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不解的道:“难道说,现在杀和尚,就是在拯救和尚不成?”
老猴子道:“你不懂,就不要胡说。”
说完就笑眯眯的瞅着不断打盹的娜哈道:“要不要跟我去耍棍子?”
听到要耍棍子了,娜哈顿时就不困了,从云初身后站起来,蹦蹦跳跳的跟着老猴子走了。
云初趁机检查了一下自己隐藏起来的财富,觉得都很安稳,就立刻去睡觉了,他觉得只要自己睡着了,这世上的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就跟自己无关。
第二天,云初在队伍中果然没有见到不良人,府兵中的一些跳荡兵也不见了踪影。
府兵中跳荡兵一般不会太多,不过呢,每一个都是锐卒,可步可骑不说,主要用在砸破敌军军阵,为后续大军开路上。
这样的一群人去当马贼,其实是有些可惜了。
不过,丁大有好像不在乎,云初也就假装不知道这件事。
反正云初这样的超低级官员是没有资格见皇帝的,丁大有这种五品将领回到长安之后有可能站在太极宫外边远远地瞅一眼皇帝陛下,看样子,这个家伙,已经做好了将那方神奇玉石献给皇帝陛下的准备了。
李治当皇帝已经一年多了,云初翻看了这一年多的文书后得出来一个结论,李治这人对于高级军官极不友善,但是,对丁大有这一类中级武官却宠爱有加。
就算是要清算一些高级武将的时候,也从来都不动折冲府这一个级别的武官,甚至还有赏赐颁布下来安慰他们那颗惊恐的心。
也就是因为如此,丁大有这群中级武将,对他的皇帝也是尊崇有加,但凡有什么好东西,从来都不会忘记他们的皇帝。
隔绝那两座昭怙厘大寺的河名叫东川水,由于今年天山上的雪水融化速度快,即便是龟兹这一带进入夏季之后就没有下过一滴雨,河水的水量依旧充沛,几乎隔绝了两岸的来往交流。
幸好,梁建方来的时候,在东川水下游的开阔地上修建了一座木桥,可以让云初的驼队顺利的过河。
丁大有没有让队伍在东川水边上扎营,而是继续向前走了二十里之后,才在一片满是胡杨的地方扎营安寨。
这个地方云初给它起名胡杨里。
从龟兹,于阗两个战乱地逃出来的胡人基本上都暂时落脚在这里。
以至于,一片胡杨林,就造就了一个崭新的小镇。
老猴子带着娜哈在小姑娘群中挑挑拣拣,他有时候会看看小姑娘的牙齿,有时候会看看小姑娘的小腿,更多的时候,会用他那双猴爪子一样的手在小姑娘的身上捏来捏去的。
这些小姑娘的年龄都很小,脖子上往往会拴着一根草绳,如同羊羔一样温顺的靠在老胡杨的根部,等待有人过来把她们挑选走。
老猴子是一个成熟的奴隶贩子,他挑选奴隶的时候,就有很多胡人围着他,纷纷向他推荐自家的孩子。
老猴子不慌不忙,面对任何一个孩子都慈眉善目的,直到云初看到他用一摞子馕饼就换走了一个小姑娘的时候,他就把娜哈带走了。
因为,娜哈总是问老猴子,她能不能换两摞子馕饼,在得到老猴子确切的回答之后,这个傻孩子还大笑着告诉云初,她比较值钱。
云初觉得这个孩子的脑子有问题!
不论是男孩子市场,还是女孩子市场,云初都没有去逛一下的心思。
所以,他在这里用金沙换了不少的颜料跟西域特有的白叠布。
颜料跟白叠布都不是玉门关上税名录上的货物。
可惜这里的货物不多,否则,还想把手头的金子,以及需要上税的货物全部换成不用上税的。
金子毫无疑问是最危险的,但是呢,只要能把金子带进大唐,这东西就能换取更多的好东西,即便是大唐官府禁止金银作为货币进行交易,但是呢,它的价值是不变的,尤其受到勋贵大族们的喜爱。
丁大有也在干云初干的事情,只是因为他的金子多,导致云初的收购计划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白日里天气炎热,丁大有就没有下令扎帐篷,所有人都是在沙地上铺一张羊皮或者狼皮就地睡觉。
为了不被府兵营的鬼叫影响了娜哈,云初就带着娜哈在胡杨树上绑了一张吊床,兄妹两窝在吊床上窃窃私语。
“他们在打那些女人吗?”
