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虽然知晓温柔说的是对的,但是他决定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承认温柔说的是对的……或许,或许,可以在他老的只剩下一口气的告诉他?
“这首《胡无人》以后就是陛下饮宴的时候,必有的曲目,你的文名,可能比你的武勋可以更快地传遍大唐。”
“我也觉得是这样,要不然,我悄悄给你写一首,你就说是你写的?”
“你的说法真的很诱人啊……不过,不成,我虽然知道自己的本质是无耻的,但是,还没有无耻到这个地步。”
“你我兄弟亲密无间,区区一首诗词,不足挂齿,所说,你想要一首啥样的?
反正就像你所说的,这些东西都是老天爷在我出生的时候装进去的,又不是我的,原本你也应该有,只是老天在你降生的时候忘记装了,做兄弟的给你补上。”
云初觉得自己即便是无耻,也不能独自无耻,只有身边都是无耻之辈了,自己才能无耻的心安理得。
温柔沉吟不语,很明显,此时此刻,他的脑袋里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天人交战。
以云初对温柔的了解,大半是文人的骄傲败给无耻的的荣耀。
果然,温柔在吞下一杯酒之后,先查看一下四周,发现没人主意这边,就红着脸低声道:“在破银城的时候,面对乌云压城的场面,我带着一群人去诈城,当时心里头有不少的想法。”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还有啥?”
温柔惊骇的瞅着云初道:“我当时强行让自己去看银城外的景色,忘记自己将要干的事情。”
“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继续说。”
“我当时真的是觉得自己可能要死了,不过,尽量的不去想,只想着如何拿下这座银城。”
“半卷红旗临辽水,霜重鼓寒声不起。”
温柔麻木的道:“在我坐进柳条筐被拖上城池的时候,我只想着家里的亲人,尤其是我年幼的儿子。”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这一句不太符合吧?我没有想着皇帝,只想着我老婆跟儿子……”
“滚蛋,给老婆看的,自己写,拿这首半乐府拿去给老婆孩子看那才是真正的无耻,给老婆看的,就一句——我想睡你,想你想想的睡不着,就比啥诗都好。
我刚才弄出来的这首,拿给皇帝看就恰到好处了。”
温柔长叹一声,要来纸笔,当场抄录了这首《破银城》,写了这首诗的前因后果,递给了正在他们这些低阶官员中间寻找饮宴诗的宦官。
这些高水平的宦官在看过温柔写的诗之后,如获至宝,匆匆的拿着诗进了太极殿。
“你今天不写诗?”
“不写,有一首《胡无人》还不够我得意的吗?”
温柔觉得云初说的很对,就端起酒杯跟他碰一下,两人一饮而尽。
片刻功夫,大殿里就传来乐府曲调,有歌姬正在用嘹亮的嗓音,吟唱温柔写的这首《破银城》。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半卷红旗临辽水,霜重鼓寒声不起。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尤其是最后两句诗,歌姬几乎是用高亢的宫廷音唱出来的,顿时,将温柔临战之前,对朝廷,对皇帝的一腔忠义,全部表现出来了。
这首诗一出,让原本热闹的大殿安静了片刻,马上,云初跟温柔就听到有无耻武将带着哭音道:“陛下啊,微臣在破开平城之前,就是这么想的啊……就是微臣读书少,说不了这么漂亮的话啊……
说起开平城,当时城头上往下射的弩枪跟不要钱一样的没完没了,微臣攻城的时候,仅仅是砍刀就换了三把,这才堪堪攻上城池……
