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威是必须的。
所以他出手殴打了武氏兄弟,并且教训了主簿鲁绣。
表明立场也是必须的。
所以,他主动出手剿灭了纪王慎他们的王庄。
通过这一手告诉长安所有勋贵,云初心向皇帝,并没有跟他们混在一起推翻大唐现在皇帝统治的想法。
最后假惺惺的请皇帝关注一下自身的安全,并且申明,只要皇帝有难,他云初会第一个起兵勤王。
如此,上中下三个阶层的事情都算是有了一个合适的交代,至于被交代的人满不满意,说实话,云初一点都不在乎。
十成十的交代谁都做不到,有五成的满意就已经算用心了,七八成的满意就表示他这个人已经非常有心了,至于九成以上的满意一般都是给老婆的交代。
来到大唐已经二十四年之久了,二十四年的努力打拼,云初觉得自己多少也该任性一些,要不然继续这样活下去,太累了。
主簿鲁绣进来了,这一次很有规矩,只是半个月没见着,鲁绣整个人瘦的厉害。
也是,跟他一起进万年县的人,死了七个,都是被周兴活活打死的,黜退了四个,还是一退到底扒了官衣成了白丁。
留下来的两个,也被分配到了吃力不讨好的位置上,如果今年拿不出耀眼的成绩,下场依旧是黜退。
云初这样不留情面的打击主簿鲁绣,这对鲁绣的伤害非常大,如果不是这个位置是皇帝亲自安排的,鲁绣都有辞官回乡的想法了。
云初看了鲁绣拿来的文书,扫视一眼之后就皱眉道:“这件事你跟户部房的主事商量过吗?”
鲁绣沉着脸道:“下官是主簿,办事不用问户部房主事的意见。”
云初没有在意鲁绣的脸色,而是耐心的道:“南边隆庆坊里的兴庆宫,空地很多,县衙早在六年前兴庆宫修建好的时候,就允许百姓在兴庆宫的空地上种植果蔬,至今已然成了惯例。
你如果问一下户部房的主事,就会知道,兴庆宫是给陛下营造的南大内,这么多年以来,从未有人入驻,那里空闲土地众多,最早百姓们在那里的空地上种植棉花,后来因为棉铃虫的祸害,棉花种不成了,这才改种果蔬。
所以,你要求百姓以后不得进入兴庆宫的要求,本官这里不会允许的。”
鲁绣抬头看着云初道:“既然兴庆宫空置不用,县尊当年为何还要大肆修建宫苑,以至于民脂民膏白白的荒废了。”
云初笑了起来,站起身给鲁绣倒了一杯茶道:“这件事说来话长了,今日有闲暇,正好说道说道。”
鲁绣抱着茶杯慢慢挪到椅子边上坐下来道:“下官今日也有话要跟县尊说道,说道。”
云初做到椅子上道:“既然我是上官,那就我先说。”
鲁绣放下茶杯道:“下官洗耳恭听。”
云初笑眯眯的道:“首先,对于主簿来说长安是不同的。”
鲁绣道:“都是大唐皇帝治下,会有什么不同?”
云初道:“主簿出身农家,云某出身豪门大户,这就是你我最大的不同之处。”
鲁绣本想说云初是从野人堆里杀出来的,考虑到人家爹是玄奘大师,云初自吹自擂的说自己出身豪门大户也确实说的过去。
于是就拱手道:“某家洗耳恭听。”
云初继续道:“当年修建兴庆宫的时候,长安刚刚弄来了老大一笔钱财,这笔钱财必须尽快花掉,才能平安的将这一笔大钱落进朝廷以及百姓口袋里。”
鲁绣嗤的笑一声道:“老夫第一次听说朝廷有钱多的花不出去的事情。”
云初瞅着鲁绣道:“如果你有这么大的一笔钱在手,你会怎么办?”
