,确实应该严谨。”沈提举赞同道。
“行吧……”俞千户郁闷的点点头,不再说话。
于是又修改了文书,办好了交接。徐府尹和高府丞谢绝了沈提举留饭,提上人就离开了宝船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