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好嘞。”三人忙应声,整了整衣冠,跟着老六下了船。
“六哥!”鲁王朱檀尽量挤出个亲热的笑容,拱手向朱桢行礼,却依然把四人吓了一跳。
“哎呀,老十你怎么瘦成这样子了?”朱桢震惊的合不拢嘴。他和老十上回见面,还是两年前自己大婚的时候。
当时的朱檀还是个双下巴的小胖子,白白嫩嫩、眉目灵动,特别讨长辈喜欢。
这才刚刚过了两年,他就瘦脱了形,双下巴成了尖下颌,肤色也变的暗沉蜡黄,还生了一脸的痘。
“让六哥见笑了,来山东一直水土不服,命都去了半条。”朱檀苦笑一声,也不知是忘记了,还是懒得寒暄,他都没跟十一十二和雄英打招呼。
三人只好主动向他行礼,朱檀才漠然的点点头:“你们来干啥?”
把三人直接弄了个大红脸,老十二讪讪道:“十哥我们来看你啊。”
“既然就藩了,就该老死不相往来。”朱檀右眼和右脸一抽搐,丝毫不给老十二面子。
“是父皇命他们跟我出来探望一下兄弟们,长长见识的。”朱桢赶忙给十二打个圆场。
“哼,父皇也是多事,来我这能长到什么见识。”朱檀连朱老板都敢妄议,而且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朱桢一听越来越不像话了,便拍了拍老十道:“好了,上车吧。有什么话回去说。”
“六哥请。”老十这才点点头,然后请朱桢跟自己同乘。
至于另外三个,他才懒得管呢。
……
三人只好郁闷的上了后头的一辆马车,一坐进去老十二就忍不住小声骂道:“老十有病是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胡说八道?!”
“十叔确实像换了个人一样,我完全不认识了。”朱雄英深以为然,他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无视过呢。
“难道这是彻底不装了?”老十一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道:“可是看他对六哥就挺正常的啊……”
“因为六哥能决定他的命运,而我们不能。”老十二一针见血道:“所以他懒得跟我们应酬,就是这么简单。”
“有道理。”朱雄英点点头。
“也不对呀,”老十一却摇头道:“要说咱俩确实是这样,可雄英将来是要当皇帝的呀,他也懒得应酬?”
“估计是他觉得雄英当皇帝,还得猴年马月的事儿,所以懒得提前下功夫吧。”老十二猜测道。
“不对,雄英都十二了,这时候得罪他,他会记一辈子仇的。”老十一还是摇头。
“不会的,我回头就忘。”朱雄英赶紧否认。
“算了,别猜了,猜着了有啥用。”老十二苦笑一声,指着窗外道:“你们看大街上,真的一个男孩都没有。”
两人便一起看向车窗外,兖州作为府城,人烟还是很稠密的。加之五龙聚首的场面可是千载难逢,老百姓都跑到大街上来看热闹,道两边人挨人挤,起码得几万人。
老十一和朱雄英仔细在人群中寻找,还真就一个男童都没看到。
“老十这个变态……”老十二愤愤骂一声。
“没想到兖州城也这样。”老十一和朱雄英同样一脸愤慨,都为自家出了这么个败类,感到深深的耻辱。
第一一七四章 烟火
鲁王的象辂上。
朱桢倒没看车外,但从南阳来的路上,他不断派人沿途打探情况,看看有多少男童被掳走。
结果触目惊心,各地都有大量的民间及军中儿童被抓走,搞得藩地人心惶惶。老百姓看到他的手下,误以为他们也是鲁王府的人。就如见了恶鬼,避之不及,跟南阳镇的百姓反应一模一样。
真是民怨沸腾到了极点。
而这仅是老十就藩短短一年内的‘杰作’。要是再给他两年,还不知道能干出什么事来呢……
他还急着救孩子呢,实在没时间,也没心情再跟这厮兜圈子了。
便直截了当的向鲁王发问道:
“我这一路上发现个怪现象,看到那么多的男女老少,竟一个小男孩都没看到,兖州的百姓是不生儿子吗?”
“这个……”老十没料到他会比自己还直接,登时嘴角直抽抽。
“六哥是不是听到什么谣言了?”
朱桢点点头:“我听说,鲁王府还在到处抓男孩,所以老百姓都把男孩子藏起来了。”
“是有这么个传闻。”老十便点头道:
“但那是老百姓听风就是雨,针鼻儿似的小事,让他们传的比天还大——几个月前,我府上人手不足,王妃不懂规矩,没跟我商量,就想征一批小童入宫服侍。”
“小弟我也是没经验,也没拦着,没想到闹出轩然大波。而且越传越邪乎,说什么我们两口子变态,喜欢小男孩;甚至说什么我们要割了小孩的几几做药引子炼丹……你说这不是扯淡吗?”
“可老百姓没有分辨能力,居然还真信了,吓得他们把家里的男孩子都藏起来,还往外头送。”老十委屈的抽着脸,解释道:
“事情闹得越来越大,好多当官的也掺合进来,弹劾本王,还引得父皇雷霆震怒,派人来把我臭骂了一顿。那时候我就把所有的人都放了,也宣布不再阉割男童入宫了。谁知道他们还是不放心,到现在也不敢让男孩子上街。”
“……”朱桢耐心听他说完,然后定定看着老十,沉声问道:“你的意思是,已经把所有的男童都放回去了?也没有再抓过男孩子?”
“是。”老十毫不犹豫的点头,眼神坦诚无比。
“那昨天晚上,我们在南阳镇,怎么又遇到你王府的太监在抓小孩?还险些把雄英抓了去?”朱桢冷声质问。
“啊……”老十先是一惊。没想到那帮蠢货居然把主意打到皇长孙头上了。怪不得刚才看朱雄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了。
他眼珠子一转,刚要回答,却听六哥沉声道:
“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我虽然有责任查清鲁王府的问题,但我还是你哥,要是跟我都不说实话,我想帮你也帮不成!”
