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临安盛日,繁华盛景,百倍于今日澳洲王城。”
“不能,除非你出钱买。”
“不是魔法,只需要用西域火浣布加以四十八道不同工序,历时半年,就可以做到了。”
直到某一时刻,爱德华一世忽然举杯感慨道:“临安如此繁华富庶,不知近来怎样,真遗憾不能亲眼看一看。”
文天祥沉默了一会,眉间掠过了一丝低沉叹息之色:“无甚可观之处。昔日宫阙,今成焦土;从前广厦,俱为丘墟。”
擅长汉文的胡安娜一世立即解读道:“这就叫做「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爱德华一世听不懂,但他的特长就是谦逊好学:“胡安娜陛下说得不错,现在这个年代,会几句汉文很有必要。”
自从来了澳洲大陆,入目所见全是汉文,就连过路的袋鼠肚子上都贴了一句汉文标语!
袋鼠说:莫挨老子。
袋鼠还说:尔乃蛮夷。
这几个字的草书潇洒飘逸,看起来很帅,许多来此游玩的访客虽然不解其意,却莫名觉得很有含金量,将它揭下来,装裱在家中。
偶尔,外出通商的新宋人会在某个欧洲人家中看见这玩意,对方还一脸得意地向他们展示。
“……”
怎么说呢,就很震惊。
国王领袖们也都七嘴八舌地加入了讨论:“不错,汉文是有必要学一点,可以小范围进行推广。”
“虽然比拉丁语难学,但新宋出了一些简明汉语入门教本,配以图画,很容易上手。”
“新宋的星图还有各类工具书都很有价值,可他们只提供汉语版本啊,太狡猾了!”
“怎么就狡猾了,你神圣罗马帝国也没使用过拉丁文以外的语言吧?”
“这不一样!”
……
文天祥悄然离开了宴会,独自来到海边,准备吹吹风。
结果他发现,郑成功已经坐在一块礁石上,放空神思,陷入了发呆状态了。
文天祥:“……”
差点忘了,延平王这个人,完全就是宴会恐怖分子,从来不讲道理的那种,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
至少,他这次还坚持到了菜都上全才离场。
文天祥居然有点欣慰。
郑成功正在刷天幕上众人的聊天记录,刷了一阵,感到无聊,就去敲李定国:“宁宇,你今天战况如何?”
南明永历位面,李定国正好结束了今日的征战,击杀了一员清人大将,准备鸣金收兵。
副本内外存在着一比数百的时间差,南明的局势依然是非常紧急的状态。
这些天以来,清兵在他手中,已经损兵折将十余万人,若单以战绩来看,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捷。
然而,敌我之间的悬殊实力,并不是这样一场大捷就能弥补的。
李定国现在的战术,就是带着郑、李联军四处游走,攻其不备,出其不意,不时击杀一些分散开来的小股敌军,绝不能让清廷大军形成合围之势。
他立在高山草木之间,身披一线如血的残阳,望着远方猎猎招展的旌旗大纛,沉声道:“一切顺遂,森森是想问骑兵的事吗?”
郑成功点点头:“正是。”
虽然已经决定将四大汗国留给爱德华一世等人去征服,日后再进行回收。
但他们在华夏本土的征战,仍旧难免遇到蒙元的骑兵主力,总不能完全靠小弟奥斯曼土耳其吧。
郑成功从前虽有一些以步克骑、水师战骑兵的经验,比如瓜州之战,但总的来说,这方面的知识还是十分欠缺的。
不过,他不懂没关系,反正李定国懂就可以了,晋王殿下被称为“两蹶名王,陆战无双”,可以说是骑兵战的巅峰佼佼者。
他问李定国:“宁宇,若有一日你率骑兵,来东南沿海杀我,你会怎么做?”
李定国:“……”
他这辈子还没听过如此令人窒息的话,沉默了许久,叹息道:“森森莫要为难我,我不会与你同室操戈,刀剑相向。”
郑成功却很坚持:“又没让你真打,你就设想一下,帮我思考思考战术。”
李定国眉峰紧锁,一脸不赞同地望着他。
郑成功无奈,只好换了一种思路:“若是让你率骑兵,去杀巅峰时期的我爹,该如何行事?”
李定国谨慎地问:“是哪一位?”
郑成功:“是郑芝龙。”
这就不必有什么顾忌了,李定国当即就有了思路:“东南海岸的补给线如此漫长纵横,骑兵只需要纵横迂回,来回冲突几次,斩断补给线,拔除陆上基地,断其补给,后面的水师就会自动崩盘。”
“至于具体战术上的话,要么直接冲击,要么接舷战,形成压制之势,都相当快捷有效。”
郑成功默然,觉得事情很棘手:“若我北伐……”
他正说着话,忽见海边的一片芦苇丛微微一动,叶上坠落的月光也被轻轻触碎:“等一等,好像有人在,我去把他赶走。”
一来就听见这句的文天祥:“……”
打扰了,那他立刻走?