鲁绣道:“屯粮,防止灾年,还可以兴修水利,修建道路,修缮城墙,绝对不会拿来修建宫苑,浪费民脂民膏。”
云初道:“大量屯粮,会让长安粮价飞涨,兴修水利,修建道路,修缮城墙这些事情长安已经做完了,我长安修缮了一千三百余里的大沟渠,铺设了长安境内几乎所有的官道,至于长安城墙,我们原本是要拆除的,而不是修建。
如果按照主簿所言,我们将屯粮的事情放到几年的时间里去做,也是可以的,但是呢,这笔钱长安如果不尽早用掉,就会被陛下收走。
长安的钱只能用在长安,这是每一个地方官应该有的觉悟,这一点,主簿应该没有什么意见吧?”
鲁绣点头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这是应有之意,即便是在陛下当面,这话也能说。”
云初感慨一声道:“赚钱难,花钱其实更难,尤其是要将一文钱花出十文钱,并且要保证这十文钱都落在长安百姓口袋里,以及国朝税收上,就非常的难了。
为此,本官特意写了一部专门讲述官员如何赚钱,如何花钱的学问,主簿不可不知啊。”
鲁绣皱眉道:“官员如果想着如何赚钱,岂不是在与民争利?”
云初从自己的书架上拿过一本大唐版的《政治经济学》放在鲁绣面前道:“这里面有主簿需要的所有答案,等主簿研读过这本书之后,你与某家的思维才会在同一个高度上。
否则,现在说啥,都是鸡同鸭讲。”
鲁绣用手摩挲着云初递过来的这本书,瞅着封皮上云初敬撰四个字,疑惑的道:“这是云氏家学?”
云初点点头道:“这本书太子殿下从十岁起开始研读,一直研读到十六岁,听说至今他的桌案上,这本书也在最显眼的位置上。”
鲁绣狐疑的瞅着云初道:“既然如此,下官就好好拜读一下。”
云初笑道:“读过之后我们再来讨论,你今日呈送的文书你拿回去,不予批准。”
鲁绣一时间摸不清楚云初给他书本的意义何在,说是在笼络他,鄙夷的意思他都能通过鼻子闻出来,要说云初真的看不上他,鲁绣又觉得不像。
于是,他决定先看一看云氏的学问,通过云氏家学看出一些门道之后,再与他理论一番。
送走了鲁绣,云初就无声的笑了一下,他非常肯定,这跟鲁绣只要不是一个真正的奸佞之徒,他迟早会成为一个真正的长安酒壶官。
瑞春马上就要来了,云初决定去地牢看看周兴,至少,不能让他在瑞春在长安的时间里,把这里的弄得太过血腥。
结果,才走进地牢,他就嗅到了浓烈的血腥味。
第一百四十七章 英雄迟暮最是人间苦楚
没有周兴的时候,万年县地牢是夏日里的一处度假胜地。
只要周兴来了,万年县地牢就成了人间炼狱。
韦贞玄一只手上的皮已经被一个面目清癯,留着三绺胡须的中年人给完整的剥下来了,就那么耷拉在韦贞玄的手腕上,就像一只刚刚褪下来的手套。
中年人见云初很认真的看着韦贞玄的手,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下官以前隶属于太医署。”
云初不解的道:“有这等手艺的医者,当什么酷吏啊。”
中年人嘿嘿一笑不再作声,而是拿着一柄手术刀一根镊子继续剥除韦贞玄手臂上的皮肤。
云初看的很清楚,这个酷吏剥除的不仅仅是表皮,还有真皮层,也就是说,他准备把韦贞玄身上的皮完整的剥下来,也不知要拿给谁看。
韦贞玄木头一样的躺在台子上,如果不是因为胸口还有微微的起伏,云初一度认为这个家伙已经死了……不得不说,太医署在麻醉一道上的进展非常的惊人。
“麻醉品来自西南,太医署至今都没有公开秘方,这东西也不适合公开,所以,你就不要问了。”
周兴从地牢深处走出来,被灯光把脸照耀的青嘘嘘的跟鬼一样。
“贡献秘方的人是谁?”