“是,六哥。”老十这下不敢矢口否认了。低头擦了擦汗,使劲抽了好几下面皮,才结结巴巴道:
“竟然还有此事?难道是下面人打着我的旗号乱来?六哥放心,我一定查清此事,给你和雄英个交代!”
朱桢闻言,面现失望之色,声音转冷道:“这就是你的回答了?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妨把话说得再明白点,刚刚出了老八那档子事,我是秉着息事宁人的心思来兖州的!”
他目不转瞬的紧盯着老十,苦口婆心道:“你赶紧给我把抓起来的孩子放了,事情还有的商量!不然,就是背上个无情无义的骂名,我也要把此案一查到底!”
老十被朱桢强大的气势,压的都快喘不过气来了。整个人眼见就要崩溃,但他忽然想起仙长的那番话,便又涌起了负隅顽抗的勇气。摇摇头道:
“我真没干。六哥,你宁肯相信外人的话,也不相信自己的弟弟?”
“你!”朱桢见他到这时候还嘴硬,恨得一把揪住了老十的领子,但旋即又松开了,一字一顿对老十道:
“好吧,那就公事公办了。”
“你查吧……”老十那一瞬间感觉自己要被老六掐死了,这下也来了火气:“真查出什么来,要杀要剐随你便,我绝不二话!”
朱桢是真服了,从老八到老十,一个个嘴硬的跟金刚石一样。
不过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只是因为他们的特殊身份,没法刑讯逼供,不然也就是几张湿宣纸的事儿。
现在营救的事情,只能看马三宝那边了……
……
这个季节的天已经短了,晚饭后便开始擦黑。
马三宝好容易等到天完全黑透了,孩子们都睡了。那几个窝棚却还亮着灯,里头传来军士和宦官吃酒划拳的声音。
他只好继续等待,直到入了二更,窝棚里才熄了灯,不一会儿便鼾声四起。
约摸着守军都睡沉了,马三宝便从地上爬起来,悄悄摸到窝棚边,远离了那些熟睡的孩子。
这才摸出藏在身上的那枚烟花,另一手握住火折子。他将包在烟花外头的油纸扯掉,又吹亮了火折子,然后便毫不犹豫的将那点红色的光,怼在了烟花的引信上。
短暂的哧哧冒烟声之后,那烟花便嗖的一声冲天而起。然后啪的一声炸响,在夜空中绽开一朵光彩夺目的亮白色的花朵!
“什么动静?!”沙洲上本来静悄悄的,陡然这一声爆竹炸响,把所有人都吵醒了。
那些军士和宦官纷纷冲出窝棚查看。就连不少孩子被吵醒了,揉着惺忪的睡眼循声望去,便见到夜空中那枚还在不停绽放的烟花,比所有的星星加起来还要耀眼!
这可不是一枚普通的烟花,而是国子大学科学院的学生们,在科学竞赛中研发的新式信号弹。
为了能让它在天空更持久的绽放,起到更好的作用,大学生们费劲了心思,利用自己所学的知识,非但给它加装了小降落伞,还采用了低装药引信、分段引爆设计,所以烟花是飘在天上不断地炸开的。
虽然每个持续的时间不一,但大部分时间都能在一分钟以上。
孩子们惊喜的欢呼起来,军士和太监却气急败坏。周太监尖锐的声音响彻沙洲:“这他妈是谁放的?!给我抓起来!”
话音未落,却见身后的窝棚又被人点着了。这时节久不下雨,搭窝棚的芦苇干燥无比,一点就着,一着就火光冲天,将整个沙洲都映照的亮如白昼。
第一一七五章 小太监立大功
“是这小子!”这时军士也将‘纵火犯’揪了出来,正是马三宝。
马三宝情知信号弹已发,自己肯定就暴露了,所以一不做二不休,把他们的窝棚也点了……
周公公一眼就认出,这是今早刚从南阳镇,收来的唯一一根药引子。没想到却收了这么个祸害来。
他先给了旁边小旗一个大嘴巴子,气急败坏骂道:“你是干什么吃的!不是让你搜过身吗?”
“都搜过啊,啥也没有呀。”小旗委屈的捂着脸:“谁知道他把烟花藏哪了?”
“蠢货!”周公公骂一声,又一把揪住马三宝的领子,凶狠万状的问道:“说,是谁派你来的,在给谁发信号?!”
“你待会就知道了!”马三宝冷笑道:“你们已经被朝廷的大军包围了,乖乖束手就擒吧!”
“我就你妈个头啊!”周公公气急败坏的把他往地上一推,厉声下令道:“先把他给我宰了,解解恨再说!”
军士便拔出刀来,要上前结果了马三宝。
好个临危不惧的马三宝,对着利刃不躲不闪,不慌不忙,把裤子一脱,也高声道:“谁敢?!我也是公公!”
“啊……”军士登时目瞪口呆,明亮的火光下,马三宝的双腿间纤毫毕现,确实是没有鸟用的……
手中的刀,就悬在了半空不敢落下。
“什么情况?!”周公公一把推开那军士,瞥一眼马三宝胯下,果然是如假包换的小太监,去势的手法都跟自己的一模一样,一看就是宫里的手艺。
“你是哪个所的内侍?咱家怎么从来没在王府见过你?”周公公狐疑的问道。
“我就不是鲁王府的人!”马三宝自豪的一拍胸脯道:“咱家是楚海滇王府驾前长随宦官!马三宝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