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路两万精兵,由定远侯率领,武定侯辅之,直取通辽!”傅友德又沉声下令。
“是!”王弼、郭英也在众将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出列领命。
傅友德目光炯炯的看着四位大将道:“临行前,大将军反复叮嘱,此役关键就在这两仗,打好了这两仗,后面的一切布置都可以水到渠成了。这两仗要是打成了哑炮……后果将不堪设想。”
顿一下,他一字一顿道:“所以四位,务必要大获全胜!”
“遵命!”四将同时抱拳斩钉截铁道:“不获全胜,提头来见!”
蓝玉昂首阔步,走出中军帐,深吸一口冷冽的空气,心中充满了兴奋。
“终于等到这一刻了,属于我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走出几步后,他忽然回过头来,朝着西南方向挥了挥拳,看的身后众将莫名其妙。
只有朱桢明白他的意思,这是在向远在云南的沐英示威呢。
定边之战,沐英大发神威,名震海内,简直把蓝玉快要嫉妒疯了。这回自己要是没帮他争取到这个右副将军的位置,蓝玉非得跟自己绝交不可。
所以攻打庆州的任务,谁也别想抢,肯定是蓝玉的。
而且也确实没人比蓝玉更擅长这种长途奔袭,雷霆一击的战法了!
蓝玉深得自己姐夫真传,作战风格与常遇春一脉相承,以精锐骑兵大范围突击奔袭为主,讲的就是一个动若奔雷,迅如闪电,往往敌人还未反应过来,就已被击溃了。
单就骑兵作战而言,当今天下,无人能出其右,蒙古人也不行。
所以朱桢一点都不担心蓝玉,他担心的是另一位。
“哎呀岳父,你就非得自己去吗?”朱桢对自己另一位岳父无奈道:“一把年纪了还争强好胜的。”
“我还不到五十呢我。”王弼哭笑不得道:“现在就回家抱孙子,是不是还早了点?”
说着压低声音道:“皇上有意封我国公,我总得好好表现表现,不然人家肯定都说我是靠裙带关系当上的。”
“难道不是吗?”朱桢摸摸鼻子。大哥在信里说过,因为他在山东受了大委屈,父皇为了安慰他,决定给王弼加封个不世袭的国公……其实给他大舅更合适,但胡泉刚封了侯,也不能马上再封公,所以就便宜了他老丈人。
“是也不能全是啊。”王弼红着脸道:“我自己也得争气不是?”
“唉,好吧。千万注意安全。”朱桢想想也是,老丈人也是真刀真枪拼出来的开国勋贵,肯定接受不了被人家说纯靠女婿。
当然,以王弼的性格,老贼封他公爵是绝对不会推辞的。
所以只能拼了……
第一二五六章 雪中行
蓝玉回营后,从宣布命令到整装待发,只用了一个时辰。
当他单手抱着头盔,昂首挺胸走出大帐,便见精挑细选出来的两万健儿已经披挂整齐,牵着鞍镫俱全的战马,在帐外等候多时了。
蓝玉走到头一排将士们面前,仔细检查了他们的装备,然后回到中央位置,铿锵有力的对将士们训话道:“这次的任务是老子跟傅帅立了军令状,发誓一定要大获全胜,这才硬抢过来的!”
说着他目光凶狠的扫过众将道:“尔等怎么讲?”
“拼死杀敌,大获全胜!”将士们便齐声吼道。
“好!”蓝玉满意的点点头,伸手接住一把天上飘落的鹅毛大雪,高声道:“当年唐朝名将李愬攻打蔡州时,也是天降大雪。当时别人都说,等雪停了再出战吧。李愬却认为天气恶劣,敌军肯定想不到会有人这时候来进攻,自然会放松警戒。如果主动出击,定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于是他率领众将,雪夜奔袭蔡州,果然乘敌人不备,一举攻下蔡州,荡平淮西,立下不朽功业!”顿一下,他挑衅似的看着众将士道:“如今又降大雪,吾欲效仿李愬,雪中下庆州!只是不知尔等,是否也有唐军的胆量,敢跟随本侯雪中出征吗?”
“敢!敢!敢!”将士们齐声咆哮道:“我等愿为侯爷赴汤蹈火!”