“嗯,没错。”
“他们干嘛要打那些女人呢?”
“因为,那些女人拿走了他们的馕饼。”
“被人打一顿就有馕饼吃吗?”
“是的,你以后要学会节俭跟储藏食物,这样,就不用挨打换粮食吃了。”
“我觉得以后没有饭吃了,我们还可以抢!”
“这话非常的有道理,我妹子真聪明,不过,你跟着老猴子把棍子耍的怎么样了?”
“能打跑羊,老猴子说,以后能打死狼才算是有些本事,我觉得我快能打死一匹狼了。”
“嗯,好好耍棍子,以后不仅仅能打死狼,还要能打死人。”
第五零章 老猴子的修佛方式
天快亮的时候云初见到了那方奇异的玉石。
这方玉石远比老猴子描述的要美丽的多,雪白的底色镶嵌着丝丝缕缕的金黄,在晨光中散发着莹莹的光辉。
如果说这块足足有三百斤的玉石价值连城的话,那么,玉石上那一枚清晰可辨的似乎更玉石一起形成的大脚印,就把这块原本只有经济价值的玉石,送上了精神价值的巅峰。
丁大有迷醉的看着这方玉石,等他回过神来之后,就立刻派人将这块玉石装进了一个木头箱子里,还腾空了驼队中最健壮的一头骆驼,专门来驮运这块玉石。
云初偷偷地看了老猴子一眼,却发现老猴子的双目中正泛着凶光。
虽然不知道老猴子发狠的目标是谁,云初还是觉得事情不大对头。
结合老羊皮屠杀了马蹄寺七十六个和尚的传闻,他就低声问丁大有,此战伤亡如何。
丁大有豪迈的大笑道:“没有伤人,一群老弱和尚罢了,彭雷他们闯入伽蓝殿,直接拿走了这块玉石跟白玉莲座,顺利至极。”
云初指着刚刚被装箱的玉石道:“都尉觉得一群老弱病残的和尚,真的能在这片遍地马贼的地方保护住这样的绝世瑰宝吗?”
丁大有沉吟片刻,就对身边的两个果毅校尉道:“传令下去,队伍中大小人等皆编练入军,行军法管制,前斥候,后拖尾,左右瞭望侧翼,一样不得缺。”
果毅校尉也是看过玉石的人,也觉得把这东西献给皇帝,一定差不了,也就重视起来,将这些已经在回家路上的懈怠府兵喊起来做战时安排。
老猴子对云初提醒丁大有的事情也不恼怒,反而乐滋滋的看着娜哈耍了一通棍子,就跟云初分别骑上骆驼,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
“昭怙厘大寺里果真没有护卫吗?”
“怎么可能会没有呢,这些大寺与天竺大寺相同,都是有武僧存在的。
舍卫国的给孤独长者为佛祖修建的祇园精舍乃是用黄金铺就,极尽奢华之能事。
你以为这样的寺庙,会是一个可以让所有人进出的地方吗?”
云初按住在骆驼背上胡乱动弹的娜哈又道:“那么,昭怙厘大寺里的武僧都去了那里?”
“去了和对面的那座寺庙。”
“为什么回去河对岸的寺庙,他们难道不知晓佛陀脚印玉石就在东边的寺庙里吗?”
“废话,当然是我派人去了河对岸的寺庙,烧掉了他们储存粮食的仓库,夺走了他们多年以来存储的金子,宝石以及众多宝贝。”
“然后,你就告诉丁大有昭怙厘大寺里面有这么一块足以让他起贪念的玉石?”
“你就说我有没有骗他吧!”