当时,微臣就想着,为了陛下拼了吧,硬是一个人在城头杀出老大一片空地,后面的弟兄们才能跟上来……
陛下,那一战,微臣身上的中的羽箭,足足有二十三枝,光是从肉里面剜出来箭头,就有一斤。”
“陛下,微臣破延津城也是如此。”
“陛下,微臣破梁城的时候也是这般想的。”
“陛下,微臣……”
随着武将们开始在大殿上纷纷向皇帝开始表功,在座的文臣们一个个流露出看猴戏一般的态度。
贾春言歪歪身子对他下方坐着的温柔老爹温挺道:“令郎破银城的功绩老夫知之甚详,假扮高句丽勋贵偷城,堪称九死一生,为了破城,据说身上少了半斤肉,这可是实打实的功绩。
可笑这些无耻武夫,胸无点墨,还想蹭令郎的功绩,真是无耻之尤。”
温挺愤怒的点点头道:“我儿不说,他们便不说,我儿才写诗明志,这些人就跑出来如同乌鸦一般聒噪。”
可能是因为愤怒,温挺的声音大了一些,坐在他对面的武将们也听到了,纷纷朝温挺瞪大了眼睛,凶恶的瞅着温挺,温挺这个时候如何会退缩,同样瞪大了眼睛看着武将们,寸步不让。
贾春言这时候嘿嘿冷笑一声道:“我参与东征的文臣功臣,为了让尔等多一点面见圣上的机会,宁愿坐在大殿外顶着冷风喝冷酒,与汉时征西大将军冯异的谦逊一般无二。
只在陛下收集饮宴诗的时候,才呕心沥血写出一首绝佳的乐府诗供陛下鉴赏。
尔等不过立下一些微末功劳,边如此喧哗,与尔等同殿为臣,真真让老夫感到羞愧。”
第一百一十三章 代理人战争
李治对于这种事情,历来是哈哈一笑而过,他喜欢武将们向他献媚,也喜欢文臣们向他献媚。
如果文武大臣都不向他献媚,就说明他这个皇帝已经当到头了。
武人们的马屁胜在直白,文臣们的马屁胜在婉转,当然,这件事不能强求,毕竟指望一个跟人厮杀的武夫文绉绉的拍出类似温柔的这种大气磅礴又婉转哀怨的马屁,真的很需要学问作为支撑。
所以,他就举起酒杯笑道:“都是朕忠诚的臣子,来,诸位爱卿,为我大唐将士大胜而归饮胜!”
众人连忙端起酒杯饮酒,至于刚才的争论,皇帝已经有了定论,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就在这个时候,外方使臣的队伍里,站起来一个身着狼皮的彪形大汉,他来到空出来的舞池中央,单膝向皇帝下跪道:“天可汗,我乃突厥护骨氏之子护骨弃颜,这一次来长安,就是想跟大唐最勇猛的人比试一下,请天可汗让大唐最勇猛的人站出来,我们打一场。
看看是我突厥猛士厉害,还是大唐猛士厉害。”
李治皱着眉头道:“你真的要比试一下吗?”
护骨弃颜道:“不比不死心。”
就在李治准备呵斥这个蛮人的时候,坐在右边第一个桌子上的长孙无忌道;“你说的那个大唐猛士,没有资格坐在这里,你可以去殿外找找,打败了他,再来殿内找更加厉害的猛士。”
护骨弃颜闻言大喜,朝李治磕头之后,就不管不顾的掉头出了大殿。
很快,大殿之外就传来一阵喧闹声。
李治看了一眼拿着羊腿啃的长孙无忌,脸色很难看,而坐在武将位置上的薛仁贵,裴行俭等人也表现的很平静,似乎那个野蛮人去找云初的麻烦在预料之中。
很快,殿外就传来一阵兵刃交鸣之声,以及护骨弃颜如同猛虎一般的咆哮声。
又过了片刻,打斗声消失了,众人齐齐的盯着大殿门口,每一个人都想知道胜者是谁。
云初瞅着倒地不起的护骨弃颜,见这家伙的手还在微微的颤抖,这就说明这家伙的毒抗性很高,老神仙说中了这种麻药的家伙,就算刀斧加身也动弹不得。
很明显这件事还是因人而异的,至少在这个无缘无故来找他打架的胡人身上有异常反应。
云初瞅瞅早就跑开的那群同僚,瞅着他们眼神中的恐惧之色,云初觉得自己应该维护一下脸面。
在众人的惊叫声中,一刀砍断了这个胡人的脖子,担心大殿里的怂恿者等待的时间长了不好。
就整理一下身上的官袍,温柔还非常狗腿的跑过来,用胡人的衣衫擦拭了一下云初靴子上的血迹。
就得意的瞅着云初抓着胡人毛茸茸的头发提着脑袋走进了大殿。
