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监赶紧拦住。“娘娘,不能再打了,再打就出事儿了!”
“我想给娘报仇,以为这样娘就会高兴。”朱榑也不傻,赶紧大声辩解道:
“而且我只是想让他变成落汤鸡,出个大丑。压根没想杀他啊!只是后来我吓坏了,就跑开了……”
“你个蠢货还解释?这种事,打死都不能认!”定妃气得胸口生疼,指着老太监几个,恶狠狠道:
“你们几个敢出去乱讲,本宫杀你们全家!”
宦官们吓得面如土色,忙称不敢。乱世中过来的人,没一个心慈手软的,说杀你全家,就杀你全家!
“晚了……”却听朱榑小声说道。
西稍间里,登时针落可闻。
定妃定定神,挥手斥退了几个小火者,只留那心腹老太监在旁。
这才恨声问儿子:“你个蠢货,不会跟人承认了吧?”
“老六已经知道了。”齐王小声道。
“他看到你了?”定妃切齿道:“看到了你也不认,谁会信个十岁孩子的话?!”
“他没看见……”
定妃闻言刚要松口气,却听齐王又大喘气道:“可他说刘先生看见了,也是刘先生亲口告诉他的。”
“刘先生?”定妃回想一下,大本堂只有一位先生姓刘,但怎么可能。“不会是刘基吧?”
“就是他。”齐王点下头。
“胡说,刘先生神仙般的人物,早就不理俗务了!哪会管这些破事?!”定妃断然不信。
“可,老六他,就是这么说的。”
“他那是诈你呢,蠢材!”定妃狠狠一指头,戳在儿子脑门上,直接干出个血印子。
“他有那心眼儿吗?”齐王难以置信。他素来瞧不起憨憨的六哥,觉得除了二哥,最蠢的就是老六了。
“你都被人家吓尿裤子了,到底是谁缺心眼?”定妃一手揉着肚子,一手揉着心口。恨不得再多只手,揉一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她在人情险恶的陈友谅宫里混过,知道这时候不能轻举妄动,得想清楚利害再说。
好在留给她的时间足够多的,足够让她把事情仔仔细细想清楚。
……
待到日头西斜时,已经重新美丽起来的定妃娘娘,吩咐老太监道:
“侯公公,你去把楚王殿下请来。”
她打算来个死不认账,然后吓唬住老六,让这小子不敢乱放屁。
“是。”
“另外,你再亲自去找刘先生一趟,给殿下补个假。”定妃顿一顿,又低声道:“再向他告一状,就说楚王污蔑我儿,看看他什么反应。”
“是。”侯太监请示道:“可要是刘先生什么都不知情,岂不节外生枝?”
“放心,刘先生是不会多管闲事的。”定妃十分笃定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为何落到今天这地步?”
“娘娘说的是。”侯太监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所以我根本不相信,刘先生会多嘴多舌。”定妃冷冷道:“只是以防万一,还是得确定一下。”
“娘娘真是太稳健了。”侯太监忙奉上马屁。
……
申牌时分,大本堂响起了散学的云板声。
“哎呀,终于又熬过去一天!”燕王伸个懒腰,回头对朱桢笑道:“怎样,还疼吗?”
“能不疼吗?”朱桢没好气的看看左手,见还是有些红肿。
他终究还是被刘伯温打了手心。
“来,我再给你抹点药膏。”五哥亮出个小瓷瓶。“这是张仲景的方子,我又加了几位药调制而成。虽然开始会有一点点疼,但效果更好了,保准一晚上就消肿。”
是亿点点疼好吧!朱桢暗暗吐槽,对五哥的好意敬谢不敏道:
“不用了,其实已经不疼了。我就是恼火啊,他怎么敢打大明的亲王?就不怕我去告诉父皇吗?”
“你最好别。父皇知道了,只会说打得好!”五哥忙阻止他这个愚蠢念头。
“然后再揍你一顿更狠的。”朱棣接话道:“你是大明的亲王不假,但首先是父皇的儿子。父皇那暴脾气一上来,好家伙,连大哥都逃不了打。”
“是吗……”朱桢小脸都垮了。
“所以打铁还需自身硬,我们必须提高自己的抗击打能力。”朱棣揽着他肩,一边往外走,一边传授经验道:
“不是哥哥我自夸,在挨打这方面,没有人比我更擅长了。”
“四哥是把手心和屁股都练出老茧来,没个几年苦功夫,你可练不成。”五哥也推销自己的办法道:“还是用我的药吧……”
朱桢听得一愣一愣,甚至搞不清他俩是不是在耍自己。
说话间,三人出了大本堂。
太子只上午时在文华殿读书,下午便去武英殿,跟着父皇实习去了,所以回去时只有他们仨。
侯太监早候在文华门外了,见三位殿下有说有笑出来。赶紧上前叩首之后,恭声对朱桢道:
“楚王殿下,我家娘娘有请。”
第九章 杀鸡用牛刀
“你谁啊?”朱桢睥着这一脸太监相的老太监。
“回殿下,老奴贱名侯立谢,忝为长阳宫总管。”侯太监低眉顺目道。
“姓侯的是定妃的人。”朱棣对六弟耳语道:“八成是为老七的事儿吧?她是出了名的得理不饶人,你把人儿子都欺负尿了,能不找你算账吗?”
