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把差事办砸了,让老六哥几个被明教的人掳走,险些酿成大祸……
虽然最后有惊无险,朱老板也没处罚他,但自此他就被打上了不堪大用的烙印,所以这些年朝廷南征北战,他都没捞着上场的机会。
“十年没见了……”平安看着已经比自己高了大半头的朱桢,心中涌起无限的感慨。“王爷已经成为国之栋梁,平安却泯然众人矣了……”
十年了,跟他一样的蓝玉、沐英,早都封侯多年,正在雄心勃勃的朝着国公挺进。自己却在山东混吃等死,还被老七虐的死去活来,已经没有人会把他们再相提并论了……
“哎,平安哥,不要这样说。”朱桢却对他期许甚高,搂着他的肩膀道:“在我眼里你可是大明新一代将领中的顶尖人物。经过十年磨剑,定然锋芒更胜,本王这回,就是来拔剑的!”
“多谢王爷还信任平安!”平安眼圈一下就红了:“平安定不让王爷失望!”
“哈哈哈,我当然信任你了!”朱桢大笑道:“不然我也不敢就这么来青州啊。”
“一听说王爷来山东,末将就想立即前去拜见,跟王爷一吐苦水。”平安感慨道:“可突然收到王爷的密令,让末将不要去兖州,在青州等着就行。我就一面准备迎接王爷,一面猜测王爷会怎么应对齐王,没想到……一个照面就把他拿下了。”
“哈哈,对付别人不好说,对付老七我还是有心得的。”朱桢大笑着拍了拍平安的后背道:“走,有什么话咱们进城再说。”
第一二零八章 老十回京
八月廿三,护送皇长孙和鲁王夫妇的大军,回到了京师,径直开到了紫禁城。
“爹!”朱雄英见太子亲自来迎接,高兴地从马背上蹦下来,扑到太子怀里。
“轻点轻点……”太子面露难色,倒不是担心儿子会摔倒,而是怕自己劳损严重的老腰顶不住。
而且他也不是来迎接儿子的,摸了摸雄英的脑袋,便让他站到一边。
看着从马车上下来的鲁王夫妇,如一双受惊鹌鹑般,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他叹了口气,开口道:“老十,弟妹。”
“大哥!”两人如闻仙音,扑通跪在老大面前,死死抓住救命稻草,哭泣道:“大哥救救我们吧,我们真知道错了……”
“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太子眼圈通红,重重捶着老十的肩膀,恨铁不成钢道:“你说你,在我面前时知书达理,恭谦下士,怎么一离开我眼前,就变了个人一样,什么礼义廉耻都忘了呢?!”
老十忍着肩膀的痛,一动不敢动,只是哭:“是我太幼稚了,受人蛊惑,才会行差踏错。大哥你可得再给我一次机会啊,我保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鲁王妃汤氏从旁也痛哭失声,她已经知道,公公在圣旨里提了两遍,要把自己凌迟处死。整个人都快吓傻了。
见两人悲悲戚戚,凄凄惨惨的样子,太子也忍不住潸然泪下。
两人一见有门儿,于是更加卖力的痛哭。
谁知太子却长叹一声道:“老六顶着天大的压力,才把你们抓回了京城。在父皇给你们定罪之前,我没法替你们说话,不然我成什么人了?”
“大哥,老六他薄情寡义,你可不是那样的人啊!”老十闻言惊恐道。
“你胡说,我六叔最重感情了!给了你多少次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朱雄英实在听不下去,指着老十大骂道:“就你在兖州干的那些恶事,简直是禽兽不如!就算我爷爷我爹饶了你,将来我也饶不了你!”
“……”老十登时愣在那里。这才想起来自己险些阉了皇长孙……
“雄英。”太子呵斥一声,让儿子住口,然后沉声对老十道:“你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跟父皇好好认错,深刻反省,而不是去诋毁别人!”
“是,臣弟明白了……”老十哭丧着脸点点头。
武英殿里,朱元璋正在批奏章。
听到太子禀报:“爹,老十两口子带到。”
他点点头,搁下奏章,站起身来走向挂在柱子上的宝剑,握住剑柄猛地一拔。
太子赶紧拦住他:“父皇在气头上,可不能舞刀弄剑。”
“咱就是要砍了那一对孽畜!”朱元璋并没有暴跳如雷,但他那张脸拉的老长,面色铁青铁青,这才是他动了真怒的表现。
“你给咱让开!”朱元璋拿剑指着太子。
“别冲动啊父皇,不能不教而诛啊!”太子哪敢闪躲?这时候他要不拦着,老爹真能一剑一个,要了老十两口子的命。
“你放屁,咱怎么不教而诛了,咱是不是派太监去骂过他,还盯着他把那些孩子都放咯?!”朱元璋咆哮道:“给我让开,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要宰了这个畜生!”