“好!那就随我出发,攻取庆州,扫平鞑虏,建立功勋,名垂青史!”蓝玉说完戴上头盔,动作利索的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胯下纯黑的乌骓马便甩开长腿,向着营门行去。
南雄侯赵庸和两万骑兵也一起上马,紧随着他们的主将,在其他官兵羡慕的注视下,雄赳赳,气昂昂离开了大营。
彼时大雪纷飞,转眼就盖住了串串马蹄印。眼前皆是茫茫白色,天地一片混沌,万物似乎都没有了生机。唯有将士们头盔上点点红缨,依然在这漫天风雪中不屈不挠的跃动着……
别看蓝玉和众将领抢的贼凶,实际上突袭庆州的任务非常艰巨。
抛开人生地不熟,对元军的兵力虚实也一无所知这些困难不提,单说行军至庆州,就十分不易。
根据向导所言,大宁距离庆州约六百里。
按照朱老板制定的标准,骑兵事缓则昼夜须行一百二十里,事急则昼夜行一百五十里。也就是说,正常行军都要四天才能到庆州。
但现在风雪交加,能见度很低,地上的积雪厚约尺许,无论如何也称不上正常。行军速度不可避免的会大受影响,所以走个五六天很正常。
对一支纯骑兵队伍来说,连续行军超过三天,都是一场噩梦。因为你不能既让马儿跑得快,又让马儿不吃草……
按照明军的标准,一匹军马每日食草一束,大概是十五斤,战时还要吃料三升,以补充巨大的消耗。
而一名军士,每天只需要吃米豆两升。也就是说,战马的食量是士兵的六到七倍,消耗十分惊人。就算配备了专门背给养的驮马,最多也只能自携三天的给养。
所以脱离了辎重部队的支援,一支纯骑兵部队顶多全速行军三天,就必须设法补充或者掠夺给养。否则每天必须留出大量时间让马牧食野草,行军速度也会大受影响。
尤其是这个季节,战马必须抛开积雪,觅食枯草。得从早吃到晚,然后第二天还得继续吃草,直接不用行军了……
蓝玉的解决方案是——只要三天之内赶到庆州,不就可以了吗?
当蒙古向导听说,大军只带了三天粮草,差点两眼一黑,栽下马背。
“这么大的雪,三天时间怎么能赶到庆州?”
“别人赶不到,本侯的儿郎一定能赶到。”蓝玉腰杆挺直,端坐马背,用马鞭指了指身后顶风冒雪的麾下将士道:“因为他们是我蓝玉带出来的兵。”
“是是,侯爷威武,可是人能受得了,马也受不了啊。”那个叫徐野驴的蒙古向导,操一口流利的汉语,元朝才亡了不到二十年,会说汉话的蒙古人比会说蒙古话的还多。
“马也是我蓝玉练出来的马。”蓝玉冷冷撇他一眼道:“你只管带路,其他的不需要操心。”
“哎。”徐野驴就像被草原狼盯住一般,不由自主一缩脖子,不敢再废话,赶忙头前带路。
这时,南雄侯赵庸拨马过来,与蓝玉并辔而行道:“这雪下的,都分不清东西南北了,完全两眼一抹黑……哦不,一抹白,这家伙不会带错路吧?那咱们可坐蜡了……”
“我也没完全指望他。”蓝玉说着,递给赵庸一个小圆盒。
赵庸接过那金灿灿的圆盒,只见里头刻了一圈方位,中间悬着根指针,一端红色一端白色。上头还嵌了片透明水晶外壳。
“这是罗盘?”赵庸晃动罗盘,却见指针始终指向一个位置,便认出了此物。
“不错。”蓝玉点点头。
“我以前只见过水罗盘,这种旱罗盘还是头回见。”赵庸爱不释手的把玩着那罗盘道:“还这么小巧便携。”
“当心点,别给我摔了。”蓝玉也很爱惜这玩意儿。“这是六王爷让人制作的,他说行军打仗还是旱罗盘用着方便。就造了一批配发给征南军的将领……当然这个是给我特制的。”
说着他沉声道:“靠着这东西,就不会迷路了,反正一直往北走就对了。”
“那我就放心了。”赵庸依依不舍的将那罗盘还给蓝玉道:“回头也帮我跟王爷讨一个?”
“用不着。”蓝玉看看罗盘,见方向没错,小心收好道:“六王爷多细的人啊,估计用不了几天,就都给你们配上了。”
“嗯嗯,跟着六王爷混是真不错,听说征南军都是开双饷的?”赵庸从来没去过南边,对云南的事情十分好奇。
“差不多吧。”蓝玉点点头道:“什么安家费、戍边钱、防疫费、高温补贴……乱七八糟加起来,只多不少。”
“原来如此,怪不得好多人都想往云南调。”赵庸怦然心动道:“哎,我还听说,在那边还能有封地,西平侯他们已经享受到了,是不是真的?”