一个年轻帅气的大唐五品官,提着一颗不断流血的人头走进了大殿,那颗人头非常的鲜活,临死前的惊恐表情已经凝固在人头上,武将们觉得有趣,文臣们则纷纷转过头,不愿意看到这血淋淋的一幕。
胡人的脑袋很大,里面存储的血也多,云初一路走,地上就出现了一条连续不断的血迹。
宦官们没有阻拦云初上前,而是忙着趴在云初屁股后边擦拭地板上的血迹。
云初提着人头来到距离李治两丈远的地方,才把人头放下,朝皇帝施礼道:“陛下的客人醉酒,醉的厉害,微臣把他送回来了。”
李治瞅一眼长孙无忌道:“来人啊,送朕的客人回座位坐好。”
立刻就有两个宦官走过来,捧着那颗人头,小心的安置在护骨部的矮几上,摆的非常工整,还殷勤的道:“下次可不敢乱跑了呀。”
云初笑眯眯的朝皇帝施礼道:“陛下如果没有别的吩咐,容臣告退。”
李治笑道:“爱卿身手了得,赏赐如意一枚。”
随即,就有宦官捧着一只金如意送了过来,云初拿过金如意,再次谢恩之后,就离开了。
见云初走了,李治举杯大笑道:“月上中天,正是饮酒之时,诸位爱卿,饮胜。”
长孙无忌举杯道:“区区蛮夷,也敢与我大唐猛士对阵,犹如萤火与皓月争辉,乃是自寻死路。
老臣为陛下贺。”
李治又喝了一杯酒大笑道:“还有人觉得我大唐猛将之名乃是虚妄吗?”
贾春言站起身对前来朝觐的各国使者道:“方才那人,不过是我大唐一介五品小吏,诸位如果还有不服,大可挑战一下在座的诸位将军。”
贾春言一连喊了两遍,见那些使者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的装死人,就冷声道:“天可汗之令,可通行天下,若是再有阴奉阳违者,定斩不饶!”
眼看着万国使者,纷纷向李治俯首,自称不敢,狐假虎威的贾春言,这才挥舞一下袍袖大气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目光所及,无人敢与之对视。
武媚从头到尾都很守皇后的本分,无论是云初提着人头进来,还是贾春言大放厥词,她一直笑眯眯的看着,听着,一句话不说,她不说话,许敬宗跟李义府也不说话,似乎整件事与她们没有半分关系。
云初杀那个护骨弃颜杀的过于神奇,导致薛仁贵跟裴行俭这两个原本打算找云初麻烦的人,也不动弹了。
裴行俭刚才仔细看了云初,发现他的官服整齐,完全不像是经历过一场恶斗的人,而那个护骨弃颜真的是突厥中难得的猛士。
就算是他上去,能不能打死这个人都两说呢,云初却只用了片刻功夫,就提着人家的人头进来了。
想到这里,裴行俭瞅着薛仁贵道:“我做不到,你能做到吗?”
薛仁贵摇头道:“那个护骨弃颜身形高大,身体沉重,这样的人一定不擅长马战,而是非常擅长步战。
马战的情况下我杀他易如反掌,步战,则需要一场恶斗,才能斩杀他。
像云初这样轻松写意的斩杀护骨弃颜,我做不到。”
裴行俭道:“云初有多大本事,你我心知肚明,为什么他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三两下就杀了那个护骨弃颜?”
薛仁贵摇头道:“不知道。”
裴行俭道:“他能杀了护骨弃颜,是不是也预示着他也能杀了我们两个?”
薛仁贵喝口酒道:“是这个道理。”
坐在两人上首的李绩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就低声对两人道:“还记得渊男生是怎么死的吗?”
这话说得薛仁贵与裴行俭都愣了一下,接下来就听李绩咬着牙道:“云初三两下杀不了这个护骨弃颜,难道还不能在三两下弄伤这个护骨弃颜吗?
他是孙神仙的弟子,孙神仙可以活死人医白骨,是不是也能反过来?
孙神仙当然不屑使用这些毒物,你以为云初会客气嘛?你们是他的同袍,他不会对你们用这些东西,如果真的成了他的敌人,老夫保证,他可以轻易的弄死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