“不行,我不让!将来父皇一定会后悔的!”太子哪能让老爹手刃他自己的儿子?那不成人间惨剧,千古奇谈了?自然拼了命的阻挡。
朱元璋毕竟已经一把年纪了,太子死命拦着,他还真没辙。最后气的把宝剑往地上一丢,怒道:“拿鞭子来!”
然后冷冷质问太子道:“连鞭子你也要拦吗?”
太子摇摇头,让开去路道:“不拦,该狠狠地打。”
“哼!”朱元璋冷哼一声,黑着脸走到殿门口,接过太监递上的皮鞭,先空抡了一鞭试试手感,见是一根货真价实的熟靼鞭,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走到跪在殿外的鲁王夫妇面前。
“父皇……”老十畏惧的刚要行礼,朱元璋的鞭子已经劈头盖脸的抽了上来。
“别叫我父皇,咱没有你这样的儿子!”朱元璋咬牙切齿的说着,抡圆了鞭子猛抽鲁王。
疼得他啊啊乱叫,抱头缩成一团,每挨一下都像触电一样,全身抖个不停。
朱元璋下手极狠,每一鞭子都抽的他皮开肉绽,身上的锦袍更是早已被抽得粉碎,化作染血的蝴蝶,纷飞落地……
抽了二十来鞭,鲁王就不动了,也不叫唤了,只剩微弱的呻吟声……
太子在一旁看的眼泪直流,却紧攥着拳头,忍住不开口劝说。
这时,宫门处传来一声悲痛欲绝的惨叫。
“檀儿……”
便见老十的生母郭宁妃,悲呼一声,飞扑过来,趴在儿子身上,要替他承接来自皇上的怒火。
朱元璋硬生生悬住鞭子,郭宁妃可不是一般的后妃。当年,朱元璋刚刚投奔郭子兴,还是个大头兵的时候,一次外出办事,路过同乡人郭山甫家。郭山甫对他一见倾心,认定他将来必有一番大作为,于是非要把自己的爱女嫁给他。
朱元璋说自己已经成婚了,他也不在意,让女儿做了朱元璋的侧室。从此,郭氏便一直跟随朱元璋过起了颠沛流离的军旅生活。在朱元璋身边的时间,也仅次于马皇后……
而且她三个哥哥各个勇武了得,也跟着加入红巾军。后来朱元璋受郭天叙排挤,离开濠州奔赴定远创业时,带在身边的二十四个人中,就有她兄长郭兴郭英两人。
几十年来郭家兄弟忠心耿耿、骁勇善战,为老朱家的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
郭宁妃也以马皇后为楷模,全力佐助朱元璋,对朱元璋关心体贴无微不至,堪称贤内助。三十多年来,两人感情十分深厚。
朱元璋如何下的去这个手?
“你让开。”朱元璋气喘吁吁的指着郭宁妃道:“今天咱非得打死这个逆子不可!”
“那皇上就打死臣妾吧。”郭宁妃却紧紧抱着儿子,哭泣道:“只求你饶檀儿一命,臣妾这辈子没求过皇上,就求你这一回了行不行?!”
第一二零九章 求情
一个郭宁妃就让朱元璋束手束脚了,等马皇后闻讯赶来,他就彻底落不下鞭子去了。
马皇后看到老十被打的这副惨状,也是心疼不已,高低不许朱元璋再打了,让人把他抬下去医治。
“用不着那么麻烦,反正他都是要死的人了!”但跟往常马皇后一发话,朱老板就让步的惯例截然不同,今天朱元璋咬定了一定要处死老十两口子。
“今天你也不许拦着咱,不然这皇帝你来做。”朱元璋朝马皇后吹胡子瞪眼。
“谁稀罕?!”马皇后当然不惯他毛病,一挥手道:“把人抬下去。”
“咱看谁敢?!”朱元璋转头恶狠狠的瞪一眼正欲上前的宫人。
“反了天了你!”马皇后见指使不动宫人,便上前亲自动手,和郭宁妃去扶老十起来。
“当然这里头有老七在捣鬼,但根本原因还是他的丧心病狂之举,激起了老百姓的民愤,才会被人利用的!”朱元璋哼一声道:“而且他府里还豢养了邪教徒,以图刺杀老六和雄英一行,虽然老六替他说话,说那些邪教徒的行动他并不知情,但人是他养在王府里的,他依然得负主要责任!”
“别。”朱元璋却一摆手,侧身不受马皇后的礼道:“咱没说要饶了他,恁就是给他治好了伤,咱也还是得要他的命!”