“不能吧,我只是帮他练习书法了呀。”朱桢一脸天真问侯太监道:“娘娘那儿有好吃的吗?”
“当然,备了好多果子给殿下吃的。”侯太监笑眯眯道。
“那本王就去一趟。”朱桢应一声,转头对朱棣道:“四哥五哥,我不能跟你们一起走了。”
“我俩跟你一起去。”朱棣沉声道:“你个小孩子家家的,会让人欺负的。”
“燕王殿下恕罪,我家娘娘有事要单独问楚王殿下。”侯立谢是拒绝的。
“你谁啊?你管得着孤吗?!”朱棣鸟都不鸟他,一撸袖子道:“我还非去了,你拦一下试试?”
“别担心,四哥。”朱桢却帮着对方劝起来,一脸懂事的小模样道:“就算娘娘要算账,也是给俺留面子了。反正顶多骂我两句,私下挨骂肯定比当众挨骂强吧?”
“也是,没人听到就等于没挨骂。”朱棣深以为然道:“反正她又没有御赐的戒尺,不敢动你一指头的。”
“回来让人报个平安。”五哥使劲握了握朱桢的胖手。这老六,现在真是太懂事了。
跟两个哥哥分开,朱桢便跟着定妃的随从,往长阳宫去了。
那侯立谢却没跟着回去,说是要进去给齐王补个假。
大本堂上课时,不准闲杂人等入内,所以他只能等散学后再进去。
……
长阳宫在东六宫,要走东二长街过去。
汪德发方才一直不敢插嘴,这会儿才敢小声问道:“殿下,发生什么事儿了?”
“俺把老七吓尿了,定妃娘娘想找俺聊聊。”朱桢看看还蒙在鼓里的汪德发,觉得还是得跟他透点口风的好。
“正好,俺也有事想找她聊聊,也算双向奔赴了。”
“双向奔赴?”汪德发有些发蒙道:“恁找定妃作甚?”
“求她放过俺母妃啊。”朱桢神情纯真道:“父皇说,只要她同意,就放母妃回来呢。”
“哎呦,我的小殿下,恁真是长大了呢……”汪德发闻言,鼻子一阵发酸,忙掏出帕子抹泪道:“娘娘要是知道恁在想法子救她,肯定欣慰坏了。”
“谁让俺摊上个这么不省心的娘。”朱桢叹了口气。
“呃……”汪德发险些没让口水噎死,眼看长阳门就在眼前了,忙叮嘱道:“要是定妃娘娘说了什么不中听的,殿下千万别放在心上。”
顿一顿,他又细声细气道:“尽力就好,也别太委屈强求了。大不了咱们再想别的法子。”
对殿下此行,汪德发是不抱什么希望的。只是殿下孝心可嘉,当然要鼓励了。
“嗯,你放心吧。”朱桢点点头,这老太监虽然娘娘腔,但好像真挺关心自己的。
通禀之后,定妃娘娘请进,汪德发不出意外,被拦在了殿门外。
……
长阳司正殿,陈设奢华,鲜花锦簇。
又恢复成宫中第一美人的达定妃,为了把这次谈话变成碾压局,特意将会面地点选在了这里。
只见她髻盘顶中、额戴凤冠,旁缀金珠钗钏,身穿鞠衣大衫,外披霞帔,华丽高贵,仪态威严的端坐在地屏宝座上,十分有压迫感。
朱桢走进来,恭敬行礼如仪。
达定妃让宫人都退下,也不按例赐座,就那么居高临下看着立在堂中的皇六子。
只见他粗眉圆眼,腮帮肉嘟嘟,一脸无辜,完全是个人畜无害的憨憨小朋友嘛。
‘本宫这是在干什么?跟个屁孩子搞这阵仗?’达定妃右手揉下太阳穴,觉得自己‘掏耳朵用马勺——小题大做’了。
“咳咳。”但来都来了,快点搞掂吧。
她轻咳一声道:“殿下知道本宫为何请你来吗?”
“嗯,不知道。”朱桢怯生生道。
“那本宫就让你知道知道。”定妃语调转冷,质问道:“说,你为什么要陷害老七?!”
“俺,俺没有啊。”朱桢像是要被吓哭了。
“怎么没有?老七回来都跟我说了!”一想到上午发生的事儿,定妃便火气上窜,咬碎银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