“我怎么知道。”蓝玉却把脸一拉,没好气道:“你直接问沐英去吧!”
第一二五七章 战马雪中宿
蒙古向导徐野驴终于知道为什么蓝玉敢口出狂言,说要三天赶到庆州了。
蓝玉的部下比他们这些退回草原的蒙古人,更像是马背上的民族。
徐野驴听老人说,他们祖辈跟着成吉思汗打天下的时候,因为经常要长途奔袭,在有空马换乘的情况下,连续行军十余天才能休息一次。所以所有蒙古男人都要训练自己,在马背上吃饭睡觉,能不下马过二天二夜,耐力才算合格。
他一直觉得有些夸张,至少他们这些半道回草原的人,是绝对做不到的。但现在看到蓝玉的部下,他才意识到老人说的是真的。
只见明军每天早晨天不亮就出发,中途基本不停,吃饭喂马都是在马背上进行的。一直到天黑透了才会停下来休息,至少连续行军八个时辰之久。
就那么四个时辰的宿营时间,他们还要细心的照料马匹,给马割草喂豆子,刷马打理马掌。如果发现战马脊背磨破了皮,还要立即剪毛用草药清洗创伤。全套活计忙下来,手再快也得一个时辰。
再刨掉挖雪坑,构建营地的时间,他们每天满打满算也就睡两个时辰。这还是普通的士兵,那些斥候还要整夜警戒。他们会到距离军营三五里外的地方设置外铺,枕着野猪皮制作的胡禄休息。
通过野猪皮胡禄,斥候可以听见方圆三十里内的马蹄声,为大军提供预警。他们几乎整夜不睡,白天行军时,还要轮番在外围警戒。徐野驴想不明白,他们哪来这么恐怖的耐力?
但蓝玉麾下的明军就是有这样恐怖的耐力,他们靠着超长时间的行军,每天差不多行进两百里。
就这样没白没黑的前进了两天半,将士们虽然疲态尽显,却没有一个叫苦的,也没有一个掉队的,全都默默地咬牙坚持着。
这天黄昏时,雪稍微小了些,蓝玉正在马背上打盹,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他猛然抬起头,队伍中正在打盹的明军也抬起头,便见头前探路的斥候队长策马疾驰而至。
“报,前方二十里外发现一处营寨,里头有不少人马活动的迹象。”斥候队长来到蓝玉面前,抱拳沉声道:“远远看去,应该有上千人。”
“哦?”蓝玉还没开口,一旁的南雄侯赵庸先说话了:“庆州到了吗?”
“不是个城池,只是个营寨。”斥候队长摇头道。
“嗯,这里离着庆州应该还有七八十里。”蓝玉一直在心中估算着距离呢,沉声道:“看清楚是兵营还是普通的部落了吗?”
“这个不好区分。”斥候队长又摇了摇头,蒙古人全民皆兵,又没有统一的军服,很难把老百姓和军队区分开来。
“把徐野驴叫来。”蓝玉吩咐道。
不一会儿,徐野驴被带来了,听了斥候队长的讲述后,他很肯定道:“那应该是查干沐伦千户所的驻地,普通的牧民是不会把营地放在大道边上的,那样太危险了。”
“查干沐伦千户所?”蓝玉闻言神情一振道:“我们已经到了庆州的外围?!”
“对。”徐野驴点头道:“这个千户所是纳哈出专门设置在庆州以南六十里,巡逻警戒防备明军突袭的。”
“老小子还挺警惕。”赵庸啐一口道:“不过这一路上也没碰见一个他的斥候,可见也不是真警惕。”
“谁会料到你们冒着这么大的雪来进攻?”徐野驴嘟囔一声道。
“好了你去吧。”蓝玉又问起那个千户所的详细情况,见徐野驴一无所知,便挥手让他退下。
“我准备拿下这个千户所!”待徐野驴退下后,他对赵庸沉声道。
“嗯,有必要。”赵庸点头同意道:“不拿下它,突袭庆州城的计划很容易破产。再者咱们对庆州城的情况一无所知,也需要先了解一下。”
“不错。”蓝玉双手插在袖中,沉声道:“拿下这个千户所不难,但必须一个活口都不能放走。”
“嗯。”赵庸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