“结果他还没到兖州,就遇到了抓捕孩童的宦官……”太子隐去太孙险些被捉去阉掉的一节,道:“审问后才得知,老十居然毫无悔意,钦差一走,就又重新抓捕男童。而且催逼更急,甚至让宦官下乡驻村,勾结地痞恶棍,对百姓骚扰极重。”
“加之前番兖州官民纷纷京控,状告老十就藩以后胡作非为,在封地大兴土木,巧取豪夺不说,还大肆抓捕男童入宫。父皇已经派太监前去斥责过老十,便责令他立即放回所有孩童了……这些母后和妃母都是知道的。”太子接着道:“老六正好会路过兖州,父皇就让他顺道去看看老十,有没有改过自新。”
太子叹了口气,便简单的讲了下事情的经过道:“事情还得从之前的科举舞弊案说起,当时查出来老七与一干人犯同谋,帮他们胁迫老八充当保护伞。案发后老八和定妃娘娘被废,父皇担心冒然召老七回京会引起他的过激反应,于是让六弟去山东一趟。”
“是。”宫人们赶忙上前,七手八脚接过了鲁王,把他抬了下去。
“再说一遍,这事怨不着老六,是咱逼着他去的。”朱元璋又强调了一遍,可见这事他办得有多不地道,自己都觉着对老六不好意思了。
“现在你们知道,咱为什么一定要杀了他吧?”朱元璋说完猛地一挥手道:“不杀他不足以平民愤,懂了吗?!”
“啊……”郭宁妃闻言脸色煞白:“他把两千多个孩子都阉了?”
“啊?这么严重?”郭宁妃听的险些昏过去。
“臣妾和郭妹妹谢皇上大恩大德。”马皇后揉着膀子,朝朱元璋道了个万福。
马皇后和郭宁妃听的呆若木鸡。她俩都无法想象,老十这才就藩短短一年多,怎么就干出这么多丧心病狂的举动来?
“整个兖州乃至山东,已是民怨沸腾!老六拼了命的给他灭火,但还是被激起了全省民变!山东一半的官府都被老百姓攻占了!”朱元璋黑着脸补充道。
“这么大阵势,老十到底抓了多少小孩子呀?”马皇后吃惊问道。
“两千多……”太子叹了口气。
“他弄这么多孩子去干啥?”郭宁妃着急问道。
“他受妖人蛊惑,沉迷炼丹,据说要炼制一种仙丹,其主药需要三千六百童男子的人势,才能炼制。”这种事太子说一说都觉得脸红。
“皇上,老十到底犯了什么罪,让你非得要他的命不可?”马皇后满脸无奈道:“前番你派老六去山东,咱问他去干啥,他光说是带着弟弟侄子去探亲,原来也没说实话。”
“懂了。”马皇后点点头道:“老十真是罪孽深重,必须要严惩,这一点我完全同意。”
“什么?两千多?!”马皇后惊呆了,就连一直跪地哭泣的郭宁妃都目瞪口呆,一时都忘了哭。
其实他这话是在替老六遮掩,毕竟专门针对老七,和对老七老十两手抓,完全是两个性质。
“那倒没有,幸亏老六解救及时,才没有酿成大祸。”太子又叹了口气道:“这么说也不对,因为那两千多孩童在被囚禁过程中,有整整一百零八人死于惊吓、疾病和殴打。而且之前已经有几十个孩子被阉掉了,更不用说这几个月来,兖州百姓把孩子藏在地窖里,山洞里没了的,送去外地找不回来的,不知又有几何。”
他派钦差去拿老十两口子回京这档子事,一直瞒着后宫,不然就会提前半个月,天天像现在这样被老娘们烦得不行。
“说起这个王妃来,咱就更气了!你说汤和怎么生了这么个闺女?不光不劝老十,还跟他一起胡作非为,抓小孩这个事就是她一直在操持!咱一定要把她凌迟处死!”朱元璋越说越生气,简直刹不住车。
看到马皇后吃力强撑的样子,朱元璋无可奈何道:“都愣着干什么?快替下皇后啊,不知道她腰不好吗?”
“还有,他就藩之前,咱反复提醒他,你的王宫已经建好,去到封地,莫要再大兴土木,劳民伤财。可他嘴上答应的好好的,结果一到了兖州,就大肆强拆北城民宅,准备在王城外建一座宫苑,随时和王妃一起玩乐!”
“这事一点也怨不着老六,他是一点不想去,是咱硬逼他去的。”朱元璋说着,让太子把老十的罪状讲给母后和郭宁妃。
“皇上可以废了他,可以幽禁他,可以罚他当兵,也可以体罚他。”说着她叹息一声道:“但他毕竟是大明的亲王,我们的孩子,所以还是得求皇上至少饶他一命。”
说完,马皇后便一撩袍子,跪在了朱元璋面前,俯身沉声道:“我知道我不能一视同仁,我不配当这个皇后,所以就用这个皇后之位换老十,一条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