“是文山啊,快来”,郑成功抬眼望见他,直接将人按在身边坐下,“你也一起听着吧。”
文天祥完全看不到光幕,见他一个人对着虚空自言自语,还以为最近抗元压力太大,搞得他精神都失常了,顿时忧心忡忡。
郑成功信手拨弄着岩上的一片清凉月光,指尖沾惹了月华如水,问李定国:“其实在整个长江以南,我们都有绝对的优势,能够很快镇压蒙元。”
“可是,等打到江北进行北伐,那里许多的平原大野,完全就是骑兵的天下了。”
李定国想了想,温声宽慰他道:“森森不必担忧,大可以速战速决,拿下某些重城堡垒,而后固守坚城,骑兵终究不擅长攻坚。况且,新宋军团面对蒙元骑兵,有着火力上的绝对优势。”
郑成功一想也对,他们赢面还是很大的。
他在经济上彻底封锁了蒙元,对方现在很可能已经筹不出军资,打不起仗了。
新宋的众人每一次看看蒙元国家的财报,都忍不住要笑上一会。
太惨了,实在是太惨了,国库空到能跑马啊。
当然,那些蒙古贵族们还是有钱的,只是不愿意拿出来罢了,未来攻破元大都,这些贵族们都将成为新宋第一批打击对象。
李定国又道:“若要做多手准备,可以直接切入你最擅长的领域之一……”
“哎?”郑成功好奇,“我除了当海盗,还有什么擅长的领域?”
李定国扬眉笑了笑:“什么海盗,是海上霸主——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搞一搞内部分化,蒙元皇室那么多分支,绝非铁板一块。”
郑成功对此一向游刃有余。
新宋帝国扶持苏格兰起义者,威胁金雀花的爱德华一世,操控西西里老国王的一个儿子当傀儡,利用王室内乱分裂卡斯蒂利亚,都是这样的操作。
他忽然有些吃惊:“宁宇,你是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一套的,你不是一向直来直去、不讲策略吗?”
李定国正在检阅今天从清营抢回来的战利品,其中,甚至还有一只毛绒绒的小滚滚。
小滚滚在草地上翻动了几下,全身都粘满了柔软的草叶,灵动的大眼睛映着蓝天白云。
郑成功轻笑道:“是我的食铁兽。”
“是你的”,李定国把小滚滚举起来,放到视频中给他看。
而后,微笑着回答了他此前的那个问题:“都是殿下教的好。”
郑成功又欣赏了好一会小滚滚,关闭通话,侧身问文天祥:“如何?”
文天祥从头到尾,只看见了他对着一片虚空说说笑笑,而且表情投入:“……”
不是,你这样我很慌啊!
他已经在思考,这次西方国王们有不少都带了随行医者,要不要找几位来给自家延平王看看脑子。
好在这时,郑成功已经谈起了正事:“我欲令谢翱等人暗回浙地沿海,等待命令,同时也防备忽必烈狗急跳墙,实施迁海令。”
所谓迁海,就是后世顺治、康熙二帝,为了阻拦沿海百姓支援郑成功,让百姓往内陆迁徙百里,造成死伤数十万的惨剧,可谓无耻之至。
这一次,郑成功提前做了准备。
已经有大量心向新宋的沿海居民,被谢翱和镇守在吕宋的苏景由等人,分批次接往台湾、吕宋等地暂住,以免打起来产生误伤。
文天祥将一张宋朝舆图摊开在礁石上,那还是宋太祖时期的图纸,南北江山俱全。
当然,按照郑成功的眼光来说,其实也不是很全。
譬如什么燕云十六州、占城啊、泰国啊、吕宋啊,就都不在上面。
郑成功指着福建的海岸说,“今年十月,就是总攻之期,恰好避开了海上台风高发之时,我们将从这里登陆,一路北伐,打遍全国,打到贝尔加湖南岸,基本就可以停止了。”
眼睁睁看着地图上疆域直接就被他扩大了数倍不止的文天祥:!
如果再算上新宋如今的地盘,那就该是十余倍了。
每一个新宋人早就在长期征战中,形成了一种绝不会出错的观念,那就是——不管发生什么,你永远可以相信延平王!
所以此刻,面对郑成功给他勾勒的北伐图景,文天祥心中甚至没有涌出半分质疑。
连他自己也有些讶异,他居然如此笃信,这件事一定能成功。
新宋的两位王者并肩站在海岸边,遥望北方。
海浪在月色下蒸腾起了白雾,银银幽幽,分明阻隔了视线,却阻不断那种势不可挡的如虹意气。
郑成功神色锋芒毕露,声音动听如美玉,却依稀震落了万千刀剑寒光:
“至多三年,我们必将踏破大都,恢复中华。”
……
永初十一年,十月。
在经历了漫长的动员和战前准备期后,一切都已蓄势待发。
新宋帝国本次算是倾巢而出,但也并未放松后方的防守,大将军刘师勇带着军团坐镇澳洲京师,其余的各处领土也都有重要人士守卫,以免出现后方起火的事件。
澳洲京师在未来,依旧会作为京师。