“没有,问题是你让他替你背了一个好大的黑锅。”
“你去问问丁大有,他在乎会背这口锅吗?更何况,这口锅是他替你们大唐皇帝背的,你信不信,但凡你们的皇帝知晓这里有这样的一个宝贝,他一定会想着带回大唐长安的。”
云初觉得这个道理能说通,又问道:“我总觉得你是一个和尚,既然是和尚的话,和尚不骗和尚就该是你的基本行为准则。”
“我是和尚,但是呢,我没有戕害那些和尚,我拿走他们的粮食珍宝,还怂恿唐人拿走他们的赖以为命的佛陀脚印宝石,这就是在拯救他们。”
云初狐疑的瞅着老猴子道:“你这样说的话那就太奇怪了。”
老猴子摇摇头道:“自从有了东西昭怙厘大寺,这里的战争就从来没有平息过,所有的马贼团都知晓大寺里面有绝世珍宝,自从这两座寺庙建立起来之后,马贼团对他们的骚扰从未有一刻停息。
这么多年以来,仅仅是我见过的惨剧,就发生了部下三场,每一场都惨烈异常,你以为唐人进入东昭怙厘大寺的时候,为什么只是遇见了老弱病残?
那是因为如今寺庙里只剩下老弱病残了。
剩下不多的武僧,他们能坚持多久呢?一年,两年,还是三年?
再不拿走粮食跟财宝,再不拿走他们看的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佛陀脚印,这里就永远不会有宁日。
那些生活在胡杨里的人,就永远得不到安宁。
好好地和尚不好好的诵经礼佛,偏偏要为一些阿堵物送命,这不是佛的本意,我拿走财宝,唐人拿走佛陀脚印,昭怙厘大寺的僧人得以存活,这才是佛的意志。
我用这些财宝拯救世人,唐人用佛陀脚印光大佛的荣光,这才是财宝跟佛陀脚印存在的意义。”
听了老猴子的一番话,云初觉得他说的话再正确了不过了,尤其是看到老猴子购买的一车车小男孩,小女孩,就觉得老猴子说的话更加正确了,不过呢,他也想为佛陀出一份力。
于是,他就对老猴子道:“要不然,你也给我一些昭怙厘大寺的财宝,我也可以用这些钱财来拯救世人。”
老猴子瞅瞅云初认真的道:“佛没有这样说。”
云初点点头,把放在骆驼上的弓拿起来放在前面,还不辞辛劳的将娜哈绑在他背上,再把一面盾牌挡在娜哈的背上。
不仅仅这样,他还把枣红马拴在骆驼上,里面装满食物跟水的牛皮背包放在胸前。
老猴子瞅着云初全副武装的样子道:“你这是又为了什么?”
云初叹口气道:“像你这样善良的人,一定会觉得昭怙厘大寺里那些没了粮食跟财宝的和尚们会在马贼的下一次袭击中被杀死。
为了免除这样的因果,以你的为人来看,我觉得你一定早就把昭怙厘大寺的财宝被唐军拿走的消息传遍戈壁了吧?”
老猴子毫无愧疚的点点头道:“你说的一点错都没有,唐军如果不把那些马贼通通干掉,我以前做的事情就毫无意义,还要承受因果。
唐军既然拿走了昭怙厘大寺里最珍贵的一块玉石,那么,这个因果,他们就必须承受。
云初,总之来说,人在世上生活,这本身就是一场修行,不要太在意那些细节。”
云初四处瞅瞅,没看见马贼出现,就把娜哈刚刚从盾牌后边冒出来的小脑袋按回去,即便是没有马贼出现,他还是感觉不到安全。
至少,只要跟这只该死的老猴子在一起,他得不到片刻的安宁。
上一次上了战场,已经给他的心灵造成了无法弥补的伤害,这很可能需要他用一生去弥补。
塞来玛跟他决裂了,何远山战死了,刘雄战死了,短时间内自己就失去了好多的亲人跟朋友。
这一切,云初觉得老猴子都要负至少一半的责任,这个家伙出现在那里,哪里就会有死亡跟伤害。
一旦回到长安,云初就准备跟这个可恶的老猴子一刀两断,否则,自己休想过上期望中美好的古代官宦生活。
云初所有的担心,最终被丁大有这位超级强悍的折冲府都尉给击打成了碎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