“弄州从七品都司上官婉儿,听说以前叫云倌倌。”
“她的上司弄州府别驾狄光嗣没有意见吗?”
“没有,是逐级呈报上来的。”
云初点点头就不再言语了,这非常的明显,是狄光嗣在弄州石头城遇到了事情,就把紫琪阿果的独门毒素当成礼物敬献了,看样子敬献的目标是皇后。
老神仙研究这种毒素已经一年半了,至今都没有找到一个对伤患无害的安稳用量,皇后这边已经开始大规模应用了,不得不说,如果不考虑安全的前提下,社会的发展会快上一倍不止。
英王显在洛阳云氏家里是如何维护韦莲儿的,云初是知晓的,那一次,皇后给了自己傻儿子一点颜面,主动退让了。
从皇后退让的那一刻起,云初就知晓这个韦莲儿恐怕没啥好下场,没想到皇后居然连韦莲儿的老爹都不想放过。
如此,韦贞玄的人皮的去处云初多少就知道一些了,应该是拿给韦莲儿当褥子铺床用。
云初不害怕皇后,是因为他跟皇帝,皇后算是老相识,且相处愉快,云初并没有刻意的去阻碍皇后发展自己的势力。
虞修容不害怕皇后,是因为她不但抚养了李思,还顺便教养了一阵子太子,并且在教养这两个孩子的时候,没有刻意的让他们疏远皇后,所以皇后没打算对付她。
云瑾,云锦,云鸾在面见皇后的时候也没有害怕的意思,还多有亲近之意,这是皇后为了加深跟云氏的关系,刻意而为之的。
除过云氏之外,旁人对皇后的称呼一般都是——天后!
跳出云氏这个小小的圈子,天下无人不畏惧这位天后。
皇帝李治的后宫诸位妃子死于是。
大唐勋贵长孙无忌死于是。
大唐诸多皇族死于是。
大唐宰相当街枭首死于是。
区区一个韦贞玄被剥皮,算不得什么大事情。
云初站在那里,导致那位面貌清癯的医者几次下错了刀子,让韦贞玄的皮多少有了一些瑕疵,在那位医者恳求的目光中,云初跟周兴离开了剥皮现场。
啥事都讲究一个专业,云初不能破坏人家的工匠精神。
“韦贞玄的事情经不起察,多年以来在京兆之地为非作歹习惯了,按照大唐律例,五马分尸都不足以昭其咎,落一个剥皮的下场,虽然略微偏离了律法精神,不过呢,也不差啥了,这样的下场,也足以为后来者戒。”
云初瞅着周兴道:“律法在你口中似乎有很大的弹性啊。”
周兴拍拍胸口道:“为民除害的心从未变过。”
云初哼一声道:“如果有一天我是你的主审官,我会把你装进你造的那个大坛子里,底下点火烤你,看你招是不招?”
周兴面无表情地道:“招!”
云初奇怪的看着周兴道:“不后悔吗?”
周兴摇头道:“我将不得好死,不过,后人也将记得某家这个人。”
云初叹口气道:“好好好,你们才是真正的官员,愿意拿自己的命去顶官帽,老子不如你们,就想着怎么才能活得长久。”
周兴笑道:“君侯想要活得长久,最好远离长安十六卫。”
云初摇头道:“军队应该好好整顿,人人都知道军队是拿来干啥用的,百姓家里才有多少财产,才有几个美人,真正需要军队保护的是有钱人,是勋贵,是那些自以为高高在上的人,他们家里的财产多,美人多,有更多需要军队保护的东西。
智者为帅,勇者为将,不惧死者为先锋。
这么简单的道理,那些人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偏偏要把家里不成器的子弟送进军营,进去了还要越过那些智者,勇者,不惧死者,成为他们的长官,等到敌人出现了,他们没有足够的智慧想出足够好的办法御敌,没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面的与敌人厮杀,更没有不惧死的决心与城池共存亡。
周兴,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保护军队中的贪腐者。
即便是介入,我只会杀更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